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后背僵住，下意识道：“池总贵人多忘事，这点小事忘了也正常。”
空气静寂了几秒。
江晚才反应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死缠烂打，贵人多忘事。
啊啊啊啊啊！
边上的王志彬脸上讨好的笑都快皲裂了。
江晚勉强稳住呼吸，一脸云淡风轻地看向他。
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毕竟分手这么多年，她真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池以。
甚至平常就连他的消息江晚都是有意回避，就连他今天登上热搜，也是因为夏小贝的有意告知。
池以看她，冷不丁地笑了声，“江小姐倒是替我记得清楚。”
江晚的眼睫眨了眨，有点没反应过来。
刚才那句话，她承认确实有夸大的成分，这并不像是会引起他注意的事。
但转念一想，或许他工作繁忙，又过了这么多年，早把当年那些事忘了，也或许，早就不记得她。
江晚收回思绪，开始斟酌措辞收场。
下一刻，头顶忽的落下道微凉的嗓音。
“没听到吗？”
江晚脑袋空白了半秒，等反应过来，池以早已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王志彬看着池以忽然转过来的目光，心猛地一颤。
显然那句“没听到吗？”是对着他说的。
也就意味着，池以间接承认确有“死缠烂打”一事。
两人以前定然关系匪浅，互相认识。
他这僵硬的笑顿时谄媚起来，“江小姐刚才是我冒犯了您，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和池总……还有这层关系，多有得罪，抱歉。”
“您看作为赔礼，今天的这顿咖啡就我来请，可以吗？”
江晚抬眸朝他看了过来，眼里的不悦稍淡，他紧忙乘胜追击，“刚刚您说的话我也都听明白了，我向您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叨扰。”
他的道歉言辞让人挑不出毛病，考虑到江景辉的那层缘故，江晚也不好揪着这件事不放。到时候闹太僵，回家必然少不了一顿念叨。
只是没想到，池以竟然会让他向自己道歉。
她再次看向池以，男人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逆着光，懒懒垂眸，看不清表情。
又过了会儿。
大概是打量的视线太过明显，池以偏薄的眼皮微微上扬，似乎看到了，又似乎根本没在意。
气氛重新陷入凝滞。
王志彬擦了擦额角的汗，见气氛不对小心道：“池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不继续留下叨扰了。”
说完，快速去吧台结账，以八百米冲刺的最快速度离开了咖啡店。
现场就剩下两人，气氛陷入尴尬的凝滞。
江晚偷偷打量了池以一眼。
凭良心说，他还是帅的。
这张脸，也对得起网上金融妲己的称号。
——江晚在心里默默点评。
收回思绪，江晚准备道谢，他却先开了口。
“走的那人是你相亲对象？”
池以这话像是随口一问，语气甚至没有半点起伏，就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要不是这样，江晚还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江晚闷闷应了声，“嗯。”
“不过是家里介绍的。”
她说完就闭眼了半秒，这话说本身没有问题，也都是实话，但在前男友面前就踩一捧一的感觉。
钢琴音跳转音调后猛地下坠，而后慢慢收尾。
男人低笑一声，“很别致，但不适合你。”
江晚眼睫极缓地眨了下。
雨声“哗哗”——
似褒似贬的一句话，让她慢半拍去看池以脸上的表情，却发现男人极淡地弯了下唇角。
动作微小，转瞬即逝。
江晚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直到池以走后，她也没搞明白他的那句“很别致”到底是什么意思。
—
池以走后没多久，窗外的雨也渐渐停息，江晚趁这时出了咖啡店，那辆停在门口的劳斯莱斯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风吹过来，凉得刺骨。
江晚拢了拢针织外套，口袋里的电话紧跟着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顾青云。
江晚紧忙按下接听，“顾老师，您已经考虑好了吗？”
顾青云是平城本地有名的非遗文化爱好者，出身自文化世家。他深知传承的艰辛，便经常会到各个小剧团做些研究考察，为的就是让这些非遗文化更好的延续下去。
星云剧院就是他为这些传承非遗文化的小剧团而创造的，专门以传承非遗文化为核心理念，在当地组织各种类型的小剧团进行盛大演出，常常会邀请省内其他城市来观摩，力图把非遗文化传承下去。
这项招标被政府标中，得到了全方位的大力支持，平城昆曲剧团又凉又卷，这次的招标是快香饽饽，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分一杯羹。
但并不是什么剧团都能被他看中。
江晚也是前前后后拜访了很多次，呈上去剧本时，顾青云总是呷一口茶，高深莫测地说：“感觉还可以再想想。”
后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三天，才想出来了推新除旧，创排首个融合现代流行元素的短剧戏曲剧本，整整熬了半个月才写好呈交上去。
终于在一周后的今天，接到了顾青云的来电。
“你的剧本我看了，还算有心意。”顾青云开门见山。
那一瞬，江晚感觉全身涌起一股暖流，如鼓声般震耳的心跳在耳旁响起。
“但有几处，需要修改，如果你愿意的话，稍后我的助理会给你发邮件。”
她深吸了一口，微微捏紧手机，“谢谢您能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顾青云笑了笑，“那么，便提前说声合作愉快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以最高标准修改好剧本，争取尽快给您答复。”
“好，我期待你的佳作。”
一直到电话挂断，江晚还没有反应过来。
三十秒后，手机自动熄屏。又猛然亮起，邮箱里收到一封新的邮件。
纤细的手指缓缓点开，看到满屏标注着红色的修改意见，江晚才彻底从悬浮的状态缓缓落地。
她轻呼了口气，看着即便暗沉的天幕，心里仍光亮如昼。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迎来希望的曙光。
雨下的更大了，江晚切换页面，准备打车。
之前为了节省开支，出租屋的位置选的比较偏僻，眼下看着高达三位数的打车费，有些望而却步。
仅仅犹豫了两秒，江晚就决定等到时候雨停了，再坐地铁回家。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江晚百无聊赖地站在屋檐底下，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她下意识抬眸望去，劳斯莱斯打着双闪在对面。
身材高挺的男人被簇拥着往前走，这群平日里西装革履时间以美元计算的精英，如今皆是姿态恭敬地站在男人身侧，表情里融进无数讨好。
雨下的很大，甚至他都没有半分动作，便立刻有人识趣地为他撑伞，没让那昂贵的私人定制西服沾湿半分。
而他像个上位者，散漫骄矜地看着这一切，却浑然不在意。
十几秒不到，车门缓缓被推上，车子消失在雨幕中，那扬起的水花洋洋洒洒落在她身旁的水坑中，荡起的一圈圈波纹乱了映在水中的她。
江晚看了几秒后，收回视线。
下一秒，那辆劳斯莱斯重新停到了她的面前。
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夜色的阴影里，男人慵懒倚在后座，长腿交叠，眸光似乎透过不断下坠的雨帘，淡淡地扫过江晚被打湿的裙角，不动声色地抬眸，对视。
江晚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上车，顺路送你一程。”
男人的声线在雨里，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
江晚犹豫了一下。
下一秒，男人淡淡扫过来一眼，“怎么，你怕我像三年前一样？”
“对你死缠烂打，非你不娶？”
言外之意，大概是我对你并没兴趣，送你真的只是顺路，你别多想。
江晚深吸一口气，不再纠结，正好早点回去赶稿，尽快给顾青云一个答复，她直接承了他的好意，顺着他的话诚恳道：“池总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
说完，江晚利落的去拉车门，坐在了副驾。
车里气氛微压，但暖气开的很足，江晚缩了缩手指，感受到指尖的温度逐渐回暖。
雨似乎又下大了些，天色都跟着沉了下来，连带着后排男人的声音都低了几度，“去哪？”
江晚的大脑迟钝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有点古怪地看向池以。
刚刚，他不是说顺路，怎么还问她地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