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咱熊窝,漂亮吧?”
宁浅拉了拉了袖子,一颗颗拈开了沿途沾上的刺毛球,“嗯。”
实木所筑的屋子,还算牢固,错落着十几间大房,俨然一个小寨子,房前乱七八糟倒着几张长台。
熊弥见她同意,立马得意起来,“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窝。”
她抬起眼,看了山门的牌坊一眼,还真就叫熊窝。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出来见过夫人?”
大哥吼了一声,房子里稀稀拉拉跑了十几个人出来。
“就这么点人?”
瘦高个儿在他身后提醒了一声,“大哥,其他的都在镇上跑圈。”
“先带我去账房看看。”刺毛球全都摘完,宁浅拂袖拍了拍衣摆,抬起眼时,熊弥正用他那双漂亮的凤眼看她。
“账房?”
“我以为你说要请我做账房?”
“那你的房间不就是账房吗?”他指了指胖个儿,“老三说的,他以前管账,所以住最大那间房。”
那胖个儿不停朝着瘦高个儿背后缩,奈何他的身体宽度至少是瘦高个儿的两倍,怎么藏都藏不住。
“熊老三,你他妈的敢骗老子。”
宁浅抵达熊窝第一天,免费观赏了一部暴力动作片。
***
“大哥,跑圈的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要不先这些给嫂子介绍一下。”
瘦高个儿适时地提出了建议,熊弥丢了胖个儿,冲一群小弟一挥手,“列队,报数。”
胖个儿夹着腿,小媳妇儿一样站在瘦高个儿旁边,瘦高个儿斜了他一眼,“站不直了?”
“伤上加伤了。”胖个儿还是夹着腿。
“反正你也用不着那里。”瘦高个儿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清楚响亮地报了一声,“一。”
一群人报完数,熊弥指着站在最左侧的瘦高个儿介绍道,“这是熊老二。”
“夫人好,我叫林郎。”瘦高个儿冲宁浅自我介绍,脑门上挨了一熊掌,熊老大再次强调,“熊老二。”
“这是熊老三,熊老四老五都还在山下跑圈,这是熊老六…”熊弥一个个指过去,宁浅打断了他,“那我该叫什么?”
“当然是跟着老子叫熊夫人。”
熊弥很坚定地将所有人的名字都报了一遍,他人已经走到了队伍的尾端,宁浅站在原地听着他越来越远依旧中气响亮的声音,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瘦高个儿林郎看了她一眼,“嫂子,认了吧。”他伸手指了指那胖个儿,“大哥对这事特别执着,老三刚来那会,因为不肯叫这名字,被大哥当了一个月人肉沙包。”
熊弥将所有人数完,得意道,“咱窝里没几个人能把他们的名字全记住。”
林郎又低声道,“是没人记得住那些数字。”
熊弥站得远,没听见他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小弟们解散,走过来冲宁浅道,“夫人,老子的小弟们怎么样?”
宁浅觉得他此时的样子很像一头等着分蜂蜜吃的大熊,点了点头,“挺好。”
“大哥,要替嫂子安排房间吗?”
“老三的房间腾出来当账房,夫人当然住老子房里。”
胖个儿瞪着一双挂上青眶的小肉眼珠,看看熊弥又看看林郎,最后哀怨地看向宁浅。
“算了,账房不用太大。”
熊弥想了想,“那就老五那间,不大,老二,你去收拾。”
宁浅有些无力地伸手挡住了他,“就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熊老大皱一皱眉,“夫人怎么能用多下来的房间。”
林郎在一边解释道,“嫂子,这是土匪习惯,不用抢的大哥不安心。”
“那…随便吧。”
“老二,还不去。”
“是,大哥。”
林郎前脚刚走开,一个小弟突然高吼一声,“大哥,大家伙回来了。”
宁浅回过头看向山门,本以为就是一群人跑完圈回来,可这一看,最前面两人一起挑着一张红木茶几,雕花精致,应该价值不小。
后面几人手里也全都乱七八糟的南北杂货。
最夸张的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小个子,扛着一整只烤全猪,猪头上还有红点,也不知道是哪家人家的回门礼。
宁浅抵达熊窝第一天,理解了一个词,熊老大说,给我去跑圈,意思就是,给我去打劫。
***
入夜,光着上半身的熊弥回到房内,宁浅正在打量他房间的摆设,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光着膀子的行为有些不悦,微微蹙了蹙眉,却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怎么还不睡?”他四仰八叉地朝床上一躺,宁浅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半睁着眼,“看老子干嘛?”
“很好看,所以多看几眼。”
他嘿嘿一笑,“算你识货,你给老子做夫人,就因为老子好看?”
她倚在床柱上,微微偏过头,还是看着他,解开的发丝顺着她的动作滑落,顺着脸颊落了一片,她眼皮轻掀,“还挺可爱。”
淡淡的笑意不自觉地漫入眼眸,熊弥只觉得她现在的姿势神情说不出的魅惑,整个人都像是在勾引他,下腹一热,从床上坐了起来,“夫人,该上来睡觉了吧。”
她没有排斥,解了外衣,熊弥抱着她在床上打了个滚,趴在她身上把她的衬衣拱得乱七八糟,突然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盯着她的脸,“听说你是磨镜?”
“不是。”
“我就说嘛。”他又俯下身去,又舔又啃,虽说现在这身子没那么容易动情,宁浅也还是被他弄得浑身火起,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前戏够了。”
“什么戏?”
“没什么。”看在他这么卖力的份上,她决定由着他,直到下身一阵刺痛传来,她手下一抓,在他后背留下一道血痕。
该死的,怎么会这么痛?
从来不知道这里的女人第一次会痛的宁浅觉得这是因为这只熊水平太差的问题,不过这个认知倒是让她挺满意。
终于,熊弥在撒下种子后满足地咬了咬她的脖子,翻下身又紧紧靠过来,暖烘烘的身子依偎在一起,像是餍足的大熊,哼唧了几声。
她有些好笑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熊弥睁开眼,眨着那双勾人凤眼,“夫人这是在邀请?”
“没错,不过这次我来。”
那天晚上,透过不太隔音的墙壁,左右两间房都听见了自家老大的叫︳春声。
“你给老子下来,老子要在上面。”
“老子是男人,老子要在上面你听到没有…”
“老子…唔。”
***
林郎的行动力很惊人,第二天账房就收拾妥当,宁浅四下看了一遍,如果不算上以前那些惨不忍睹的账簿,这账房倒也像样了。
“家里还有多少余粮,我还是自己去点算一遍吧。”
林郎有些为难,“嫂子,不瞒你说,其实以往都是吃一顿算一顿,没了大哥就会带着大家下山去抢,窝里通常都余不下什么钱,我估计现在也就还剩前两天刚抢来的那一笔,有几十两银子。”
“那昨日,嗯,跑圈跑来那些?”
“那些不是银子,哪能算上?”
“既然是资产,当然能算。”
“滋馋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宁浅摇了摇头,林郎指了指房间,“嫂子,你看还缺什么。”
“不缺了,挺好。”
林郎放心了,准备走开,迈出门的时候宁浅又叫住了他,“你们做这营生,那县衙,就没抓过?”
“抓啊,我们排班,除了大哥,我,老三还有小瞎,其他人每个月三个人,去镇口闹事抓去县衙牢房吃一个月牢饭再放出来,县太老爷的政绩都是这么来的,对了,县太爷的顶头,那个府衙的官老爷,以前也是我们在这块当县官的,升官都快。”
宁浅很无力地坐在书案后冲他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
宁浅花了整个上午整理之前那些账簿,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放弃,全都送去厨房烧火,决定以后重新开始。
熊弥一直没来看她,直到正午的时候,他才出现在门外,“我有话和你说。”
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看着老子。”他怒了,“身为老子的夫人,要对老子惟,惟…”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对着念,“惟,命,是,从,知道不知道?老子说什么,你都要…”
“今晚让你在上面。”宁浅打断了他,他想了想,揉掉了那张纸,走进来看了她空空的书案一眼,双手撑着书案,朝前俯下身看她,“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想。”宁浅微微靠后倚在椅背上,伸出右手四指捋了捋他额前乱糟糟的碎发,“你的大脑构造,到底是什么样的?”
熊弥眼带狐疑,“你在骂我?”
她轻轻摇头,继续捋熊毛,“夸你。”
被捋得很舒服的熊老大微微思考了一下,觉得确实听不出来这话是在骂他,所以他姑且相信她确实是在夸他。
“老子下午要带兄弟们下山。”
“跑圈?”
“不是,跑圈能赚几个钱,这次是冤大头出大价钱请我们去砸人家场子。”
宁浅突然放下手站起了身,从桌后走出来。
“你,你生什么气啊?”
宁浅走到一边,奇怪地看着他,伸手拿了梳子过来,“我生什么气了?你坐下,我给你束发。”
这厚实的熊毛果然还是要用梳子才能梳好,宁浅替他把打结纠缠的头发一缕缕顺好,取了一根黑绳在尾端松松一系。
“你真没生气?”熊老大还在怀疑。
“嗯?”
“镇上的人都挺不待见我们的,你也是镇上的人。”
宁浅站在他身后,把他的脑袋扳过来看了一眼,又拆了绳子重系,“要换做是以前,你们这营生,我还真的不敢苟同。”她又叹了口气,“只不过自从来了这,我的三观已经被彻底颠覆了。连女人都能生孩子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她又看了一次,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完成,熊老大迷迷糊糊地走出账房,正遇上林郎,于是一把拉住了他,“女人生孩子,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吗?”
林郎点点头,“不然哪里来的我们?”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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