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地跟一个女孩子表白了,甚至一根筋地认定了她。
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她,她很高冷,长得也很讨喜,可惜瘸了一条腿,这导致别人爱欺负她,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承担起守护公主的职责。
在年幼的我看来,她十分成熟,遇到不公时很会据理力争,她对我也十分维护,对我的照顾体贴入微。
我们相遇开始,她便开始有意记住我的饮食喜好,借着我考试考好的理由,请我吃了好些大餐。
平常她也爱买小零食给我,吃糖会撕开包装喂我嘴里,喝牛奶会插上吸管再给我。
她在别人眼里都十分高冷,看着很臭脾气,但在我看来,她无上温柔,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初中开始她就一个人住,我时常去她家找她玩,有时候就直接睡她家。在睡觉这方面,她管得跟我妈一样严,一定要准时躺下,肚脐一定要盖好,不可以戴着耳机睡觉。
我睡觉不太安分,在家的时候爱抱玩偶,在她家我没得抱,于是只好抱她,时常夜里翻着翻着就翻她身上去,然后枕着她睡一夜。
可能是基因对她动了心吧,每晚都很自觉。
也是初中的时候,我发觉了自己对她的爱慕,于是愈发频繁地对她动手动脚,私底下处理了她好几个追求者。
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她终于把我当做了她的闺蜜对待,但是她照顾我已经成了习惯,仍旧对我有求必应。
高中的时候,我强吻了她,笨拙地模仿电视剧那样,一时觉得冲动,但又不后悔。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爱上一个女子,这是多惊世骇俗的事,我还亲了她,而她也吻了我。
我想,得到一时温存也不错。
她那晚很不一样,尤其是笑起来,我感觉她是另外一个人,在她说出那番意味不明的暗示时候,我确实害怕了。
那晚之后,我很开心,她没有因此躲避我,后来我看着她在我面前被撞下河,一瞬间心跳都停了,我看着她下葬,泥土慢慢将棺材掩盖,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在意外到来时,第一反应是推开我,我想,她是喜欢我的吧。
高考放榜的大日子,登入系统,那网速快得让人猝不及防,意外的是,界面显示空白,只有一行小字。
我搭在鼠标上的手忍不住发抖,任谁努力十二年,看到这个结果都会激动不已,更何况,这个结果远远高于我预计的。
“嘿!怎么样了?”
后背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我登时坐正,回头道:“妈,我没被成绩吓死,反被你吓死了。”
母上大人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看到了界面,“看来正常发挥嘛,不错不错。”
“超常了呢。”
“打算读什么专业?”
“学医。”我斩钉截铁道。
母上大人好像不意外,只“哦”了一声,我不禁问道:“你就不说点什么来阻止我吗?”
她点了下我的额头,“是你学又不是我学,而且将来咱家有了医生,你爸的颈椎就可以舒服些,我呢也可以享受享受老年护理,多好啊。”
我看她一脸憧憬,定是又想到跟老爸两人腻腻歪歪的生活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得心疼我,不怕我将来秃头,然后就嫁不出去,一辈子赖着你们,让你们过不成二人世界。”
母上大人安静了好一会,我在一旁得意,以为威胁奏效了,结果她严肃道:“你好像快十八周岁了。”
我忙抱着她的腰道:“老妈,我一定好好读书,拿奖学金回来孝敬您二老。”
“谄媚。”她拿了我的志愿书,翻看了一会,“怎么不学法,你看你爸,多威风,以后找工作也容易些,京城政法大学就不错,你爸的母校。”
“学法的话这以后回平阳,指不定因为爸爸的关系受到闲话。”
“我得先跟你说清楚,以后可别进私立医院,别一门心思挣钱。”
“放心吧,你女儿我三观特别正,要当就要当个苍生大医。”
“这是什么说法?”
我指了指我的书架,上面新添了几本医书,“考完都一个多月了,我这么好学的人当然提前了解了一下,大医,那可是所有中医人毕生的追求。”
母亲一本正经道:“别熬夜苦读啊,将来我可真的要招个女婿的。”
“我那么聪明,哪里用得着熬夜。”我双手从后面抱着她的脖子,调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将来给你带回的是女婿?那万一是个女孩子,你会不会把我轰出去?”
“那正好,我们还不用给你带娃了。”
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颤着声道:“妈,你、你真的答应?”
母亲狐疑道:“你不会告诉我,你边高考还边谈了个女朋友吧?”
“没,没有,我就是意外。”
“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为什么要干涉你喜欢什么人?”她想了一下,“也不对,你要是眼光不好我还是得干涉。”
我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谢谢妈,你放心吧,我的眼光好着呢,不会叫人骗走。”
一句开玩笑的出柜,出得十分顺利,我很感激我的爸妈,给了我爱人的底气,也许我的暗恋就是那样明目张胆,他们看出了我对谢遥的心思,默认我与她形影不离。
踏进这个学府,基本日日与书为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连恋爱也解决了,双方都学医,不累吗。
我翻着一本针灸的书,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什么穴位能够藏针,要瞒过所有人,还需要避免自己在危急时刻下意识露出破绽,她当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拨了下我的书脊,我一抬头,“我不吃炸鸡。”
她把手收了回去,然后给我塞了一根薯条,“你怎么看这个?这不就是了解就行吗?只有针灸的学生才要研究。”
“我想走中医全科。”
“啊?社区医院啊,我听说那里可忙了,事情又碎又杂。”
我将书盖上了,“社区工资不高,我以后考个三甲综合医院,等我攒够钱和病源,我就去开一间医馆。”
她顺手又给我投喂了一下,“在医院不好吗?有固定的工资,正常上下班,像我们这中医也不会有临时手术,多好。”
“可是你不觉得在医院会被迫做很多事吗,我不愿意。”
陈饶很是不解,“可是运营一间医馆要很多钱,像你这样指定入不敷出。”
我呼出了一口浊气,有些惆怅,“唉,所以才说先在医院挣钱,积累人脉,五六十岁了就有钱单独开医馆,还有老病号。”
整个大学生涯我过得很无趣,偶尔去综合大学串门,看到人家的社团嘉年华,满心羡慕。
我也收到好些表白,先前男生居多,后来有个学妹跟我表白,亲脸的照片上了表白墙,我没有明着说我的性取向,但后来追求我的人就都是女孩子了。
这其中也不乏志同道合的,可也只停留在友情了。只怪谢遥太过优秀,把我的择偶标准提高了好些。
我花了十年时间说服自己向前看,可我真的找不到下一个对我体贴入微的人了。
医院办公室,我收到升职通知别提有多高兴了,当我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攒我的小钱钱的时候,悲剧就那么发生了。
身体毫无依托,直直往下坠,我的梦想都还没完成呢,我好不容易挣来的小诊室,还有我的医馆,我心心念念的工资还没发,不能死了。
短短几秒钟,我脑海里想了许多,随即她就把我搂住了,忽然到来的温暖,那一刻她就像个天神,我紧紧抓着她。
那样危急的时刻,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幸好我是个乐天派,不然能当场被她急死。
“那么,做好准备。”
“啊?”
我没想到她跳楼跳得这么果断,正常不是应该待在原地等人把我们拉上去吗?被她抱在怀里,我觉得我的心砰砰跳,我寻思着我这脉搏也比热证时候跳得还快。
下楼的时间很短暂,她应该是个不喜张扬的人,衣着很简单,这下也是抱着我远离了各大小摄像机后才将我放下。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说句救命之恩,定涌泉相报,然而我却拿出笔在她手上写了我的电话,嗯……怎么感觉下意识走向了偶像剧桥段。
她很庄重地给我行礼,“我叫宋祁,祁连山的祁。”
没想到我这一叫,就是一辈子。
我一直是个人间清醒——不然也不会单身那么多年了。
婚姻首先就要旗鼓相当,这不是势利的问题,而是单方面的优秀是不够的,因着我不会为了某个人耽误我的事业,这时候最好就是找个和我差不多的人,有一样的社会地位,一样的生活目标。我不愿吵架时会因为工资问题而低人一等,也不愿另一方会因为跟不上我的步伐而觉得自卑。
宋祁,除了某些作弄我的时候有点让人气不过外,她是个极优秀的人,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在男子占优势的地方能凭一己之力当上队长。生活上很懂得进退有礼,从不会越矩对我做些什么,当我知道她为了让我安心住在她家,趴了一晚上桌子后,我对她的好感就直线上升,其实同为女子,她可以不用那么避嫌。她平常穿衣都比较随便,但一定是衣着整洁的,袖子上的扣子一定好好系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文雅,就像世家小姐。
说实话,她这种类型并不在我择偶范围内,虽然其间我也没出息地被她勾引了。她太过优秀,耀眼得可以盖住所有人身上的光。
她的坦诚令我意外,对于她的过去,她毫不保留地告诉我,也不怕我说出去,而后她就被当成研究对象了。
我在她那里感受到了尊重,我知道她家财万贯,但是她平常是个白馒头就能打发的人。跟她在一起没有压力,因为这只是一个医生和一个警察的结合,不存在你尊我卑。甚至有时候因为一点小事闹了矛盾,不出一天,她就能比我早开口,跟我说,“阿靖,我错了。”
有时候即使错不在她,她也能找个理由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我真的很好奇她师父是怎么教她的,这是得多好的教育才能让她经历了那么多事后还能保持最初的君子之心。
她有时候发呆,然后就会像个孩子,我其实有些开心,因为这是她脆弱的时候,原来不只是她可以宠着我,我也可以宠着她,我也是被她需要的。
当我真情实感地写着日记的时候,她进来了,“怎么到了房间还要写字?”
我把日记本盖上了,“写日记。”
她瞧见我的动作,只是一笑,“你是不是在写什么不能为我所知的话?是骂我还是夸我啊?”
“你别乱猜。”
“这一天我都跟你在一起,要是你正常记录的话就没必要瞒着我,所以你写了其他,应该是感想,而我今日没有做错事,所以你应该是在夸我,不好意思被我看见。”
日记本就留在了桌上,因我知道她是不会看的,“臭美,我写的是其他人呢。”
“你看你这不好意思的模样,你觉得我信?”
我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能不能把逻辑推理收起来,整日推这些有的没的,不累吗。”
“不累,我看你吃瘪我就特开心。”
“你找打呢。”
我作势扬手,她很自觉地躺在了床上,“来吧,任你欺负。”
我去洗了洗手,很快就回来了,她仍乖乖躺着,她这么不防备,我却觉得有些害羞。
“要关灯吗?”我问道。
“不关了吧。”
我缓缓坐在了她身上,按照以前温存的步骤,很快解开了她的衣服,触到了她光裸的背,细密的吻一路循行,即便是那时候她也没有发出娇媚的喊声,只抱着我寻求安抚。
“累吗?”她问我。
我迟疑了好一会,好像无论怎么回答都不是个标准答案。
她牵着我的手指亲了一下,“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让你多疼我一会。”
“你的坏心思最多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也就毫无顾忌地继续了。
她时常像这样包容我,我是个幸运的人,自小父母感情深厚,他们对我也好,很尊重我的想法,从未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我也有两三个要好的朋友,可以相互帮衬,还能讨论学术,我的妻子,她更是世间罕有的宝藏,包容我,尊重我,爱护我。
我们的二人世界里来了个小朋友,对我来说是有点突然的,自从确认性取向后,我就没想过我们家会有小孩,但她说,那是她姐姐,相依为命的姐姐。
我听不得这个词,我从小就知道我很幸福,爸妈把他们的宠爱都给了我,他们但凡生点病我都会害怕。所以当我以己度人,想到她们年幼遭受父母双亡的变故,我就会很难过,那种生活是我无法想象的。
于是我很快答应了她,这世上除了我,多了一个爱她的人,我对此也感到开心。
我们度过了幸福美满的十四年,这十四年里,青松在,她还有家人。后来意外发生,我们相互折磨,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
我一直觉得我们很幸福,我们的爱情令人艳羡。当她因为我假扮青松而心态崩溃时,我意识到了我们感情里的危险因素。
因为我假扮了青松,此后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都认为我在做戏,这说明我在她心里的形象并不好,她对我并不是完全信任,所以冲突才会刹那爆发。
成亲十四年,我没给她的,是绝对的偏爱。
她对我喊出“青松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的质问,这时我感受到了她对我的怨念。
是啊,青松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青松与她毫无血缘关系,都能倾尽所有地为她好,而我却做不到,这个她自小宠着的妻子没做到。
生活上我们相互照顾,可是情感上,我忽略了她的需求,一直都是她无限宠着我,而我回馈她的少之又少。
青松给她的宠爱不等于我给她的,于是在青松死后,我学会了宠着她,这个外表强大的人,内心是个渴望得到偏爱的孩子。
拔除了这个不安因素,我们的感情更进一步,此后再也没什么能够让我们产生嫌隙。
我一直认为我是个普通的医生,将来也是走一条普通的行医道路,直到遇见她,我的人生有了很多不同,我听到了很多稀奇的故事,去过养着精怪的老家,跟她游历过江南,爬过雪山,在草原上纵马,在祁连山看日出……
最后,我们回到了苍离,这个世外桃源,我们相互扶持走过了半个世纪,那天的阳光很好,她安安静静地躺着,我看着她的脸,构想的却是她年少的模样,意气风发,我躺在她身边,抱着她,太阳晒着,丝毫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我在奈何桥上遇到了她,她正在跟孟婆讨价还价,大抵是因为她长久不忘,导致周边的鬼都开始质疑孟婆汤的权威性。
我笑着走过去,“阿祁,你的口才什么时候这么不管用了?”
她转身对我笑,“其实我在拖时间,我跟她吵,就不会有人……”她顿了一下,“鬼来赶我,那我就能等到你。”
她回身朝孟婆道:“我这次真的能忘,你想,你要是把我也搞定了,那谁还敢怀疑你,再说了,又不是第一次给我,不差这一碗。”
我和煦地朝孟婆笑,“你就答应她吧。”
桌上斟了两碗孟婆汤,在喝下之前,她借了笔在自己手上写了两个字,“背她。”
我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要背你入轮回,但是我等会就忘了。”
我拿了笔,也在自己手上写了字,“让她背。”
孟婆看着眼前两人喝了汤,但是谁也没有刻意抬手看,她动了恻隐之心,示意她们抬手。
宋祁瞧了她一眼,默默蹲身把她背了起来。
孟婆瞧着她们远去的灵魂,看起来是那样和谐,或许有些东西已刻入了灵魂,入了轮回才能消解,或者……再续前缘。
正文初见说的是虚岁,五岁生日还没过,她俩都是年底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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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第 1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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