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刑，顾名思义就是用星湖源头的水浸泡犯人，每次不得低于二十个小时。

凡事都有两面性，星湖的水能量温和能助人修炼治疗身体，但其源头的水能量却十分暴戾，浇在伤口上会使伤口无法愈合，浸泡的时间长了，则会腐蚀骨骸乃至灵魂。

虞无霜的骨被云笙一根根剜过，虽然最后云笙帮他治疗了一下，可遗留的后遗症很多。这些后遗症虞无霜没来得及修养恢复就被送到了水牢中接受星湖水的浸泡，日复一日下来，他的骨骸已经出现了碎裂的迹象。

可他本人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受刑两年，无论是星湖水浸泡还是骨骸碎裂，他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丝表情。

临序烨允许云生在非行刑期间进来陪着虞无霜，云生便每天晚上都来陪他，哪怕虞无霜两年多来从未好好看他一眼。

这天，云生照例带了吃的和药来陪虞无霜。但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云生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见状，负责守门的两个星卫不禁说起了悄悄话。

“他这次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我估计是受不了了吧。两年多了，他天天都来陪着那犯人，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这要换我，别说两年，两天我都受不了。”

“哎呀快别说了，当时一会儿让人听见。”

…

听着门外两个星卫的对话，牢房里的虞无霜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手中攥着一个纸人，是当初江清舟从聚星阁里抢的那个云笙的纸人。被关进来后，他就强烈要求江清舟把纸人还给他。

归还纸人后，虞无霜便像疯了一样天天攥着纸人。只要不受刑，他的手里一定会拿着这个纸人。

这是他的云笙。

是那个救了他，会哄他安心，哄他高兴的爱人……

“为什么…”虞无霜攥着纸人呢喃道，“为什么放不下……他只是我捡来利用的一个傀儡…为什么我就不能放下他随你而去呢……”

虞无霜望向地上撒了一地的药粉，不禁想起刚刚他为逼云生走说的话。

“你只不过是他的替代品而已。”

这句话不断重复在云生耳边，他坐在裁决殿的屋顶上，一遍又一遍的自我询问：“我真的只是他的替代品吗？难道那么多年的陪伴，就没有一丝一毫是真的吗……”

云生茫然地望着天空，内心十分复杂。

忽然，他的视线被大片白色占据，江清舟不知何时落到了屋顶上。

“醒着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江清舟顺势在他旁边坐下，“不会吧，现在已经发展到哪怕见不到也要在屋顶上陪着了吗？”

云生转过头，不耐烦道：“闭嘴，滚。”

江清舟听出了云生语气中的厌烦和苦闷，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云生沉默。

“瞧瞧瞧，又这样。”江清舟摇着扇子说，“每次你一不高兴就让我闭嘴滚，我多问两句你就不肯说话，这个套路我都摸清了，下次生气麻烦换个套路。”

“你！”

见云生要动手，江清舟立马闭了嘴：“好了好了我闭嘴，说说看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生气？”

云生依然沉默。

这情况就有些不妙了，江清舟猜测道：“我说……你该不会和他吵架了吧？”

云生苦涩一笑：“猜得真准。”

“真吵架了？！”江清舟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云生可是为了虞无霜自愿留在星洲之域陪他，两年间风雨无阻去裁决殿牢狱看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可能跟虞无霜吵架？

云生摇头：“不是我，是……不对，好像也是我。”

江清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是你不是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什么好像是好像不是的。”

于是云生把虞无霜在牢中的话告诉了江清舟。

江清舟听完后也不知道还说什么了，云生与云笙之间怎么说都是个雷点，不管怎么踩都会炸。

“这件事……我确实没法开导你什么，我只有一句话问你，你要放弃他吗？”

云生下意识道：“不可能！”

“那就对了嘛。”江清舟拍了拍云生的肩说，“既然不想放弃，那就继续做下去，这两年你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无论有没有回应，你不是都坚持陪在他身边吗？”

“你说的对，我对他的坚持不变，这就足够了。”云生起身说，“我得再回去一趟，给他上药。”

就在云生跃下屋顶准备进裁决殿时，负责看守虞无霜的星卫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和刚落地的江清舟撞了个正着。

看见撞上的人是江清舟，星卫连忙道歉。

江清舟理了理衣袍，问：“怎么了？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大星君！犯人，犯人他…他喝了星湖源头的水！”

“你说什么？！”江清舟大惊，星湖源头水浸泡能做刑罚使用，直接喝可就是不留退路的自杀了！

“这样，我进去看看，你去找……云生？”

江清舟转头，云生早已没了身影，无奈只能由他去找临序烨。

好在临序烨和沈凝星此刻都在星洲之域，江清舟没废多大功夫就在星湖边找到了两人。得知此事，临序烨也不敢犹豫，当即来了裁决殿。

临序烨等人赶到时，云生正用自己的能量护着虞无霜，确保星湖源头的水不会腐蚀他的五脏六腑。

可星湖源头水能量霸道，这么护下去终有护不住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先把水逼出来。”临序烨诊断道，“不过他已经把水咽下去了，要再弄出来只怕……”

“我有办法。”沈凝星走到虞无霜身边蹲下对云生说，“不过要看你愿不愿意。”

“只要能救他，什么办法都可以。”

“好吧，那你松手让开。”沈凝星接替了云生的位置，将自身的能量输到虞无霜体内，不过他不是抵挡，而是抢先星湖源头水先一步占领虞无霜的五脏六腑。

与星湖源头水相比，战神的能量无疑要更高一筹。沈凝星先一步占领，虽然是代替了星湖源头水腐蚀虞无霜的五脏六腑，可同时也能抵挡星湖源头水的腐蚀，相当于以毒攻毒，只不过一个能控制，一个不能控制。

“现在君后对战神能量的掌握已经这么熟练了吗？”江清舟惊叹道，“可以啊，将来星洲之域说不定也能有一位战神。”

临序烨苦涩道：“那我能占到的便宜可就更少了。”

随着沈凝星实力渐强，临序烨想上手占个便宜什么的就更难了，因为他根本就碰不到沈凝星。

“大星君啊，您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见君后他哪次不是一脖子红痕？就算君后将来实力真的强过你，在床上他也会让着你的。”

临序烨一想，觉得此言有理。

谈话间，沈凝星已经清理干净了虞无霜体内的星湖源头水，并将他体内的战神能量收了回来。

“好了。”沈凝星起身说，“虽然五脏六腑受了些伤，不过总比被星湖源头水腐蚀干净要强。”

云生抱住虞无霜，低声道：“多谢。”

沈凝星叹了口气，便与临序烨一同离开了。江清舟看了眼云生，冲他点了点头后也离开了。

牢房中很快只剩下云生和虞无霜二人，云生抱着虞无霜，眼中满是心疼。忽然，他的余光注意到虞无霜手里禁攥着的纸人，那是云笙。

看着纸人，云生的目光逐渐冷了下去。

他喝星湖源头水，竟是要自杀去见那个早已离去的人……

云生不知他应该是什么感受，只是麻木地抱着虞无霜坐到了天亮。

虽然清除了虞无霜体内的星湖源头水，可他本人却迟迟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临序烨一行人商量过后，便免了虞无霜剩下几个月的刑罚，让云生带着他离开了。

云生带虞无霜回到聚星阁，此时的聚星阁已不复从前。他把人带回暖风阁，从此细细照料着，一眨眼一年时间就过去了。

虞无霜身体上的伤已无大碍，可心里的伤却仍鲜血淋漓。

他陷在虚假美好的梦中迟迟不愿醒来，或许是他实在太过执着，连亲手剜过他骨，夺去他净化能量的云笙都看不下去了。

他入了虞无霜的梦，要亲手掐断他的执念。

梦里的虞无霜正与云笙坐在聚星阁屋顶看星星，虞无霜靠在云笙肩膀上，听着他叫自己：“虞无霜。”

虞无霜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这么正式叫我？”

云笙起身与虞无霜拉开距离，说：“虞无霜，云笙已死，你该醒了。”

虞无霜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云，云笙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你已死……你不是好好站在我面前吗？”

“你内心深处很清楚，这只是一个梦境。你一直沉寂在这个梦中不肯醒，是因为不愿意接受云笙已死的事实。”

“不…不……你胡说！云笙，云笙不会……”虞无霜说不下去了。

“已经离开的人不会回来，珍惜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云笙扶上虞无霜的肩膀说，“空间使者无情，云笙接近你，只是想将你培养成下一任空间使者罢了。他对你的真心，更多是利用。”

“不…怎么可能…云笙他明明，他明明……为什么……”

“或许他对你有几分真心，但那些真心不足以你对他如此挂念。使者无情更无心，云笙的那几分真心已经违反了空间使者的规矩，他注定要死。”

虞无霜无力跌坐在地，所以这么多年他对云笙的怀念和所做之事……难道都是笑话吗？

“不可能…你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若不信，我说的再真也没用。醒过来吧，无论真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珍惜当下人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云笙就将虞无霜从聚星阁屋顶推了下去，现实中，虞无霜骤然惊醒，云生见状，连忙握住虞无霜的手道：“无霜，你醒了。”

虞无霜看着云生，茫然片刻后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喊道：“滚……滚出去！”

云生一惊：“无霜，是我，云生。”

“云生……呵，不过是一个替身，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里，你滚！我不要再看到你，给我滚！”

云生握着虞无霜的手，问：“无霜，你冷静点，有什么话我们……”

“谁要跟你我们了！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仗着自己与我爱人同名就能碰我吗？我告诉你，你这个替身一辈子也入不了我的眼，除非我死了。滚！给我滚！”

听了虞无霜这番话，云生默默松开了虞无霜的手。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云生走后，虞无霜长长舒了口气。他无力倒在床上，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到了那个之人。他轻轻抚摸着纸人，然后亲手撕了它。

他一共做了三个纸人，这是最后一个，也是他爱云笙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证明，而现在被他亲手毁了。

撕毁纸人后，虞无霜便从床头暗格中摸出一把短刀。他靠在床头举起短刀，心想一切都该结束了……

但最后，那把短刀没能刺进虞无霜的心口。

云生回来了。

看见云生，虞无霜很是惊讶：“你怎么……”

“你真以为我会被你气走？”云生夺过虞无霜手里的短刀说，“无霜，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个约定？”

虞无霜点了点头。

云生帮他办最后一件事，他无条件从聚星阁中拿走一样东西，且以及不能拒绝。

“可现在聚星阁已毁，那些宝物早就被觊觎聚星阁的人瓜分干净了，你还能要什么？”

云生轻轻揽过虞无霜的肩，说：“这就是我要的。”

这是虞无霜没想到的：“你……”

“我的命是你给的，这颗心也早就是你的了。”

“我…我不行。”虞无霜手忙脚乱推开云生说，“我…我配不上你……我根本就没有待你好过，连名字都是让你带着别人的影子。我…我怎么敢……你走吧，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爱。”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云生没有松手，反而把他搂得更紧，“你答应过我，无论我要从聚星阁里带走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可我……”

云生在虞无霜额间轻吻了一下，说：“我知道这有些突然，没关系，慢慢适应就好。先休息吧，你的身体经不住那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云生搂着虞无霜躺下，虞无霜靠在云生怀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是三天后，依旧是在云生的怀里。

“醒了？正好药也熬好了，先喝药，我去给你端。”看见虞无霜睁眼，云生就要去端药，不过被虞无霜拉住了。

“药先不急，你……能再陪我会儿吗？”

“当然。”云生说着，将怀里人搂紧了几分。

虞无霜靠在云生怀里，找到了当初在聚星阁云生搂着他那一夜的温暖，那是纸人不能带来的温暖。

兜兜转转几千年，他终于还是再次拥有了这份温暖。

…

思来想去，还是全员he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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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番外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