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迟莹。”少年忽地喊她名字，迟莹点头，乖巧地答：“怎么了。”

祁颂低着头，无声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她这会儿正仰头认真而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有他小小的身影。

心口似有蝴蝶雀跃，他仿若有些招架不住似的，头一偏，倚住冰凉的墙面，攥着玻璃糖盒的手此刻握成拳抵着额头。

喉结上下滚了滚，手背下的皮肤烫得要死。

好半天，祁颂才把话说完，不知道是说给迟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这样很犯规的，知不知道。”

简直，简直……想让他对她好一辈子。

“什么？”迟莹蹙了蹙眉，没听清他的话，往前走了半步凑到他跟前，“祁颂，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啊。

要死了。

早晚被迟莹甜死。

男生长舒口气，手臂放下来，等缓得差不多了，他朝她笑笑：“没什么。”

“……”迟莹闷闷地哦了声。

俩人面面相觑，时间滴滴答答走着，祁颂看着迟莹黑长而翘起的睫毛，一瞬改了主意。

耳边垂下来的碎发扫过他红透的耳尖，他仍旧是那副懒散地靠着墙壁的模样。

“迟莹，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脸很像汤圆啊。”

迟莹：“？”

迟莹反应几秒，眼神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说我的脸很圆很胖吗？”

“……”明明他才不是这个意思。

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祁颂眼皮掀起，眼尾似有一道红，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引人注目。

祁颂很无奈道：“谁教你这么做阅读理解啊。”

感觉被瞧不起了，迟莹闷声为自己辩护：“我语文132呢。”

“……”猝不及防被她秀了把成绩，祁颂做了个甘拜下风的手势，学着她的口吻：“好呢，小迟同学，你是我们五班的大文豪呢。”

继大学霸之后又来了个大文豪。

迟莹咬着唇不吭声了。

却也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好，因为一般祁颂没什么事儿的时候都乐得抓着她调侃。

心脏扑通扑通扑通跳着，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迟莹感觉现在自己需要台呼吸机。

“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下，迟莹，我说你的脸像汤圆是因为——”祁颂眨了下眼，灼灼视线扫过她的脸，“你的脸很小很白，还有点婴儿肥，看起来很可爱。”

可爱。

可爱……

迟莹感觉到自己的脸腾地灼烧起来，却忽然想起之前在网上刷到的一条关于男生/女生喜欢你时的表现。

-男生会夸女生可爱是因为他对你没意思，找不到其他优点才会夸你长得可爱，女孩子们千万不要被糊弄啦！

-而女生，只要觉得一个男生在你眼里变得可爱起来，那就要注意了，你极有可能喜欢他！

一盆冰水倾倒下来，让迟莹清醒了不少。

“你还不如夸我学习好。”迟莹小声咕哝，而后抬手干巴巴地说了句：“东西都给你了，那我先走了。”

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祁颂忽地直起身，把她拦住。

“迟莹，你阅读理解做得这么差，语文是怎么考的132啊。”祁颂语气听着还挺委屈，尾音耷拉着：“你听不出来我的意思吗？”

接连触碰迟莹两个底线，她有些不悦，抿了抿唇，瞥开头不看祁颂，嗓音却软着：“是你一直在绕来绕去的不讲清楚。我阅读理解做的不好，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祁颂眼睛慢慢睁大了些。

天，她真的不是在撒娇吗？

迟莹不说话了。

等了几秒，她见祁颂迟迟没动静，面无表情推开祁颂胳膊就要往外走，忽然一道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以及那股淡淡的专往人鼻息间钻的薰衣草的味道。

“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捏一下你的脸。”祁颂嗓子有些哑，仅有的一点底线也被情感湮没，似乎知道迟莹不会答应，他又歪着脑袋加了注：“我求求你呢？”

“……”

脑子里有烟花炸开，迟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缓缓地，一点点地，机械般地扭头看离她咫尺之近的男生，嘴唇干涩，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你说什么？”

下一秒，迟莹只觉脸颊一热，不过一秒男生便很快收回手，动作快到迟莹甚至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但祁颂的话证实了那不是错觉，他尾音像带了小勾子，稍稍上扬：“哇，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软。”

“……”

迟莹拔腿逃出了楼梯间，扶着墙面大口大口喘气。

才从刚才的场景了回过味来。

她都没答应，他就……就捏她脸。

迟莹弓着身子，不很明显地抬手蹭了蹭被祁颂短暂触碰过的地方。

手背被脸的温度烫到，她怔愣了下。

余光探见祁颂欲抬腿跟在她身后走，迟莹连忙转身把他摁在原地，眼神胡乱飘，就是不看他。

“祁颂，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又不是找不到路。你还是回病房照看外婆吧。”

“可是——”

“再见！”迟莹根本不听他后面的话，兀自向他道别完后走得飞快。

楼道上病人护士来来往往，她因走得太急期间差点撞到一个推着小车的女护士。

祁颂看着她向护士鞠躬道歉，而后像只兔子似的溜走了，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祁颂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指尖搓磨，回忆着那点残存的温热，他盯着看了半晌。

身边人头攒动，轮椅滚过，推车经过。

祁颂跟座山似的站着屹立不动。

良久后，他蓦地抬起手，将那两根细长的手指放在鼻子底下。

轻轻地嗅了嗅。

嗯。

原来这颗汤圆，是玫瑰味的。

“……”

-

“小颂，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外婆这会儿正戴着老花镜，手里摆弄着祁颂之前给她买的一台老年人专属智能手机。

老人的手笨拙地在上面操作，她只瞥了乖孙一眼就收了回来，嘴里小声嘀咕：“13652……”

祁颂跨腿坐在椅子上，糖盒被他塞怀里。

他动作利索地抽出吸管，拆了塑料袋插进果茶盖子里，吸了口，半边脸颊鼓起来，他含糊地问：“您干嘛呢?”

“存小莹的电话号啊。”外婆终于大功告成，把手机杵到祁颂面前，“你帮外婆看看对着不？”

白色纸条，黑色清秀的小字。

迟莹的字迹。

大致对了下，祁颂若无其事地把那张纸条叠好揣自己兜儿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嚼着果肉：“对着呢。”

外婆到也没发现他这一反常举动，只说：“小莹这孩子，长得漂亮，心地善良，讨人喜欢，最重要的是，乖孙，人家的成绩顶两个你。”

还伸出手指比了个二，以强调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祁颂：“……”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是他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舒坦。

“不过，小颂。”外婆摸摸祁颂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给他顺毛，“你们陈老师说你这次考试进步很大，课堂表现也很好。”

祁颂眯起眼睛，被夸得高兴了，嘚瑟得嘴角要飞到天上去：“那是，也不看看我外婆是谁。”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刘芳红女士。”

外婆伸手拍了他一下：“就你嘴贫。”

亲情维系不出一分钟，外婆余光瞥他一眼，又捡起刚才那个话题：“只是小颂啊，你能跟人家小莹当朋友，每天晚上就偷着乐吧。”

“……”

“是。”祁颂两条长腿大剌剌敞着，后背抵着椅子，他把果茶放桌子上，拿起桌边那颗从刚才起就频频被外婆看的苹果，削皮。

心里暗暗道：“我确实该偷着乐。”

毕竟，天下之大，再也没有比她对他还好的女孩子了。

“……”

南城的街道车水马龙，天空仿若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遮盖，月亮被云雾遮挡，只有隐约可见的星点星光。

病房内亮如白昼，玻璃窗户上映着少年的身影，他躺在陪护床上，极尽克制，把自己头埋进枕头里，又出来，又埋进去，又出来。

身子来回滚动，大脑亢奋，辗转难眠。

耳根处攀着可疑的红。

祁颂手里握着手机，不知道看了多少回。

小小的屏幕上始终亮着光。

[AAAAA小迟同学[爱心][爱心]：晚安。]

[AAAAA小迟同学[爱心][爱心]：小颂同学。]

“……”

-

终于整理完这厚厚的一沓卷纸，迟莹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手敲着酸痛的后脖子，书桌上摆着的闹钟指针走到了凌晨一点。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吗？

迟莹拿过一旁的手机，解锁，看到五个小时前祁颂给她发的消息。

[新时代的活雷锋：好呢。]

[新时代的活雷锋：晚安，迟大文豪。]

[新时代的活雷锋：果茶我很喜欢，糖也是。]

[新时代的活雷锋：明天见。]

什么嘛。

这个绰号又不知道要跟她多久了。

迟莹直勾勾盯着他的头像，指尖不小心点上去，进了他主页。

视线下移，她才发现祁颂的换了个签。

原来的是：[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吾没错吾没错。]

现在成了：[哈特车欠车欠]

“？？？”迟莹点开看了眼，看到有人在下面评论：“车欠”是“软”吗祁哥。

“软。”

“……”

“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软。”

祁颂的话忽然跳进她脑海里，迟莹几乎是一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手机顷刻间成了烫手山芋，被她灭了屏丢床上，砸进枕头里。

少年嗓音温润，明明是很正常的说话语气，此刻被她回忆起来却显得暧昧不清。

“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软。”

“想象中的，一样软。”

“软。”

“……”

这句话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回播回播回播，无限循环。

“啊，真是……”

真是的，害她一个人在这里心动。

罪魁祸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心跳漏了不知道多少拍，迟莹呼吸越发急促，全身如过电流般酥麻痒意蔓延，她只觉得自己现在热得不行。

在房间地毯上来回踱步，迟莹抓着睡衣领口来回扇动，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背了两页单词才强压下来让自己忘掉这件事。

然而当抬起眼皮偶然晃见书架上祁颂送的那本画册，一切都功亏一篑。

“……”

捏到我们囡囡脸的小颂同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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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