第95章 镰仓时代

雨丝敲打着和室的纸窗,洇出一片灰蒙的水痕。

羂索指尖捻着一枚通透的玉扳指,目光落在案上的青铜香炉上。

炉中沉香袅袅升起,在空气中织就一张无形的网——这是他换过的第七副躯体,属于镰仓时代一位颇具权势的贵族,皮囊白皙,指节修长,恰好能衬得起他如今的身份。

平安时代的战火早已化作史书上的墨迹,望川家的焦土也早已长出新的草木。

他站在庭院里看着樱花飘落时,偶尔会想起那个穿着白色和服的白发姑娘,想起她咳在绢帕上的血迹像极了此刻坠落的花瓣。

但这种念头只会停留一瞬,就像拂过衣袖的风,不值得费心捕捉。

二十根指骨被供奉在紫檀木盒里,安置在密室最深处。

他为它们设下了七层结界,每层都缠绕着能腐蚀咒力的毒瘴,连里梅那样的忠心都没资格靠近。

这些年他换过无数身份,从公卿到富商,从僧侣到武士,唯一不变的是对这盒指骨的珍视——它们是宿傩的残响,是能撬动整个咒术界的杠杆,更是他棋盘上最锋利的棋子。

“大人,南方的咒灵又开始泛滥了。”侍女跪在门外禀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羂索没回头,只是伸手接住一片沾着雨水的樱花瓣。花瓣在他掌心迅速枯萎,化作黑色的粉末:“让那边的术师自己处理。一群连咒灵都解决不了的废物,留着本就多余。”

侍女应声退下后,他转身走向密室。青铜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结界在他周身泛起涟漪般的蓝光。

木盒静静躺在锦缎上,指骨泛着恐怖的紫黑色,每一根都萦绕着让寻常咒术师窒息的压迫感——这些年他用秘法滋养它们,就像饲养一头沉睡的猛兽,等待着苏醒的那天。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死灭回游」。

他想起平安时代那些为了争夺咒力而互相残杀的术师,想起他们临死前扭曲的面孔,想起鲜血染红土地时那股甜腥的气息。

如果让所有人都参与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游戏呢?让他们在绝望中暴露最丑陋的**,让咒力像洪水一样冲刷整个世界,最后只剩下最强者站在尸山之上——那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而宿傩也是泳者之一。

他可以挑选一个合适的容器,让他吞下这些指骨,让宿傩的意识在那具躯壳里苏醒。

契约早已定下,宿傩答应过要给他最想要的东西,而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永生。

“有意思。”他低声笑了起来,回声在密室里荡开,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伸出手,想要取出一根指骨仔细端详,指尖却在触及木盒的瞬间僵住了。

不对。

结界没有破损,锁扣完好无损,可木盒里的重量明显不对。他猛地掀开盒盖,心脏骤然缩紧——

空的。

锦缎上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凹痕,二十根指骨不翼而飞,连一丝残留的咒力都没有留下。就像它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羂索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检查了每一层结界,指尖拂过盒内的锦缎,甚至剖开了密室的地板,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里梅?不可能,他死了,有没有受肉还不一定。

咒术界的其他势力?他们连他的结界都破不了,更别说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指骨。

难道是……宿傩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那个傲慢的家伙就算没死透,也绝不可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取回自己的手指。

以宿傩的性子,只会提着他的头颅,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回归。

他坐在密室的地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雨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望川弘树的脸突然闪过脑海——那个穿着剑士服的莽夫,当年闯进密室时留下的咒力气息,和此刻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清冽感,竟有几分相似。

可他明明亲手了结了望川家所有人。弘树被他的咒力贯穿后心,千代在烈火中化为焦炭,他家二女儿也死了,那对老夫妇死不瞑目……难道有漏网之鱼?还是说,弘树在死前做了什么手脚?

“不可能。”他冷笑一声,站起身。一个死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然而半个月后,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日本。

有人在深山里捡到一根泛着红光的指骨,触碰的瞬间,整座山的咒灵都陷入了狂暴;有人在海岸边发现了同样的东西,海浪因此掀起滔天巨浪,吞没了三个渔村;甚至有僧侣在寺庙的佛像下找到了它,佛像的头颅当夜就滚落下来,眼眶里流出黑色的血。

“是诅咒之王……”

“宿傩要回来了!”

“快跑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术师们结成同盟四处搜寻,却在接近指骨时接连暴毙;普通百姓举家逃亡,道路上挤满了拖家带口的人,哭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

镰仓的街道变得萧条,曾经繁华的市集如今只剩下紧闭的门窗和散落的纸钱。

羂索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混乱的景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派出的人传回来消息,已经有七根指骨现世,每一根都引发了巨大的灾难。

这些指骨像是被人刻意散布出去的,落点精准地选在了咒力紊乱的地带,仿佛要将整个日本拖入地狱。

是谁干的?

他想起望川弘树临死前的眼神。那个银发青瞳的男人倒在血泊里,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像是在说“我赢了”。

难道那个蠢货在闯进密室时,不仅动了手脚,还留下了后手?可他明明检查过所有指骨,确认数量没错……

等等。

羂索突然想起那天清点指骨时,指尖划过一根指骨的褶皱处,似乎感觉到一丝异样的触感。当时他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那触感像极了……头发?

望川汐子的头发。

那个单纯得像张白纸的姑娘,她的头发被弘树缠在了指骨上。而弘树用咒力将那根头发炼成了咒物——一个能在他死后,依旧执行命令的咒物。

那个莽夫,那个临死前连站都站不稳的蠢货,竟然在最后关头,用这种方式毁了他的计划。

他不是想让宿傩复活,也不是想拯救谁。

他只是恨,恨羂索的残忍,恨这世道的不公,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们。

所以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让宿傩的手指遍布各地,让灾难席卷整个日本,让所有人都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望川弘树……”羂索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来。

风声穿过城楼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人的哀嚎。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被血色染红的天空,眼中燃起滔天的怒火。

“该死的……”

“下地狱去吧!”

虚假的反派:羂索。真实的反派:望川弘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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