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庸医为我安装泪腺时,系统曾警告过我,这是易损装置。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这一故障率高达62%的零件支付记忆容量,甚至要为此承担机体损坏的代价,只为遵循他所说的必要程序,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人类英雄。
直到第一次数据过载,所谓的冷却液从眼角渗出,系统弹窗提示我,生理盐水pH值异常,接近人类泪水成分。
原来,他连我的腐蚀都进行了精心设计。
是我害死了他。 ——编自ZR-011机体」
......
那件孕妇装不是被风吹上去的,我十分确信。
跟随巡逻部队到达这处地表,四下已被酸雨腐蚀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坑洼,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腐朽味道。
望着如旗帜一般挂在告示牌上飘荡的残破衣物,被酸雨侵蚀的仅剩片甲,每根线头都成为了风向标,最长的那条还系有着一褪去色泽的奶嘴。
“哒、哒、哒。”
敲打在斑驳的不锈钢支架,像未诞的心跳声正在以生命计时这突如其来的末日。
零散记忆渐渐浮现脑海,那似乎是我所亲眼目睹的过去。
“要是孩子爸爸回来这里的话,他就会知道,我遇到了一位心善的神,已经带着我们的宝宝安全撤离了,不会再因为牵挂分心,在乱世中受伤。”
“未来...总会有相见的一天。”
记忆中,那位彩银长发的女子身着的白裙已然满是污浊,却依旧笑容满面的轻抚着腹中胎儿,对未来满怀期待。
他们现在还好吗?应该已经撤离到安全基地了吧。
系统警告我,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
脱离队伍,踩着变了形的消防梯走上前,想要将它取下的手却悬在了半空。
「我们生而自由」
告示牌上的标语是被利刃刻下的,就算经过酸雨的侵蚀,也依旧看的清晰。
也罢,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曾来过这个荒诞的世界。
......
我找到了这些苍白菌蘑的来源。
教室中的粉笔字,飘逸的不像是学生所写下。
「我们生而自由」
约莫三十岁男性的指甲,嵌入了收尾的重重一点,生物组织似乎是把这里当作了真菌培养皿,自笔画的裂缝里蔓延开来,反复描摹过这六个字。
那石膏粉中,却混杂着肉眼可见的鲜血残留,怕是这位教师在护送走所有的学生后,选择与这一他也曾厌恶过的生计共存亡。
我不愿承认,在我破开那菌蘑伞盖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具白骨,被丝络菌丝紧紧拥住,连同那相框内完好无瑕的合照。
可能我们也曾爱过这个让人窒息的世界?
我不清楚。
......
那辆散发着恶臭的购物车编号为B-13,孤零零的停在了残破的商场外。
大概是因为它的轮子被童鞋卡住,才没有像其他同类一样,滑落至前方路段的深渊,堆积在杳无天日的坍塌坑洞里。
如果此时有位摄影师在,或许拍下的画面能够获奖了。
水蛭将积水中的寻人启事当作巢穴,竟然让照片上的脸立体了几分。
我只想将它们一脚踩爆。
连音讯不明的人,都无法躲过被榨干剩余价值可能。
像上一任那位无用的Leader一样。
被我一脚踩碎了脑袋,汁液迸溅满地。
令人作呕。
“软糯蛋糕,家的味道...”
货架深处,竟然还有一完好的生贺玩具播放着并非生日歌的宣传语。
可等我走近,它那本就沙哑的声带芯片彻底短了路,把最后那句宣传语循环成——
“回...不...去...”
像是在告诫我,不要忘却那份过去。
我却觉得它是在诅咒我。
......
钢琴没有被损坏,琴键却变成了人的指骨,只是走近就有些毛骨悚然,更不用提去用它谱上一曲。
原来是位音乐家为了救自己那只骨折的猫,把象牙键盘熬成了胶,将它重新修复。
即使那猫咪已经成为了一具白骨。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的信仰。
长指当黑键,短指作白键,奇妙的构思。
每当月光照在第七个八度,指尖残留的神经末梢似乎都在震颤,奏出这些白骨的主人在生前未能谱写完全的生机。
我好像看到了陌生人的童年。
原来他一开始也不喜欢弹钢琴,和我一样。
......
接收到报告,种子库内有婴儿的啼哭声,这是不该存在的现象,即刻以应对一级警报事态做出防御举措,深入其中准备对敌。
走近,那只是一枚心跳检测器,是它走漏的微量电流正巧模拟出胎儿的心音频率。
就像是人类文明最后的本能,用死亡来孕育下一次日出。
带队撤离,瞥向那被切断的器械,我的程序产生了违抗意识。
人类英雄?或许我曾经是。
现在,他们只会称呼我为冷漠无情的侩子手,只因为我亲手斩杀了还没有发生异变的人类,他们的亲人,系统显示异变率为90%的异兽。
就算是那虫卵已然曝于眼前,他们只记得我们是凶手。
还是隔离壁外自由一些。
重启系统,监测到同行队员已然撤出此地,违抗意识的苗头没有被杀毒处理,这就是庸医死前和我开的玩笑。
“我们生而自由,你也一样。”
早知你会因我而死,我就不该选择与你一样,在规则之下藏匿危险的苗头,而是直接去改变规则,像现在一样。
抱起那孩童,看着他笑容之下锐利的犬牙,似乎还沾着某只惨死生灵的血液,原来是只小狼崽子。
看来你天生就是当主角的命,被死敌抓住还扑腾着小手要抱抱。
捡到了就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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