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知晓谢璟的胃口,容妤多番向此次随行的侍卫打探过谢璟的喜好,但问出来的结果都是寥寥无几。就好像谢璟这人天生凉薄,他对任何事物都能做到无欲无求。
容妤问不出来,思来想去,决定去求助那两个一高一矮的侍卫。
这二人时常伴在谢璟身边,同进同出,想来知道的定会比旁人多一些。
然而,当她拿着吃食去向那二人问好,两人一开始还挺客气的。等到她开始打探谢璟的喜好时,立马就变了脸色。
高个子的一改之前的温顺,直接冷脸道:“这吃食姑娘还是拿走吧,请恕我们无福消受。”
容妤满脸不解,急忙拦住:“哎,别啊!我不过就是问问而已,何至于此?”
矮个头则翻起白眼嗤笑她:“问问?有什么好问的?你就是问出来又如何?你以为我家大人会瞧得上你么?也不好好想想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身份?你配么?”
矮个头的说完,又轻哼了一声,而后便同高个子的一齐离开了,徒留容妤一个人端着吃食站在原地凌乱发懵。
容妤双眸失措地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理解。
他们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不过是打探一下谢璟的消息,难道这也不能说?
即便是不方便透露,那不说便是了,为何还要对她言语讥讽恶语相向呢?
无缘无故又挨了一通甩脸色,容妤心中虽恼,但也并未懈怠。
既然他们都不肯告知,那她就自己想办法琢磨!
*
翌日,回京路上,恰逢山雨来袭,遇上了山体滑坡,整条山路被泥石拦腰砍成了两截。
容妤的马车走至山脚下时就被当地的县丞给拦了下来。
容妤掀开车帘,正瞧见谢璟等人与县丞交涉。
说是山路被阻,让他们绕道而行,又或是等些时日,待雨势稳定了再前行也不迟。
谢璟的意思是要急着回京,等不了,想让县丞安排人手过来铲开山路。但县丞的意思是雨势不定,怕铲至一半时又遇上山体滑坡或是泥石流,始终不肯派人援助。
两方僵持不休,最后,谢璟不再同对方多费口舌,直接清点了自己随行的人数,便不顾县丞的阻拦,自行拿铲具前去开路。
容妤本也想尽点绵薄之力,却被谢璟遣回了马车。
她只好坐回马车里,透过门帘看着谢璟等人用铁锹将横在路上的泥石一点点地铲开。
铲到快一半的时候,天上忽然掉起了蒙蒙细雨。雨雾落在众人脸上,逐渐聚集成水滴,最后顺着双颊滑落到泥土上。
容妤隔得远,看不清落下来的到底是雨水还是他们身上的汗水,亦或者二者皆有。
雨势虽不大,可众人暴露在雨中的时间较长,没多久,外衣便都浸湿了。容妤看着他们辛勤的样子,心中却隐隐忧心。
山中气候寒凉,众人铲泥石时都累出了汗,加上又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晚上休息的时候若是不加以预防,定是容易邪风入体染上风寒的。
临近傍晚时,众人勉强铲出了一条可供马车驶入的小路。
过了这座山,便到了下一个镇脚。
谢璟瞧着天色已晚,便着人安排在镇上找了家客栈先落脚。
容妤知晓他们今日辛苦,趁着大家都忙着更衣洗浴的时候,借来客栈的厨房熬了一大锅姜汤。然后按着人数分好,给他们一一送了过去。
姜性温,适量食用可祛除体内的寒气,起到温中散寒的作用,用来防治风寒是最好不过的了。
容妤送完姜汤后,又向掌柜的讨要了几个暖炉,打算送给侍卫们烘干衣物。
轮到谢璟时,容妤特意给他单独留了一个,亲自送到他房中。
*
谢璟沐浴完,回到房中时,便瞧见了桌上多出了一个白瓷汤碗。
浓郁的姜辛味自碗中扑鼻而来,瞬间充斥在整个鼻腔内。虽然有些难闻,但他明白,生姜对祛除寒气有极佳的功效。
谢璟没多想,就皱着眉喝下了那碗姜汤。
喝完后,还轻轻咂了咂舌。
也不知是哪位属下煮的,往里面加了糖,又甜又辣,怪好喝的。
刚喝完姜汤,容妤就来敲门了。
谢璟听见她的声音,眉心下意识地皱了下,等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应声示意她进来。
容妤提着暖炉进屋,眼睛悠悠地瞥向桌子上的汤碗,见里面空荡荡时心里倒是安心了不少。
她原本还担心谢璟不喜食姜,看来是她多虑了。
“找我何事?”谢璟见她进门半天也不吭声,便先问起话来。
容妤回过神,连忙将暖炉奉过去,细声道:“大人,我给你讨了个暖炉来,你可以用来取暖,也可用来烘干衣物。”
“不用,我不需要!你自己拿去用便是。”谢璟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就不用了,我已经有一个了。这个给你比较合适,你今天淋了一天雨,合该暖暖身子……”
“拿走!我说不用你听不到吗?”谢璟的声音忽然大了些,将容妤的话都给吓停了。
容妤就这样傻愣愣地望着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就在这时,那两个一高一矮的侍卫忽然闯了进来,似是有什么急事要向谢璟汇报。但一瞧见容妤也在时,便没敢把话说出来。
谢璟拧着眉,烦躁地看着他们,也不顾及容妤还在,冷着脸问:“什么事?”
两人看了眼容妤,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直到瞧见谢璟快要发脾气的时候才斗胆开口:“启禀大人,我俩方才在自己屋内发现了几碗姜汤,还有一个暖炉。据了解,好像是容姑娘送来的。不知您这里是否也……”
后面的话他们没说出来,因为三人已经齐齐看向了桌上的白瓷汤碗,也发现里面已经一滴不剩了。
谢璟眼神微闪,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他暗自拧着拳,面上却稍安勿躁,仅尴尬了一小会儿,便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去取五两银子来,赏给容姑娘。”
“是!”高个子的闻言,当即就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五两银子递给容妤。
容妤看着眼前的银子,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满眼真诚地看向谢璟,解释道:“我不要钱!今日之事我只是想感谢你们,并非想要什么报酬。而且,也不过是点举手之劳,用不着这般客气的。”
谢璟没有回她,倒是高个头硬生生地将银子塞到了容妤手里,还一个劲地劝她:“我家大人赏你你收下便是,这些是你应得的!”
“可是,我怎么能收钱呢?今日你们铲开山路皆是出了力的,唯有我是坐在马车里看的那个。我自知羞愧,如今也不过是想尽点绵薄之力,这钱我当真收不得!”
容妤执意不肯要,与高个头来回推让。
最后,不知是谁没握住,银子跌落到了地上。
容妤不想要,高个头的也没敢去捡。于是,双方齐齐看向谢璟,似乎在等他发话。
谢璟一直皱着眉,沉默地看着他们二人来回拉扯。直到银子被掰扯到地上,他的眉目终于又拧紧了几分。
他抬起眸,面色阴沉地睨着容妤,冷声质问她:“你究竟想怎样?”
容妤被他这话问得有些懵逼,她瞪大眼睛,不解地说:“我没想怎样啊。”
谢璟却垂下眼眸,轻声嗤了一下,而后又冷着脸,满含厌恶地看向容妤,勾着唇讥笑道:“行了,别再装模作样了,你做这些不就是想讨好我么?你以为,行些讨好之事就可以得到我的青睐吗?我劝你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是绝不可能喜欢你这种女子的!”
容妤听得又是一阵懵然,着急辩解道:“我没有。”
谢璟却根本不信她,还自顾自地分析道:“你无需辩解,我自是知晓,你如今不就是瞧上了我身后的权势,想要攀附一二,是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讨好于我。”
“但我劝你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因为像你这样的女子,我见多了,也从来都不会瞧上一眼。此行若不是圣意难违,我根本就不会来!”
“至于你的感谢,我也从不需要!更避之不及!”
冰冷绝情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剜着容妤的心,痛得她快要窒息了。
她僵在原地,眼眶逐渐发红,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谢璟的话就像他此刻的脸色一样,都冷得让人难受发闷。
容妤紧紧拧着手心,硬撑着没有哭出来。
然后低头,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银子。
她攥紧手心里的碎银,犹如捏住了自己的自尊。
深吸了口气后,容妤拼命睁大眼睛,不让眼中的泪水在谢璟面前滑落,然后低着头向他道谢。
“多谢大人赏赐!”
说完后,她便头也不敢抬地转身冲出门外。
*
那天夜里,容妤回去哭了很久,也想了许久,慢慢也就想通了。
她虽已被圣上赦免,但她终究还是回不到从前的风光了。
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了,而是一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又无依无靠的弱质女流。即便被免了罪,可她父王造反一事始终都会刻在她的耻辱柱上,她永远都是罪臣之女。
所以,像她这般卑贱身份之人,被人瞧不上也实属正常。
容妤自知身份有别,也不想自讨没趣,此后几日,她都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马车内,随着队伍一同进京,一路上对谢璟也都是能躲则躲,再没说过一句话。
马车颠簸了十余日,终于入了京,停在了谢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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