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姬如雪没骑小电驴，她想着反正赶不及有地铁，怎么都到得了，便犯了个懒。

叶子抬了下手打招呼，“那我先走了，雪儿姐明天见。”

“明天见。”

天是泛蓝的灰色，姬如雪走到家的时候，星光正好把巷子里每一扇窗点亮，薛乔已经睡下了，但木桌上放着给她留着的饭菜，每一个都用盘子盖好的。

天儿不冷，姬如雪懒得加热，盛了碗饭就这么将就吃了。

家里人少做得也少，几乎留什么剩菜过夜，每一餐都是现做。

以前姬如雪觉得这样麻烦，家里又不是没有冰箱，怕坏了往冰箱里放不就行了，何必如此。但没拧过做饭的人，所以罢了。

薛乔年轻的时候忙于工作，甚少留心姬如雪的饮食起居，送她去了寄宿学校后两人更是没了交流的机会。

后来姬如雪工作稳定了，自己也调解了工作有时间给她做饭了。一开始她总觉得这个小孩乖乖巧巧，口味上也不挑做什么都吃，但相处久了之后盘子里就开始有了剩菜，后来薛乔才明白剩下的那些是姬如雪不爱吃的。

她走了许多年弯路，用最笨拙的方式才弄清楚女儿喜欢什么。扪心自问，她这个母亲做得惭愧，所以现在对于姬如雪，她尽力做到亲力亲为，一蔬一饭也好，一针一线也罢，都是一个母亲想给孩子最大的温暖和爱。

姬如雪收了盘子，清洗，归位，还没来得及把手擦干兜里的手机突然就震个不停。

姬如雪没立刻接，她大概猜到了是谁的电话。

她把手擦干才慢悠悠的划开，接听。

“怎么接这么慢啊。”李星云道。

“怎么，不乐意？”姬如雪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那我挂了。”

李星云：“不行！你......不能挂。”

“醉了？”电话里的声音听着有点大舌头。

李星云：“没有。”

姬如雪走到桌边，换了只手拿，“这么晚了打电话给我干嘛？到家了没？”

“我在崇水小巷。”李星云道。

姬如雪一怔。

她很快的蹙了下眉头，“你在哪儿干嘛？”

“上次你的衣服，我来，还你衣服。”

电话那头还有电动车的鸣笛声——“小伙子，看着点路啊，大晚上的干嘛站路中间。”

“啧！”

来不及换，姬如雪踩着拖鞋直接冲了出去，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对电话那头说：“靠边站着不许动，等我！”

李星云：“哦。”

李星云头顶着西装的外套，蹲在墙根边上，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从21点59分跳到22点整。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还不来......也太久了。”

脚有点麻，李星云扶着墙起来，抖了抖腿。

下一秒，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李星云！”

姬如雪的身影被路灯的光线描摹，由暗变明。

“李星云。”

她撑着膝盖，克制不住地喘气，“你......”

“来了。”

李星云笑了一下，几步抢上去，一把把人抱住，“你终于来了。”

姬如雪：“你先别抱我......我有点热。”

“不要。”

他抱得很用力，姬如雪挣不开，无奈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在他怀里调解呼吸。

大抵是酒精的缘故，他的脸很红，身体也热，一点不逊于剧烈运动后的自己。

姬如雪在他怀里闷闷的说：“不是还衣服嘛，衣服呢？”

李星云：“我骗人的，怕你不来。”

姬如雪：“某人不生气了？之前明明很理直气壮的。”

“生气，但还是想见你，我这几天忍得快要疯了。”说着，他吻了一下姬如雪的发顶。

矛盾没解决，姬如雪推了他一把，“我才不会道歉。”

“你还忘不了你的八月瓜是不是！”

“什么八月瓜？”姬如雪白了他一眼，“我还六月果呢！”

李星云急了，“是白月光！”

“那都是我大学的事情了，我上回不是给你解释清楚了吗。”

李星云眉头拧得死紧，眼神也都是不忿，“可你为他买醉，还痛哭，我不高兴。”

姬如雪真服了，她靠过去手臂一拐，硬搭上了李星云的肩膀把他勾回来，“我没为你喝醉痛苦过吗小屁孩，之前我在酒吧抱的是鬼？”

李星云弓着身子，他愣了一会儿，突然被点醒似的，“不是鬼......”

姬如雪就等着他这句话。

“所以呢？”

“我不该生气的，”李星云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可是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生气呢？”

他的鼻头、眼尾都红红的，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线，整个人看上去委屈得不行。

看得人不由得把语气放缓和，“没有不能。”

姬如雪觉得他问题好多，要真理起来肯定没完没了，她赶紧趁着自己占理的时候说，“那你给我道个歉，承认自己错了，我就原谅你了。”

李星云：“为什么是我道歉？”

“你男我女，我大你小，而且比起生气，你难道不想跟我和好吗？”姬如雪问他。

李星云：“我想。”

“这就对了，”箍着他脖子的手臂晃了晃，“那快向我道歉。”

李星云嘴抿成一条直线，有些不情愿，但想了想还是开口。

“对不起，我错了。”

姬如雪被他的可爱逗笑了，她很满意的把人松开。

“自从开店之后，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幼师资格证没用处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是用来对付你的。”

李星云弱弱的囔：“可我又不是小孩。”

她憋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饿了，”李星云扯了一下姬如雪的袖子。

“我刚在饭局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好饿。”

姬如雪把他的外套从他脑袋上摘下来，反搭在自己手臂上，“这边走过去有个小吃街，去那逛逛？”

李星云：“好。”

姬如雪走在前面，带路，“你想吃什么？”

李星云盯着她垂在腿边的手：“和好了，可以牵一下嘛？”

不得不说，喝了酒的李星云现在乖得没边，根本让人拒绝不了他的任何诉求。

姬如雪把步子放缓，主动牵住他，“可以了吗乖乖。”

李星云：“嗯。”

转了一圈，最后李星云叼着个手抓饼蹲路边就开始大快朵颐。

“你穿这么一身，就蹲路边吃这个不合适吧。”

李星云：“我没觉得。”

姬如雪把他的外套搭在自己脑袋上，挡住自己的脸不看他，免得自己笑疯。

“你不吃吗？”

姬如雪摆了摆手，“刚跑那一段，我现在有点想吐。”

她又问，“还要什么吗？”

李星云吸了吸鼻涕，“我还想吃冰激凌，我要草莓味的。”

姬如雪：“要求还挺多。”

李星云嘴鼓鼓的，他模模糊糊的说，“那我都道歉了，不应该有奖励吗？”

“行行行，可以有。”

姬如雪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头上，无奈的说：“等着。”

这场闹剧好像姬如雪赢了，又好像谁都没有赢。

“太晚了，把你留下过夜也不方便，我送你回家吧。”姬如雪道。

李星云：“哦。”

“车来了，我们走吧。”

她拉开车门没上去，她回头一看李星云站在原地没跟上来，不知道在看什么。

“喂，扭头瞧什么呢？走啦。”

李星云上了车还在往窗外看。

姬如雪：“看什么呢？”

“刚刚经过的那家照相馆，他们橱窗里的婚纱好好看，”他扭回头，大半张脸都没有光照着。

他突然又说，“我觉得你穿婚纱也很好看。”

姬如雪轻呵：“你见过嘛就敢这么说？”

李星云：“我觉得我会见到的。”

黑暗里，他的脸姬如雪虽然看不清，但却察觉到了他的手伸过来了，找了一圈，最后把自己的手握住。

“我能见到的对吗？”他问。

姬如雪把食指上的戒指摘下来，套回他的无名指上。

她说：“说不准，得看你表现。”

李星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