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

被击中的肉塊碎裂成更多的小块，即使被四分五裂，这些东西却仍然保持着活力，铺面地面的血腥和肉糜蠕动着，将要再次汇聚起来。

“怎么会……”

这景象……冬青不由陷入震惊和无措之中。

“到底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些东西？！”

“暂时不必理会，优先抵达目的地。”

安德鲁说。

“就算你那么说……”

地面上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冬青只能忍下恶心踩着一脚浆糊一样的东西向甲一路的方向赶去。

“请契约者注意速度的控制，务必将目标引导至目的地。”

这语气是执行人。

“……又要跑又不能跑太快……”

冬青抱怨着放慢了脚步，但是这样一来，更多的小型肉塊又逐渐开始追上他的脚步。

冬青随手解决几个距离他太过近的，前方不远就能看到W快餐连锁店的巨大招牌。冬青冲进店内，店内的人员已被疏散离开，桌面上留下没来得及收拾的食品垃圾。他跑上三楼，一枪打碎落地窗的玻璃，风从外界灌入，带着浓厚的血腥。

分析模块中，再一次计算得出的「黄点」外壁厚度没有增加。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理，但只要不影响他接下来的攻击就好。

那一团肉粉色的东西黏糊糊的碾过街道，逐渐靠近这间窗户。

“在攻击之前不要被发现，否则为了保命目标会增加防御。——垃圾也会有的求生欲，想想还是很不可思议。”安德鲁说。

冬青躲在墙壁投下的阴影中，“没有眼睛却可以看到吗？”

“神没有规定只能通过视力感知世界。”

“你也会信神明那种东西吗？”

“嘘——如果想聊天的话，你没必要发出声音。——当你接触到这个宇宙的极限时，对神明的信仰是拯救你的灵魂的唯一法则。”

思维层面的交流，这方法冬青的确有掌握，但并不是很喜欢利用。那意味着他内心的各种活动都会在第一时间暴露出去。比如说，看到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孩，他也会有点不想被人窥伺的想法啊。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想女孩子了。

「宇宙的极限？」

「最简单的法则，最精密的构造。如果未来有一天，人类掌握了这种规则，人类就是这宇宙的神明。规则是运行的前提，也是运行的一切。你很惊讶，但似乎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那份契约，有关你们与人类合作的部分。」

契约书中，寥寥提到的，安德鲁这样的「生命」会选择人类签订契约，是依据他们与人类之间的某一类「协议」，具体的抬头他已经记不得，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契约书的前几页就有写到，依据某协议某条某款……

「有关这部分内容，如果你有机会成为这个族类的高层的话，自然会明白一切，我的主人。」

「当你用尊称的时候就代表你内心的嘲讽已经达到某个顶点了吗？」

「我的主人们无一例外都愚蠢的不可救药。」除了那个人。

「们？」

“六时一刻，三点钟方向射击。”

执行人送来精密计算过的最佳结果。

六点一刻，还有五分钟。落入室内的阳光已被巨大的阴影逐渐掩盖，目标的身躯从街道的一侧缓缓蠕动过来。

五分钟之后，大约会刚好越过他所藏匿的这面墙壁。看样子是要从后方偷袭。

「你不必观察目标，却能知道目标的动向。这就是不需用眼睛去感知的事情。」

「执行人是人类吗？」

「是。」

「武器，执行人。我想起一个人。」

「贝儿吗？执行人的指令也会出现错误，过度依赖的下场就是丧失自我判断力。很多时候，你不仅需要拥有自主判断形势的能力，也需要有拒绝执行人的决断力。」

「因为执行人和你不一样，是人类吗？」

「只是用『我的主人』已经没法形容你的愚蠢了，——亲自面对战斗的人是你自己。」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讲话一点也不可爱。」

冬青抬起手臂，调整到三点钟的方向。肉塊已从墙壁的另一侧显露身形，核心弱点的晶石也渐渐暴露在射程之内。

瞄准后，没有过多的犹豫，确认已经可以打击到晶石，冬青扣下扳机。

“砰！”

从手枪中飞出去的子弹钻入肉塊的体内，肉塊却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倒下。

分析模块突发警报，他似乎听得到安德鲁的疼痛。

“发生了什么？”

无法理解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他应该击中了晶石，安德鲁就算不会为他庆祝，但至少不会发出那种声音。如同被击中的那个不是紧紧粘附在窗外的怪物，而是安德鲁自己一样。

“离开这里！”安德鲁的声音里有一丝焦躁，“子弹被目标吸收了！快走！”

冬青一时有些发懵，几秒后才在安德鲁的催促下准备逃跑。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是另外一扇窗。他下意识回头，只能看到一片血肉的颜色冲向他。

身体受到冲击，一条长长的肉粉色触手从他的胸前贯穿而过。

神经一瞬间被麻痹，连疼痛都无法感知到任何。呆愣在原地，甚至还没完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糟了。执行人——”

仿佛刚刚的慌乱只是一个幻觉，安德鲁的语气再次回归冷静。

“正在分析。”

“目标的构成可以任意转移核心位置，在夺取了威尔先生的一部分后，目标完成了一次进化。”

“只是一次进化？”安德鲁的反问不无嘲讽，原本只是会蠕动的一团垃圾的组合体，现在却长出漫天飞舞的触手，速度也因为触手的辅助而加快不少。

“嗯……不对，目标似乎还在继续进化……目标在夺取契约者的能量！”

“不用你说。——战斗模式解除。”

“威尔先生！您要做什么？！纯能量体在无保护的状态下不能接触目标……”

再度成为小男孩的外形，安德鲁出现在房间内。

那一团已没法形容的东西在发觉安德鲁的出现后，几乎是立刻就转移了自己的目标。

触手纷纷冲破窗户，袭向安德鲁。

晶体不过是能量的一种形式，像这样的能量体，正是它所需要的。

非常美味，仅仅只是点五口径的子弹大小的一部分就令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化。

安德鲁的反应和速度快到难以描摹，在触手的空隙间惊掠而过。

“执行人。”

“在！”

“紧急修复模块解禁，超频模块解禁。”

“可是……”

“怎么申请是你的事，我要结果。解禁之前不用来烦我。”

孟晴叹了口气。战斗过程中有可能会出现任何一种情况，可预料的与不可预料的同时存在。每一次战斗信息的收集都伴随着极大的危险。运气好获得足够多的信息，自然可以找到目标的弱点并解决掉。运气不好的时候，眼前就有一个例子。

从系统回传的信息来看，剩余的能量还能勉强维系契约者最后的生命意识一段时间。

而她要在这点时间里，为他申请到两个模块的解禁。

或者，安德鲁更换第九名契约者。

身体上破了一个大洞，没有流血，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那是一具人体的东西。

维系着生命意识的手环不知何时跌落地面。冬青看到倒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又好像那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穿着校服，脸也是他每天早晨从镜子里看到的那张，可他为什么能够在这种地方看到自己的脸？

模糊中，他感到这片空间中无时无刻不在划过的攻击，而在那不停歇的攻击之间，飞掠而过的，每时每刻都在变换的形态。

思考的能力也在此刻消失。所剩的只有感觉。感觉听到，感觉看到，感觉触摸到，感觉世界越来越小，感觉一切都飘于虚空。

他的身体似乎消失了，但他已无法确认。

头顶上方用以照明的灯具在不停的进攻下四分五裂，裸露的电线闪着短路的火花。

越来越多的触手几乎将整个房间都填满，安德鲁退到楼梯上，瞥到落在地板上的手环。在一旁的那具不知道该不该叫做尸体的玩意儿已经毫无生气。将冬青所有维系生命的能量夺走后，怪物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与安德鲁的纠缠上。只是这道餐点不如它那简单的大脑那般易得。

发觉安德鲁从楼梯逃跑后，触手也整个钻入餐厅内，沿着楼梯间的墙壁整个爬满，追逐着安德鲁的脚步。

被遗忘在三楼的手环，底部发出微弱的荧光。

「紧急修复模块已解禁，正在重组目标个体。」

办公室内，后辈不无担忧的看着孟晴，“晴姐，这样可以吗，会挨骂的吧……”

“没办法。总要挨骂的，能救回一个人也不算亏本。”

越过申请，直接黑进总服务器开权限，不被骂才奇怪。

“可是，契约者已经不属于人类了吧……”

“你认为他们不是人类吗？”

“毕竟身体是那个样子的……”

孟晴笑了笑，“你会有这种想法呢，也很正常，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等你接触的多了，也许就会改变观念了。好了，超频……超频模块。”

「超频模块已解禁。」

「超频模块已启用。」

「请选择限制等级——」

快餐店的一楼，传来轰然坍塌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