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雨夜低语
林见素没有离开。
她只是平静地收回金针,然后起身,动作自然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床边,她一手轻轻托起沈清弦汗湿的后颈,将杯沿凑到她干裂的唇边。
“喝点水。”
沈清弦怔了一下,似乎不习惯被人如此照料,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喉间的灼烧感让她无法拒绝。她就着林见素的手,小口啜饮着温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带来一丝难得的舒缓。
喝完后,林见素将她轻轻放回枕上,又取来干净的软布,浸湿了温水,动作轻柔地擦拭她额头、颈间和手上的冷汗与血污。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不带任何狎昵,只有一种纯粹的、医者对患者的关怀。
沈清弦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她没有再说什么“滚开”之类的话,或许是没了力气,或许是……贪恋这片刻的、不被当作“怪物”或“废物”的正常对待。
窗外,雨声淅沥,衬得室内愈发宁静。烛火被重新点燃,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两人,驱散了雷夜的阴冷与恐怖。
“不必费心……”良久,沈清弦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之前的尖锐,“我这伤……治不好的。”
林见素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沈清弦依旧闭着眼,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是旧伤,”林见素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伤及心脉根本,且被一种极其阴寒霸道的力量侵蚀过,与你的本源内力相互纠缠吞噬。平日你用某种秘法强行压制,但遇至阳至刚之力,如雷霆天威,便会引发反噬,失控暴走。”
沈清弦倏然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没想到,林见素仅凭一次施针探查,竟能将她的情况推断得**不离十。
“你知道‘蚀心蛊’吗?”沈清弦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林见素瞳孔微缩。蚀心蛊,南疆早已失传的禁术之一,并非单纯毒药,而是以活蛊为引,种入心脉,吞噬宿主内力与生机成长,发作时痛不欲生,且极难根除。
“是它?”林见素的心沉了下去。若真是此物,情况远比她预想的更棘手。
“不完全是。”沈清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是改良过的……或者说,是失败品。当年……有人想用它控制一股力量,结果玩火**,力量反噬,与蛊毒纠缠成了一体,变成了如今我这副鬼样子。”
她没有说“有人”是谁,也没有说那股“力量”是什么。但林见素能感觉到,那背后必然牵扯着极大的秘密与血腥。
“这些年,你一直在独自承受?”林见素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她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这样可怕的痛苦折磨下,还能扮作纨绔,谈笑风生的。
沈清弦重新闭上眼,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习惯了。而且……我不能倒。”她的声音渐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沈家……不能再失去一个能站在明面上的人了。”
林见素沉默着。她想起关于沈家的传闻,沈大将军年迈,子嗣早亡,只剩下沈清弦这一个嫡系孙女。若她再倒下去,显赫的沈家恐怕……
她看着沈清弦苍白脆弱的侧脸,那平日里被玩世不恭掩盖的轮廓,此刻清晰得令人心疼。这个女子,用最荒唐的方式,背负着最沉重的担子。
“并非无解。”林见素忽然开口,语气坚定。
沈清弦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眼,似乎并不相信。
“蚀心蛊虽恶,但既是与力量纠缠,便说明它本身也受到了制约。只要能找到方法,将那股力量彻底驯服或分离,蛊毒自然失去依凭。”林见素继续道,脑中飞快闪过林家古籍中的记载,“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你配合。”
沈清弦没有回应,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是心力交瘁之下,沉沉睡去了。
林见素为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静静地守着。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渗入室内。
沈清弦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眉头微蹙,仿佛依旧被噩梦缠绕。
林见素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被冷汗黏住的碎发,动作轻柔。
“沈清弦,”她低声呢喃,仿佛立下一个誓言,“既然我管了这闲事,就会管到底。”
“你的命,我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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