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九回 孤魂绝谷 秘海深森(中)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秘海的事?”月姬的笑里带着冷意。

乔木狼咬牙切齿,“哼,此事关乎流魂谷和九幽的绝密,乔某不能不防。”

月姬看着他,他眼神坚韧,寸步未让。月姬忽然冷笑道:“我想,你搞错了至少三件事情。”

“哦?愿闻其详。”

月姬说道:“第一,流魂谷不是秘海的守护者,你们不过是九幽养的看门犬。你没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乔木狼脸色铁青。

“第二,她是我的客人,不是囚犯。第三……”说到第三,月姬的眼神已经带着杀意,“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话音未落,血影封魔手即出,掐住乔木狼的脖颈将他提在半空。

先不说乔木狼有没有防备,就是防备着,血影封魔手也不是他能抵挡的。此时他本能的想要挣脱,但一对上月姬那双妖丽邪异的眼神,顿觉毛骨悚然,心惊胆骇。

群匪更不知发生什么事,想来相救又被月姬的人挡开。想到那五人的下场,更是惶惶不知所措。

见乔木狼放弃挣扎,月姬这才放开对他的禁锢。虽然杀个乔木狼不算什么,但不说目前她还需要这厮带路,日后到暗尊那里总是麻烦。

月姬右手微松,乔木狼登时跌落在地,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谢月主不杀之恩!小的愿为月主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赴汤滔火”,“在所不辞”这种鬼话听听就罢,不必当真,他没当场和她拼个鱼死网破都算他识相。

乔木狼也是心中有怨,这才想藉着雁妃晚的理由发难,如今清醒过来,不禁心有余悸。传说那位月主虽少在虚危山,但极受至上宠信,他今日若真得罪她,恐怕真要死无葬身之地!

“不必废话,你带路吧,我们去流魂谷。”

“是,谨遵令主之命!”乔木狼被月姬收拾后,再也不敢违逆,唯唯诺诺遵命,即刻命令所有人撤出走马镇,还严令两州六府的马贼往后更不能进犯此地。

七百号人气势汹汹的来,浩浩荡荡的走,徒留走马镇众人面面相觑,惊魂未定。

一出走马镇,乔木狼就地遣散七大马王,也没回黑狼堡,带着月姬她们就要穿越黑沙漠。

黑沙漠的黑风暴作为西北最险恶最具破坏性的天灾,狂沙莽莽,尘浪滔天,贸然闯进其中死无葬身之地者不知凡几。

就连无敌当世的霸佛,追杀乔木狼到黑沙漠后也只能望尘兴叹。

反之,乔木狼能从黑沙漠中全身而退,足见他们流魂谷的人对黑沙漠的气象和地形都已了如指掌。

黑沙漠茫茫如海,黑风暴毁天灭地,人若不幸遇见,万人之中也未必能活一人!但流魂谷就隐藏在黑沙漠中,这群恶徒在此盘踞数十年,早将其中的奥妙和天机摸索透彻,也唯有他们能在这种险恶环境中犹如走钢丝般寻得一线生机。

这就是月姬决定引来乔木狼的原因。若是先前她还想着先去勘探地形和气象,但现在有乔木狼带路,这些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乔木狼也不负众望。他纵横莽莽黄沙,深入千里荒绝,早将沙漠中的生路和风暴袭来时的征兆摸索通透,要在这其中找到通往流魂谷的道路并非难事。

剪段截说,月姬和雁妃晚跟着乔木狼选择在黑风暴最弱的时间走过最正确的路径,最终在两日后抵达流魂谷。

流魂谷真不愧是武林四大绝地之一,玲珑站在流魂谷入口都能感受到这座地处在戈壁中,沟壑纵横的峡谷的荒芜绝迹,阴森鬼魅。

乔木狼客气恭敬的将众人带到谷口,入口处是三道铁闸。月姬她们虽能翻越过去,但不问而入是为闯,她们没必要这么做。

乔木狼先高声叫道:“黑狼堡乔木狼回谷,守谷卫士回话!”

他内功深厚,张口传声,声音能荡进深谷再悠悠传回来。

这时,两边峡谷的山口裂缝中突然探出七八个脑袋来,随即就听见清亮浑阔的声音从他们脑袋上盘旋。

“原来是乔五爷回驾,恭迎五爷回谷!”

乔木狼问道:“大哥和二姐可在谷中?”

守卫回道:“回五爷的话,大爷如今在黄龙城,二姑奶奶还在孔雀山庄。”

“谷中现在是何人主事?”

守卫回:“是张三爷坐镇!”

乔木狼颔首,没有再问。守卫推动绞盘,拉起三道铁闸,放他们进谷。

玲珑本以为铁闸打开,这峡谷中必然别有洞天。谁知等铁闸开启,才发现这峡谷中同样的荒凉凋敝,与谷外别无二致。

月姬一边警惕谷中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一边对玲珑说道:“这张三爷就是张铜虎。他在西北号称‘虎摩勒’,使的‘大天伏虎八式’,武功不弱。”

流魂谷虽然称谷,但流魂谷的主要力量却不常驻在戈壁峡谷中。流魂谷门人多数是早年为对抗朝廷和正道门派的围剿,纠集拉拢起来的一股势力。

他们由西北武林最穷凶极恶的一群恶徒巨盗组成,因在流魂谷中歃血聚义,故称“流魂谷”。

黄风老祖就是流魂谷的第四代谷主。后黄风老祖被天衣击杀在七星顶,就由第五代弟子中的孙金龙继任谷主。

黄风老祖有五大弟子,首徒名叫孙金龙,此人雄据黄龙城为尊;次徒名为沈银雀,建立孔雀山庄;三徒弟叫张铜虎,盘踞卧虎山称王;四徒弟名程铁牛,是牛王寨的首领。这最末最小的徒弟就是他乔木狼,常年领着黑狼堡和八大马王烧杀抢掠,为祸一方。

这长辛西北俨然已经成为匪患横行,无法无天的险地贼窝,唯太玄教能与之相抗,但太玄教的人无法穿越黑沙漠,因此对西北的水深火热也常有鞭长莫及之感。

五大恶人虽分散盘踞西北各地,但黑沙漠中的流魂谷乃是他们祖兴之地,谷中深处更隐藏着关乎九幽的绝密所在,流魂谷是通往秘海的门户要险,因此流魂谷众人都会被安排到谷中轮值留守。

这两个月,刚好轮到第三恶人张铜虎。

越往谷中深入,天然的粗糙缭乱的岩壁就越少见,眼前之见就越多刀劈斧削的人工造物的痕迹。

直至脚底行走的砂石出现明显修造过的道路模样,直至眼前出现的,一座浑然天成般的,由无数不规则的巨石堆砌起来的石台。

这恐怕就是当年西北乱匪们歃血为盟,敬天祷祝的祭台吧?

石台两侧的山谷是一排排开凿修造成型的窑洞,而负责值守的流魂谷卫士就居住在这些窑洞之中。

月姬她们跟着乔木狼走进一孔最大最气派的窑洞里,别有洞天的窑洞中,一个男人正斜倚在虎皮宝座上,两道冰冷的视线扫过来。

男人一手捏着白玉夜光杯,杯中散出葡萄酒香,身边还有两个身段婀娜,面容妖艳的胡姬侍候。葡萄美酒,美人在侧,这日子过得当真是神仙也没有了。

座上的男人无疑就是号称“虎摩勒”的张铜虎。但见其人虎背熊腰,面容凶恶,浑身布满深浅新旧的伤痕,就连左眼处都有道丑陋的伤疤,就像个身经百战,饱历生死的战士般,让人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那股嗜血疯魔的煞气。

“三哥,别来无恙啊。”乔木狼恭敬拜道。

虎摩勒颔首,面色微醺,眼神却无醉意。

“老五,原来是你啊。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记得还没到你轮值的时间啊,怎么有空到我这流魂谷来?”

乔木狼让开身形,露出身后的月姬等人,张铜虎的眼睛倏然瞪大,面露惊疑之色。

“你,你是……”

月主往前站出来,笑道:“张山主,一别五年,你还记得我吗?”

张铜虎占卧虎山称王,因此也被为“山主”或者“山王”。

张铜虎总算认出她来,连忙从宝座站起,急急走到月姬面前,单膝跪地,敬道:“属下张铜虎,见过月主!睽违五年,未知月主安否?”

虎摩勒声如其人,说话时犹如虎啸,沉稳雄厚,落地有声。

玲珑还在好奇他何以对月姬如此恭敬,和乔木狼完全是天壤之别,月姬已经和虎摩勒寒暄两句,要求他打开通往九幽秘海的要道。

跟着张铜虎前往通道的路上,玲珑悄然问起这个问题。月姬也没瞒着,直说她在五年前曾对张铜虎有过救命之恩,因此比起孙金龙和沈银雀对她的敬畏,张铜虎对她更有三分敬重之心。

通往九幽秘海的入口就隐藏着流魂谷的最深处。当雁妃晚跟着他们走过荒芜的峡谷,行经险恶的要道时,才明白为何四百年来九幽秘海的所在都是绝密。

就说在无人相助的情况顶着黑风暴,走过黑沙漠,穿越流魂谷的难度,恐怕就与登天无异。

当她们经过陡峭险峻的道路,来到一处入口时,张铜虎和乔木狼两人不约而同的止步,随即跪地恭敬的拜道:“穿过这道山隘,前方就是秘海,非九幽之人不能踏足,令主,请进吧。”

月姬没说话,带着玲珑和二十位属下走进峡谷裂隙形成的山隘中。

约莫行走二三百步,到达出口,但前方却没有豁然明朗。

入目所见,让玲珑为之惊叹。

但见目前看的景物,满眼尽是晦暗浑浊,眼前仿佛是一方世界,却被笼罩在无尽的混沌与黑暗之中。

只能透过不知哪里来的半点天光,看见横亘在眼前的无垠黑水,还有被黑水环绕着的险恶山峰。黑山之上,隐隐闪烁着不计其数的磷火,更显鬼气森森,魍魉重重。

此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死地。

两侧怪石嶙峋,脚底险道崎岖,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

阴风飒飒,仿佛神兵口内哨来烟;

黑雾漫漫,如是鬼祟暗中喷出气。

这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此处虽在世外,却与桃源仙境毫无关系。这里是藏匿着无数妖邪的魔城!

就连眼前的那湾黑水都处处透着诡异。这黑水没有波澜,甚至没有流动的声音,水底没有半只活物,更深不见底。黑水笼罩在白茫茫的浓雾之中,唯有磷磷星点的绿光从水底冒出来,飘浮到半空,点缀着这条黑河。

这里,就像是传说中那条地狱里的冥海。

玲珑喃喃道:“这就是秘海?”

月姬颔首,目光投向秘海中的那座黑山,若有所思,“嗯,秘海,虚危之山,这里就是武林中人苦苦寻觅的九幽,暗尊就在那座虚危山上。”

玲珑目光梭巡,却没在黑水上找到任何渡河的船只,“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月姬没说话,从腰间掏出个骨哨来,她将骨哨凑到唇边吹响。这声音尖利如啸,就像是厉鬼在嚎哭。

哨声刚落,茫茫雾幛中亮起一点绿光,死寂的黑水居然传来哗啦啦的划水的声音。

绿光离她们越来越近,水声也越来越响,直到浓雾中隐隐透出一艘小船的黑影。玲珑还不及欣喜,雾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人鬼皆止步。”

这声音苍老,嘶哑,就像是个地狱里的孤魂野鬼。

玲珑还以为这是警告,就听月姬回道:“此地万魔行。”

船上人道:“吾尊居天上……”

月姬道:“长空日月星!”

原来这是接人摆渡的暗号。

黑影破开黑水,推开浓雾,眼前出现一艘奇异的小船。

与其说是船,倒不如说是一顶皮筏。那东西浑身由某种不知名的兽皮包裹,两侧和头部还有特殊纹路的骨骼。非牛非马,非虎非豹,似是由某种奇珍异兽的尸骨组成。

比起那艘拿来载人的皮筏,撑船的摆渡老者更是怪奇。

那是个似人似鬼,又非人非鬼的怪物。但见他整个人都被裹在漆黑的长袍里,只露出两截手腕和一张面庞。

他的面庞怪异,一边是红润肌肤,宛若少年般的勃勃生机,一边是蜡黄枯槁,犹如将死之人的森森死气。一边黑发无须,一边须发如雪,就连露出来的两截手腕都是一条年轻如玉,一条衰老**。

就像是强行两个人硬生生的揉在一起,拼成一块般的诡异。

玲珑记起来,好像她刚刚听到的,也是同时有一老一少在发声说话。难道……

月姬看出她的疑惑,道:“你眼前见到的这位,就是黑河的摆渡人,也叫鬼门先生。想要往返黑水两岸,到达虚危山,就非要乘坐老先生的鲲鱼舟不可。”

老者这时回话道:“说甚鬼门先生,小小老朽,不过是阴间未死的鬼,阳世不收的人,如此微末残躯,敢称先生?月主和尊驾叫我老鬼就行。”

等到皮筏靠岸,玲珑道:“不敢,年长者为尊,恕我不恭,就称您鬼先生如何?”

“甚好,甚好。”老鬼道:“五年未见月主大驾,这次竟有贵客到临,实为老朽之幸。请二位登船吧。”

他这艘皮筏不大,仅容五六人搭乘,玲珑不禁心生疑惑,莫非等到紧急时,还要这位鬼先生这样慢慢将人摆渡往来吗?

月姬先登上皮筏,再搭手接过玲珑,雁妃晚看着岸上还有二十人,小声提问,“难道就没有大船,将人一次载去虚危山吗?”

月姬笑笑,鬼先生答话道:“尊客您有所不知,这里名叫冥海,也叫黑河,黑河之水水羸弱,不能载舟。就是鹅毛也飘不起,芦花也要底沉,只能以鲲鱼骨皮制成的皮筏摆渡。”

“这世间竟真有鲲鱼?”玲珑讶然。

老鬼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鲲鱼是有的,只是没有传说的那样大而已。”

说着,老鬼将杆一撑,皮筏离开河岸,开始向黑山巨影接近。

近在眼前时,玲珑才发现他手里的那根长蒿通体如玉,略微弯曲,竟也是鲲鱼骨所制。

老鬼撑动皮筏,载着她们慢慢向黑山的方向靠近。黑河无风无浪,若非听到些许皮筏破开水面的声音,玲珑都要以为她们是旱地行舟。

约莫半个时辰,皮筏开到黑山脚下,玲珑已经能看到黑山那一望无垠的巨影和其中各处洞窟摇曳着的阴晦灯光。

那些洞窟就像是山精鬼怪的阴冥魔窟,令人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她们人还未到,黑山渡口早已站着两排黑袍人,他们点着绿幽幽的风灯,显然已恭候多时。

等皮筏靠岸时,雁妃晚才看清两边当先二人的形貌。

左边那人,身披黑日白焰的黑斗篷,兜帽阴影遮住眼睛,黑金面具挡住半截面孔,身量修长挺拔,观其形态当是一名男性。

右边那人雁妃晚更是熟悉,就看他那两肩的青龙朱雀印,腰间缠着的白虎玄武纹,还有那对阴恻恻盯着她的眼睛,玲珑不可能会忘。

这两位无疑就是九幽的日主和星主。

就听月姬道:“真是让人惶恐啊,两位大忙人,日主和星主居然亲自来迎接我,月姬受宠若惊。”

星主戴着面具的脸转向月姬却没有说话。日主回道:“机会难得啊。五年前一别,三大令主如此齐聚一堂还是首次,某才更是大喜过望。你说对吗?星主……”

玲珑发现日主和星主说话都是非阴非阳,非老非少,甚至有些雌雄莫辨。她推测,就像问道贤居的易容伪声之技般,九幽秘海定也会这种绝技。

星主道:“你就这样回来?”

月姬直视他,“怎么?你好像不欢迎我?”

星主道:“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比起日主,月姬和星主之间明显关系更加熟稔,甚至可以说是微妙的亲近,这让雁妃晚的心里感到些许烦躁和不适。

恰好这时星主的视线落向她,“至少你不该就这样将她带回来。”

“哦?”月姬冷笑,“难道我还没有权利处置我抢来的东西?”

星主语调肃然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她有多危险。南疆、东海和北域,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横生枝节,秘海若能振臂一呼,群豪响应,到时四海并进,则大齐已是至上囊中之物。”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愈发怨毒,“心腹之患,除之而快!我想这次你带回来的若是她的项上人头,至上会比现在更加满意。”

像玲珑这样的人,当断不断,夜长梦多。

月姬蹙眉道:“这是至上说的?还是你自己?”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月姬道:“如果至上真的想要她死,就不会让你们出来迎我。”

星主和日主登时默然,最后让过身,道:“请吧,至上久候多时,就看玲珑你有没有胆量来。”

雁妃晚淡笑,“我若没有胆量,就不会踏入这九幽秘海。”

日主星主在前面带路,月姬和玲珑都跟随在后,走进幽暗深邃的洞府密道。虽是密道,但修造的却极其宽敞平齐,就连地道两边拿来照明的都是牛眼大小的夜明珠,足见九幽秘海财力之雄厚,更不难想象这黑山之中早已被修建成一座恢宏的地宫。

行过九拐八弯,走过复杂曲折的密道,众人眼前终是豁然明朗,来到一座富丽华美却透出寒意阴森的宫殿中。

宫殿中矗立着九根撑天的巨大石柱,大殿中摆放着五张金雕玉砌的交椅。

最中央最上首最高的那张宝座,繁复华丽的雕刻着天地云海和黑山混沌,戴着琉璃面具的黑袍人正端坐在其上。

玲珑心中骤紧,虽仅有一面之缘,但这位世间邪道之主,群魔之首,九幽暗尊带给她的压迫感和危险性都是绝无仅有的。

下首三张交椅,根据宝座上被黑云遮蔽的太阳,被阴影吞蚀的月亮和狰狞的群星的图案就可以看出这是三天之主的座位。

即使没有这些图形特征,九幽在暗尊以下能够有资格入座的,也仅有三大令主而已。

因此,玲珑才会觉得惊奇,甚至是感觉出乎意料。因为她在发现摆在三天之主之上,比暗尊稍低的位置,居然还有一张宝座,宝座上还坐着人!

那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同样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当玲珑试图从他那对眼睛里探究出什么时,她却没有在那两只黑暗的孔洞里察觉到任何视线的存在。

要么对方是个死人,要么是个盲人,或者他根本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宝座也很奇怪。和暗尊以及三天之主那种带来明显特征寓意的宝座相比,他的座位显得太过简单。虽然华贵,同样的光彩夺目,但是玲珑却没有从那张宝座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神秘,让人无从捉摸的神秘。

即使雁妃晚本能的想从月姬的神情里得到答案时,她看到也是同样满脸的疑惑和不解迷茫的眼睛。

难道她也不知道这位是谁?怎么可能?能够坐在三天之主之上的人,怎会籍籍无名?

四人走进殿中,日月星三位令主先向暗尊参见请安。玲珑正要拱手见礼,那位暗尊就已经说话。

“按理说,远来是客,本尊是该当以礼相迎,但你来者不善,正邪势同水火,你说,本尊该如何处置你呢?”

玲珑淡笑,“既到贵府,悉听尊便。”

“好!”暗尊当即叫道:“来人哪!把她给我拖出去,砍掉她的脑袋!”

“是!”

殿外卫士高声呼应,就要走进殿来。就连日主星主也闻言而起,就要将她拿住。

月姬慌忙站起,“且慢!”随即向上首拜道:“至上,还请……”

暗尊抬手止住她的话,道:“月主,不必求情,你擅出隐魂监,自作主张的将她带回来,等我处置完她,再跟你慢慢算这笔账!”

玲珑冷笑,“这就是你们九幽秘海的待客之道吗?”

“待客?我九幽自有迎客的礼数,但像你这种潜伪窥私,心怀叵测之辈,不杀而何?”

玲珑神色不变,“你凭什么断定我是来做奸细的?”

暗尊道:“难道还有别的缘由吗?玲珑雁妃晚,江湖传言你正气凛然,冰魂雪魄,我总不至于觉得你真会为我这徒儿就改换门庭,为我所用吧?”

玲珑道:“原来,什么‘邪道之主’,‘群魔之首’,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尊驾既无容人之量,也难怪屡战屡败,祸在不远。”

气氛倏然而冷,暗尊语气骤然不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玲珑冷笑道,“我的意思就是,从我进殿来,你不问是非,不论情由,就要使我身首异处,如此不知量才收用,也难怪即将要大祸临头!”

暗尊不以为然,“本尊统领邪道,威布四海,三江五河,九州十道俱在某掌握之中,乾坤天数尽在吾心胸之内,何来大祸临头?”

“是吗?”

玲珑此时气定神闲,仿佛智珠在握,了若指掌,“药师城万毒神君身死,倭寇掣肘难行,北境秦照颜虽被你使计调虎离山,但秦老元帅余勇可贾,这八荒四海屡屡受挫,阴谋破灭就在旦夕之间,谈何威布四海,更遑论乾坤天数?”

暗尊怒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今日杀死你,就为本尊的雄图霸业扫清一大障碍,想你自作聪明,自投罗网,真是天助我也!”

“你以为,杀死我,你就能所向披靡,再无敌手?”

“至少,能除去我秘海的一大心腹之患,岂不快哉?”

谁知雁妃晚却发出冷笑,不屑道:“斗宵之器,鼠目寸光!”

“你说什么?”日主和星主齐齐斥道,“阶下之囚,居然还敢如此霸道?”

玲珑看也没看他们,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九幽之患,患不在我,而在……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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