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味楼的惨案……？现在城里都传遍了。公子你问我方老板怎么样？……我坦诚地说，是嫉妒过他，但是也佩服他。舍得花钱，菜品又做的好，他的酒楼火起来是实至名归的。”

虽然羡慕、嫉妒，但是也发自内心的认可。

所以对新味楼里发生的事，基本都是表示同情。

提到之前和新味楼发生的争端，几个老板面面相觑，面露尴尬。

“做生意竞争归竞争，但谁都不会下这么重的手的。”老板格外严肃地说。

“那您知道，他和他堂弟的关系好吗？”云朝辞也没在乎老板为自己开脱的话语，单刀直入。

“他堂弟……？我只知道他和他堂弟关系不好。”

“他堂弟住在东边，靠近山那边。”老板给云朝辞画了下地图。

“关系不太好？”云朝辞继续问道，“您能详细讲讲吗？”

“这……”老板面露难色，“这说到底也是他们自己的家事，我也不太清楚。”

“您先别下定论。”云朝辞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老板的话语，“您在做事之前，肯定有仔细打听过新味楼的事情吧？兄弟不合一事，想必您知道不少。”

云朝辞步步紧逼：“饭店之间相互竞争，给对方的菜品抹黑造谣都属于是常见手段，但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您是个聪明人，最终目的是想要更多的人来自家店里吃饭，所以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这我也知道。”

“但我知道，不代表大家都知道。流言一旦传出去，某些事情一旦抖落出去，很难不让局外人起疑。”

“为了您自己的名声和店也好，为了新味楼无辜丧命的人也好，希望您可以想想清楚再回答。”

案子发生的时间太晚，虽然君之楷感觉还好，但凡人终究撑不住。在半路上年纪较大的村长就开始犯困，走路都有些不稳，虽然他说自己不要紧，能继续走，但君之楷还是说希望他们休息一会儿。

“我会看好王二的。”君之楷承诺道。

既然如此，村长也就没回绝他的好意。

所以重新回到新味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君之楷看见了在门口焦急踱步的老板，他的眼底一片青黑，看着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凶神恶煞的衙役将新味楼围了起来，一具具地尸体被抬了出来，身上被盖上了白布，一旁早起的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谈论着惨状。

“走！老实点！”一个拿着棍子的衙役对着老板挥了几下棍子，示意旁边的人把方老板押走。

“等下！”君之楷马上上前出手阻拦。身后的村长和王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些呆地站在原地。

衙役定睛看了眼君之楷，冷笑道：“你就是老板说的那个来查案子的？既然是相关人员，那就一并带走！”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人跃跃欲试，想要绑住君之楷的手。

君之楷默念了一个定身咒，瞬时间所有人都定在原地，衙役想要活动自己的手指，却发现手脚都无法动弹，他惊恐地看着君之楷：“你……你是何人？这是什么妖术？”

君之楷本来不想搬出自己师门的名头，但事到如今，他也别无选择。

“我是潇寒派掌门元虚道人门下的弟子！”他举起师父给他的手牌，让现场的每个人都能够看清，“这起案子十分诡异！我怀疑有修士的介入，我也许诺过方老板会断明这起案子。现在，我也找到了相关人员，相信不久后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听到元虚道人的名字，衙役的脸上缓和了几分，君之楷见状松了口气，也解开了对他们的禁锢。

毕竟潇寒派在凡间名气极好，元虚道人也颇有名气。

“原来是道人的弟子，是我们失礼了。”衙役双手作揖向君之楷行礼，“那如您所言，凶手是谁呢？”

王二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

“老爷，都是俺的错……”他的声音间有几分嗫嚅。

村长也上前来说明了情况：“官爷，这事是我们村子的错，我们绝不包庇，也绝不姑息。”

衙役点了点头：“诚如你所言，这竹笋是别人给你的？”

“对……”王二的腿不住地打颤。

“那给你竹笋的那人是谁，你可认识？长的什么样貌？”

“那人俺不认识……他也戴着斗笠，俺看不清他的脸……他，他和俺差不多高，听声音年纪像是个中年男人。”王二话语说的结结巴巴，心虚的不敢看着衙役的脸。

“那如果那个人站在你的面前，你能认出来吗？”衙役不耐烦地说。

“俺……俺……”王二终究是扛不住压力，直直的跪了下了，“俺可能不行……”

要不是瞧着君之楷站在这里，衙役看上去都想去踹王二一脚了。

“小仙人。”衙役转向君之楷，“瞧着此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如还是让我把他带回府里好好审审？”

君之楷想不出拒绝的借口，迎着老板有些失望的眼神，他也感到些愧疚。

“不必。”

但此时一道声音从东方传来，云朝辞带着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六的男子走了过来，细看那男子的脸，和方舟老板有几分相像。

“就在这里审吧。”云朝辞看着向他投来好奇目光的众人，镇定自若地说道。

“既然是关于新味楼的事情，也该在新味楼面前了结。”

方舟往上一辈，也只有两兄弟。家风和睦，两兄弟感情极好，手足情深，各自娶妻后，也还是亲如一家。住在一个院子里，晚饭一起吃，其乐融融。

弟弟年过三十才得到一个独子，十分宝贵，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把方焕小小年纪娇惯地有些不成样子。哥哥虽然觉得这样的教导方式不是很好，但想着这还是小孩子，等将来启蒙入学堂了就好了，再加上这又是弟弟唯一的孩子，偏宠一点也是应该的，就随他去了。久而久之，这孩子就成为了家中的混世魔王。

只是好景不长，在方焕六岁的时候，父母出门时在山野中被强盗所杀，尸体死状极惨，头被钝器砸过，脖子被刀砍得和身体只有一丝皮连着。

那强盗的刀刃都砍卷了。

哥哥痛失手足，又怜惜方焕这个幼年就父母双亡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该接过抚养方焕。就在那一天，父亲跟方舟说：“你以后要把焕儿当作是你的亲弟弟。”

“他父母新丧难免悲伤，你又比他大上五岁，凡事都要记得让让弟弟。”

哥哥可能觉得他和弟弟血浓于水，也可能是之前兄弟二人坚固的感情给了他充分的自信，让他觉得：方舟和方焕，也能做一对好兄弟。

但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原本方舟就没有很喜欢他这个时常大吵大闹的堂弟。方焕如果没得到什么东西，就会在地上打滚哭闹，一定要别人哄着才能起来，家里人也由着他。而方舟从小父母教导严厉，这样没教养的行为不仅不会奏效，反而会招致家法处置。

小时候的方舟就很羡慕方焕，为什么弟弟一哭就马上有人过去哄，而自己哭的时候却只被说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像什么样子，要坚强。

但是叔叔的死让方舟也很难过。叔叔是个很亲切的人，在小方舟哭的时候会摸摸他的头，还会给他买糖葫芦安慰他，因为这么好的叔叔存在，他才一直忍受着方焕。

看着知道父母死讯，哭的死去活来的方焕，方舟第一次觉得，他的哭声没有那么刺耳。

他想要和方焕好好相处，他想着他也要对得起死去的叔叔。

但是方焕却变本加厉。

“小公子，你把我带到这里，不是为了看我哥的笑话的吧？”男子冷笑一声。

“方焕，你在胡说些什么？！”方舟往男子这边走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昨天的事情与你有关？”

王二此时也大声地喊起来：“是他！声音俺听出来了！就是他！昨天给我竹笋的那个人！”

一语惊起千层浪，大家互相之间交头接耳，场面很混乱。

但方焕倒是没有被吓到：“什么竹笋？什么给你？你有什么证据吗？”

他挑衅般地看向方舟：“哥，你不会要诬陷我吧？”

“你……你……”方舟用手指指着方焕，瞧着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近乎要被他气昏过去。

君之楷也走上前来，他盯着方焕沾满泥土的袖口和裤腿，一言不发。

“你都快要死了，还是想一下遗言为好。”云朝辞开口，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方焕的脸色，轻笑着说道，“那个卖给你东西的人，不会没告诉你后果吧？”

“没跟你讲的话，你是不是要告他啊？”云朝辞话说的讽刺，方焕原本的嚣张神色也平静下来。

“小公子，口说无凭。而且，你又如何确定，那药就用在了我自己身上呢？”

云朝辞不慌不忙：“你要从哪里再找一个自愿服下这种药的人呢？”

以人的执念为引子的药，需要有强烈的意念催动。这一点，方焕也心知肚明。

卖家将用法讲的很明白，需要使用者找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自愿服下，在第二日其他中毒的人毒发身亡后，第三日的同一时刻，服药的人自己也会死。

如果找不到，也可以选择自己服用。

从他决定用这种毒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衙役打断了他俩之间的对话：“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药？案件中的毒吗？”

但方焕马上接话：“不，官爷，我们什么都没说，是您听错了。”

不过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云朝辞向君之楷点点头，示意他该开口了。

“口说无凭是吧？但是我们有证据！”

听到君之楷的话，方焕的脸色也没有丝毫改变，他偏了下头：“不如说来听听？”

“你给了王二有毒的竹笋，以他为中介，让竹笋进入到新味楼。而你又特意在竹笋运送的必经之路上铺了很多泥土和石子，让竹笋运输的过程中马车翻倒，让有毒的笋和无毒的笋混在一起。而昨日下过雨，路上很湿，这种毒药顺着水，让每一根竹笋上都染上了毒。”

君之楷指了指王二：“人证。”

又指了指方焕自己的袖子：“物证。”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君之楷想到昨日的惨案就更加痛心疾首，“你甚至还搞了那么多的竹笋，就为了多杀一点人？”

“小公子，你也在问为什么？”方焕冷笑道，“那我也请问你，我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和昨天的客人，又有什么冤仇，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嫉妒，不是吗？”

云朝辞走上前去，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云朝辞比他上一次见到的时候长高了一些，他微微从上往下，压迫性地看着方焕。

“但是你的计谋已经失效了。”他凑在方焕耳边轻声说道，“花了那么一大笔钱从那个人的手里拿到了这么好的毒药，你想必还在沾沾自喜吧？为此典当了家中的所有东西。妻子回来的时候，一定气疯了吧？狠狠地跟你吵了一架吧？”

“闭嘴！”方焕被云朝辞的话激怒，想扇他一个耳光，但却被云朝辞牢牢控制住。云朝辞的眼神直视着方焕。

“别着急呀。”他继续说道，“你原来估计觉得这一切都天衣无缝吧？只要熬过今天，你自己屋里的那一碗竹笋汤也能成为你哥的罪证，王二那边也因为你的死而再也查不出来了。”

“大家要么觉得是新味楼是人为的事情，把怀疑对象定为方舟老板。要么认为是新味楼风水不好，这样的离奇死亡是邪物为之。但不管是哪种，新味楼得名声都会彻彻底底地臭掉，再也无人问津。”

“可惜你失败了。丧尽了家财，甚至堵上了自己的一条命，想要毁掉新味楼这一个目的还是没有达成。他人知道凶手是你，也只会觉得是老板家门不幸。”

“但你还有一个办法。”云朝辞笑着说。

“你还可以把你的一切都说出来，拆穿老板的面目，告诉大家新味楼的老板到底是怎样一个冠冕堂皇的人！”

“把新味楼毁掉吧。”

听完云朝辞的话，方焕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就是我干的！”他的笑容中满是癫狂和得意，“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方舟！”

他连哥都不叫了。

看着方焕疯狂的脸，君之楷只觉得恐惧。

这就是真实的，毫不掩饰的，极致的，针对的恶意。

朝辞：必要的时候，激将法我也要利用。

之楷：被吓到。

这时候之楷还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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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