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信件都打包起来吧。”公孙窈对着架子无力道。
几个丫鬟又如数天前一样浩浩荡荡地进来,整理,打包,出去。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公孙窈一个人。昨天家宴结束,陛下连给他们父女两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便马上打发了阿翁出宫回府。所以公孙窈又像往常一样目送他离开。今日官府来填写婚书,居然不去到丞相府,直接来到未央宫填写,待到她出嫁那天,也要从未央宫出发前往冠军侯府。陛下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以后的日子不好过,现在的她对未来充满了惶恐。
他们大汉对昏礼还是很讲究的,一早上便将要填写的婚书送到了冠军侯府,众人便来来回回地在冠军侯府和未央宫之间奔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双方的生辰八字。兄弟姐妹父母等家世信息填写完毕。卫少儿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不亦乐乎,她一天去了八家布庄,只为了选购两套令人满意的婚服,可是左右挑个遍都不是,平阳公主听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为昏礼筹备菜品和庖人,她实在看不下去卫少儿这样做了,于是派人找到她,叫她不要忙活多陪陪霍去病和公孙窈,婚服这件事她会找长安城最好的缝人来缝制。卫少儿这才嘟囔着回了冠军侯府。
这样一来,卫少儿又没有事情可以做了,于是旁边的丫鬟提醒道:“夫人,还有聘礼......要写礼书呢......”
“哦对对对,我得叫隔壁老张过来跟我一起弄,他字写得好。”
“听说这有专门的人来写......”那丫鬟又道,不过此时此刻,她的提醒像是在给卫少儿泼冷水。
“那我做什么好啦----”卫少儿急得都失了态,“这个做不了那个做不了,左右都是平阳公主,大将军,皇后殿下和陛下在做,我这个生母什么也做不了。”
冠军侯府传来的抱怨声都可以震动整个楼阁了,一边看书的霍去病抹了把汗,自己这个阿媪真的是......
冠军侯府,平阳侯府,未央宫都是一派和乐欢喜的场景,但是今天的大汉还有三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一个是丞相府,一个是钦慕霍去病的女子们的家中,还有一个就是御史大夫府邸。
前两个不用说,霍去病公孙窈大婚陛下却冷落了丞相府,公孙弘一家子能高兴才怪;再者,霍去病即将有自己的妻子,那些喜欢霍去病的少女们能欢乐就见鬼了;最后,师沁对霍去病的仰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一折腾,师沁心情不好引得张汤心情不好,张汤心情不好整个御史大夫府邸都是一副杀气冲天,生人勿近的样子。
师沁也不哭,只是一副忧心忡忡,郁郁寡欢的样子,一天到晚不停地叹气,张汤听着觉得心烦又心疼,这是陛下赐婚,他又没有办法阻止,可是女儿与霍去病就这么擦肩而过,他心里觉着不好受,怎么说霍去病也是一个有前途的少年官,如今他却有了自己的妻子。看来师沁以后的出路得又少一条啊。
师沁问道:“阿翁,陛下可曾说让您去参加昏礼?”
“这阿翁我哪里能去啊,陛下只是邀请了他们卫家的近亲,估计还有丞相一家,别的人就没有啦......”张汤看着师沁的脸色越来越差。霍去病在漠南的时候,她每天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本来以为霍去病回来了她也会高兴些,可是这样一来,师沁更不可能开心得起来了。
“陛下,是否发请帖给公孙丞相君?”齐詹见刘彻没有邀请公孙弘,禁不住以为陛下只是忘了。他需要提醒一下。
“不必。”刘彻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就跟丞相说他日夜操劳,需要好好休息,这次昏礼他就不必去了。”
“可公孙丞相君毕竟是女方的长辈.......”
“朕说不必,还要朕说第三遍吗?”刘彻的言语里面已经有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齐詹慌忙道:“诺。”
就这样忙活了几天,到了吉日那一天,冠军侯府的聘礼陆陆续续送到了未央宫,未央宫门口停了几十辆迎亲的车,平阳公主命人定制的婚服也送到了冠军侯府和未央宫。公孙窈一早上便梳好了妆,头上的簪子也算轻不过她的心情便没有这么轻松,一想到入府以后的生活,她便觉得有一些喘不过气;这次昏礼由陛下主持,据说他没有邀请任何公孙家的人,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不安。
公孙弘自然是气得团团转,他觉得陛下这是在与他作对,陛下要杀要剐一个圣旨便可区丞相府上下百来号人的性命,何必要玩阴的?丞相夫人和公孙度在一旁不断劝说,二人自然也是从这件事情里头悟出了些什么的,也是在懂装不懂,自欺欺人罢了。
这也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可是霍去病的心情却不是这么好了。他在冠军侯府的主厅莲镜堂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丝毫未动过。结婚就结婚,搞这么大派头干什么?他烦了这场复杂的昏礼。看着平阳侯府送过来的源源不断的食材,
“来了来了!人来了!”卫少儿欢欢喜喜地跑过来:“迎亲队伍来了,冠军侯您要出发去未央宫了!”
霍去病无所谓地拿起铜雁把玩:“公孙丞相君不来,我还要送吗?”
“要的要的,我们得走个过场。”她兴奋地抓起霍去病的袖子,霍去病也被她不合礼仪的动作给羞耻到了,他连忙甩开她的手,一副漠然的样子:“阿媪我自己会走。”
霍去病等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未央宫的宫门,来到公孙窈寝宫的门口。
“冠军侯来啦----”公公早就在门外通知了公孙窈,公孙窈便出了门站在门外等着她的夫君来接她。看着未央宫的天空,发现连经过的莺燕也没有,她的眼眶不经意间红了,(哭嫁是汉朝举行昏礼的习俗)她又平视前方,看向那不算亮色的黑红,她的眼睛居然会被刺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霍去病就站在她面前。一身曛红色衣缘,主体玄黑色的深衣,腰间挂佩玉,墨发高束头顶,眉目硬朗,薄唇轻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他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跟自己走。
她将手搭上去。
他的手很冰冷,因为常年习武而留下的茧子布满了他的整双手。
她早就料到了他的手会很冷,因为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她的依靠。
从来都不是。
今天注定是长安城不平凡的一天,接下来的一切都很复杂,拜卫少儿,皇后亲自受礼,亲蚕,刘彻亲自朗诵祝词,再是热闹的晚宴。
一切都忙完了,也到了子时,霍去病疲惫地走进婚房,公孙窈已经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霍去病将衣带松了,背对着公孙窈卧下。他们之间照旧无言。
霍去病的思绪早就跑到了大漠草原上去,他仿佛又看见漠南之地,黄沙漫漫,一眼不能望到尽头,梦里金戈铁马,大旗挥毫。公孙窈却心系丞相府,回想着以前自己的快乐。
这一夜,他们已经是彼此的枕边人,可是他们的心却相隔万里,永远都无法逾越这条巨大的鸿沟。
她睁开了眼睛,发现霍去病早就不见了,便自己一个人去收拾了前几天陆陆续续收到的新婚礼品。
东海明珠,绿松石发簪,黄金和玉制成的手镯,摸上去无一不是冰冷的。在众多丞相府和冠军侯府送来的礼里,公孙窈发现了御史大夫府邸的礼。
只有一件。
那是一支做工精美,还透露着木质香味的木簪,比起其他人送来的花花绿绿的丝织品,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这支木簪算是很不起眼了。
她将这支木簪放在妆台的柜子里,好好保存着。
“小鬟。”
不同于未央宫,这次只有一个丫鬟进来。
“将这些礼都收好吧,都用不着的。”这些东西这么招摇,那么闪耀,她带出去肯定又要被那些少女们嚼舌根,说她不自重,只知道仗着夫君家有势招摇。她也不管丫鬟一个人怎么办了,只是一个人自己走了出去,看着天空发呆。
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照旧没有莺燕。
霍去病在长安郊外练兵。
“赵破奴!”
“在!”
“把我的那把好剑拿过来!”
他要发泄一下这些天的情绪。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可是他总是觉得自己被长安城的荣华富贵给束缚了,他总觉得有了良人,自己就不是一个能像以前一样快活的少年郎了,他再也不能忽视自己的家庭,再也不能在战场上无所牵挂,明明他现在也像以前一样在训练场上奔驰,练兵,可是为何此刻就感觉不一样了呢?
他不断舞动着自己的剑。雾蒙蒙的天空,心情也不会好,手中的劲道也不知不觉少了一些。
良人,良人。何以良人?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长安城的富贵生活,妻子的牵挂和良心的锁链,只有纵横大漠的生活和战场好友的羁绊!
就这样,一场婚姻,锁住了两个人。
一天码了七千字
累死我
这场汉朝昏礼我有考究过一些,写得不好的地方请你们提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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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黄昏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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