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四十五分。降落在某处楼顶。
走下直升机,许岌才发现它精准停在一个硕大的白色十字中心。
往下望可以看到坐落在旁边几幢稍低大楼上面的楼顶大字。
白水川医院。最有名的骨科医院之一。
医护人员上前将江凛时转移到担架床,再一阵迂回奔走,送进了医学影像科。照了CT,确定骨折具体位置,又抽了血,几名医院表情严肃地说了一阵,最后送进手术室。
许岌跟在后面,在长椅上坐下。
骨折手术动辄两个小时起步。许岌靠在医院长椅上睡着。
太困太累,反而无梦。
不知谁撞了他一下,差点摔下去才猛然清醒。
萧也正站在一边,冷眼俯视自己。
许岌缓缓眨了眼睛,眼前的世界清晰起来。
“手术中”的灯光熄灭。
抬手看了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接着再次来到楼顶,先前直升机换成了一架同样漆黑的直升机,每一面都印着白色十字医疗标志。一名医护人员一同上了飞机。
再次起飞。
江凛时的左下臂缠满了绷带,不知道打了多少根钢钉。
直到这时许岌才有机会掏出终端。沈越发来的一连串消息,刚想点进去,终端就被萧也伸手夺去。
江凛时的儿童终端也在他手上。他皱着眉递给一边另一位黑衣人,那人立刻唤出屏幕开始操作。
“差点忘了,”萧也睨了许岌一眼,“你是一点警觉意识都没有。”
许岌无言地回首。是是是,错就错在自己没有谍影重重主角那种反侦察意识。
要是褚韶在这时拦截了这架直升机,那场面一定精彩绝伦。
可惜没有。一路毫无风波。
最后停在一栋大楼楼顶。四面环绕矗立着无数几十层高的公寓大楼。
下了飞机,进了电梯。停靠在23层。出电梯。
萧也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用余光确认躺在担架床上的江凛时状况,一步三回头到了走廊尽头一扇门前。
门上看不到门锁孔,也没有把手,萧也在门前站定,大门悄无声息平移打开。
同行的其他人将江凛时放置在里面的房间,随后离开。
房间里各种医疗监测仪器一应俱全,如同小型看护病房。
许岌这时才开口:“所以,现在?”
萧也摇摇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到外面说。
二人走到阳台。
地面的微风在高空变成寒嗖嗖的冷风。
“我希望,你能照顾他一段时间,”萧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和缓,脸上也是恳求的神色,“其实我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拖着这样的身体,在如此混乱的意识支配下去到第七区的,我只能想出一个理由。”
下面成行排列的旗帜随着风轻飘慢摇。许岌沉默不语。
“是为了你。”萧也的声音很低。
“我很希望他能够尽快恢复意识,如果没有你在,他可能会永远维持这种混沌模糊的状态,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样不好吗?”许岌回身,嘲讽的目光扫过萧也,“你可以永远看护他,留在他身边。”
萧也的回答几乎脱口而出:“他不会想要这样。”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许岌反对般地摇摇头,“如果他这种状态是所谓的悬凝剂造成,那肯定也有逆转这种状态的药剂,不是吗?”
用科学打败科学才是正解。
萧也沉默片刻,重又开口:“确实有。悬凝剂和对应的缓解剂,都是褚韶研发的。我必须回去,潜入以取得更多的解药。”
褚韶,研发的。
许岌的思绪稍微停顿了一下。
看许岌没有其他反应,萧也也没再说其他,交还了终端,匆匆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动身去偷解药了。
许岌站在阳台漫无目的环顾周围一圈,隐约觉得不远处的环形建筑物有些眼熟,中间还有一大片空地和一面高高悬挂的旗帜。
是个操场。那里是安予的新学校。
许岌转向东面的小区。深夜几乎所有住户都熄灯休息,齐整的大楼安静立于黑夜。
萧也居然选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安予此时应该睡熟,不知道沈越是否也睡下了。
穿过正厅,试着去开门,当然打不开。
许岌半靠在门上发了会呆。又起身到房间去看江凛时情况。
仍然在睡,这时又睡得不安稳了,鼻息有一阵没一阵,唇也微张,身体不知该用什么器官吸气、吐气一样。
他脸上还留着些脏污的痕迹。
到浴室看了看,取了条干净的毛巾,盛了热水,打湿,拧了一圈,湿润但不滴水。
房间只亮着一行浅色的腰线灯。他的发色看上去不是完全的黑色,带着点深蓝挑染,是灯光照射还是确实染过?
许岌给他擦了脸。脸上的灰蒙蒙一点点抹开,露出底下没什么瑕疵的肌肤,光滑平整。
擦完了脸,又清洗了毛巾,被下水口回旋抽走的水流微微发黄。
又走回床边,俯身,伸手轻轻撑起枕骨,托起他的头部。柔和的灯光下,他的发色衬得他白得不真实。
仿佛手掌中盛着一件什么瓷器。只是这瓷器表面有一条裂纹。
隔着一层温润的棉,还是触碰到了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
是腺体部位被切开留下的缝合疤痕。
喉结轻微滑动,江凛时低低呻吟了一声,眉头打结一样又拧起。
许岌收回了手。
希望他能赶快清醒,又不希望。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沉睡也不错。
墙面上的悬浮时钟最后一位归零。
凌晨三点。
许岌关了灯,走到外面的沙发上,碰到柔软的棉质布料,困意涌上来,覆灭其他所有意识。几乎没有等待睡眠的阶段,一下睡着。
闭着眼仍然能感知到眼前的光亮,白茫茫。
许岌睁开眼,翻身坐起。
外头的日光强烈,明亮。
很安静。高楼上底下行人车辆往来的声音也传不上来。
进了房间,看了时钟,上午九点三十五。
江凛时睡着没醒。
翻了翻厨房和冰箱,没找到什么食物。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没吃过什么东西,饿得胃都开始萎缩、麻木。
舌头发涩。在浴室柜子里找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刷了牙。
太饿了,就连牙膏也觉得散发着食物的甜香。
房间传来响动,“啪嗒”一声,有东西掉落在木地板。
许岌关上水流,走进房间,江凛时正挣扎着想起身。
看到许岌,他又不动了,目光直黏在许岌身上,张了张唇,喊了许岌的名字。
声音沙哑干涩。
许岌给他递了杯水,他伸出右手接住,仰头大口喝完,将空杯子拿在手里。
喝得太快太急,水顺着杯缘流出,沿着扬起的颈流进衣领,打湿衣物。
许岌从他手里抽走玻璃杯,从旁边扯了几张纸巾,擦桌子一样给他擦干了脸上的水。
“我饿了。”他看着许岌。
饿了,也没有吃的。许岌无奈地松了口气,明知道门打不开,还是再度试了下。
开了。
看着门外的走廊,自由的世界,许岌侧身,又转回来。
“你想吃什么?”许岌重新走进房间问江凛时。
后者的目光在许岌脸上飘忽不定,又重复了一遍:“我饿了。”
许岌放弃了。
又出了门,下了电梯。这小区太弯弯绕绕,来的时候又没有走门,许岌寻了两圈才找到大门,在外面转了一圈随便买了面包、牛奶。
许岌那份在回来的路上就吃完了。重新走回小区正门,门自动打开。
萧也该不会把自己的脸录进系统了。
回去进屋一看,江凛时还老老实实地坐在房间里。
许岌一抖袋子,里面的东西翻出来掉在被子上。
“吃吧。”
江凛时没说话,慢腾腾地拿起面包,左手缠了绷带用不了,剩下一只手费力拆包装。
许岌拍了拍脑壳,伸手帮他拆了包装,塞回他手里。牛奶插上吸管,放在一边的柜子上。
这下总行了。
他最后缓缓看了江凛时一眼。
江凛时吃得很慢,很安静,低头,没有望着自己。
许岌退出了房间,走了出去。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合上。
该回家了。
或许萧也还会找上他,不,那是肯定的。然而此时此刻,他迫不及待想立刻回到家中,抱起安予,和沈越说“我回来了”。
他快跑了起来。
风,畅快地吹,随着他拂过的空气流线一样穿过他的身体。
从未关严实的窗缝隙涌入,掀起窗帘一角。
“他回家了。”褚韶站在窗前,一只手撩起窗帘,垂眸看着楼下正经过正门的青年。
“我知道。”江凛时拿起一边的牛奶,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目光在“加钙”两个字停留片刻,吮了一口。
“你还不跟上去?”
“现在。”江凛时右手拎起外套,顺着惯性披上,穿好。
左手伸进衣袖时动作明显迟缓,停顿了好几次。
“奥斯卡小金人应该颁发给你,我自愧不如。”褚韶看着他的动作,抚掌笑道。
江凛时抬眸蹙眉:“什么意思?”
“你何不去问许岌?”褚韶笑意更甚,“他一定知道。”
“不过,”褚韶语气一转,笑意敛去,回身走到床边,俯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长方盒子,随手一抛扔在床铺上,“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折了手,是为了向他示弱?”
江凛时瞟了褚韶一眼,不再理会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支抑制剂。
褚韶作出认真状,道:“你最好还是带上,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毕竟隔了这么久才相见,你能控制得了?”
答案是否定的。江凛时将抑制剂塞进外套口袋,拉上拉链,起身离开。
目的地相当明确。
本来是想,全部写完再发,这样后面就不会断更,于是现在写了5章了,但是发现,结尾可能还要6-8章,太久了。
发一下证明我没有逃走!一直在写,只是,以蜗牛的速度。
不过大概确定了最后的结局,结束在哪一幕也大致确定了。应该。
接下来三章是江凛时视角展开,写的时候我发现,我和他真的不熟。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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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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