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之宅原是京城富商朱家的宅院。
起先是宅中丫鬟夜间听到院中有女子哭泣声,进院却寻不到人。
闹鬼之事,从不知来源的哭泣声逐渐变为夜间有人疯狂砸门,家中妇人去看,竟见一人吊在空中,那人脚穿梅色绣鞋,在空中荡着,吓坏了不少人。
如此多事,朱家人连忙请了高人来看,还没等鬼被捉住,朱家人已经个个精神恍惚,最终还是搬出了那宅子。
后来有几家人贪图便宜买了朱宅,前前后后又吓得搬了出来,几次经手,再无人敢买这宅子。
朱宅所在的朱雀街原本热闹非凡,但也因此事逐渐冷清了下来。
十年过去,这鬼宅的说法渐渐在京城中掀起了些风波,国君也请过不少高人来看,结果却一无所获。只好去落鹫山请人来。
国君郑重道:“若能解决此事,孤定有重赏。”
予林领了命。
旁边的昭意心中一动,“父皇,我请同师兄一起查朱宅的事。”
话刚出,就被予林拉了拉袖子,想要阻止她。
皇后捂嘴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旁边的贵妃。
“妹妹,你这女儿倒是率直,心中装的都是鬼神之事,以后恐怕难以居于宫中。”
林贵妃笑了笑,“这丫头久居宫外,一时间不适应是正常的,日后慢慢管教便是。”
皇后忧心道:“若是小时候倒还好,如今大了,一些习惯恐怕难以纠过来。”
林贵妃微微蹙眉,面上微笑却不减。
“好了。”
国君拍了拍桌,看向昭意,“到底是皇室公主,又在外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是时候回宫好好享福了。”
也不等昭意说话,大手一挥,走进来两个婢女,一左一走走向昭意。
林贵妃笑道:“采樱择梨,还不快带公主回殿?”
昭意坐着没动,两个婢女对视一眼,一边上前搀扶昭意,一边小声道:“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奴婢们。”
昭意默了一会儿,随着两人站了起来,甚至来不及与予林道别,就被两人引着走出了殿。
才走了不久,就在路上遇到了两位华衣女子。
两位女子发髻上皆簪着不少珠宝,身后跟着一众侍从,原来是方才还在大殿之上的两位公主。
两位公主身边还站着一名男子,也不知刚才和两位公主说了什么,脸微红,有些局促地微低着头说着什么,看到昭意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昭意身后的侍女向三位贵人行礼,“见过三殿下、五殿下、江中尉。”
红脸的男子正是同应许一起护送昭意回京的江行舟。
其中一位公主扫了眼江行舟,笑道:“我听闻就是小将军送四姐姐回来的?”
说话的正是五公主娄婉倾,是皇后娘娘所出的五公主。
娄婉倾说时,暗暗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三公主娄嘉桢,见她咬了咬唇,便心中一喜。
江行舟连忙拱手,“臣只是奉命行事。”
娄婉倾不依不饶,“小将军奉的谁的命?”
江行舟抬眼对娄婉倾对视,“自然奉的是二殿下的命。”
果然,娄婉倾脸色一僵,随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最终,她长叹一口气,“三姐姐,今日倦了,我们回吧。”
她身后的娄嘉桢也是兴致缺缺,看了眼江行舟,点了点头。
于是两位公主撂下一句话便一同离开了,像有意将昭意晾在一旁似的。
见两位公主走了,江行舟也知道自己不宜和昭意单独在一起,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宫。
采樱和择梨暗暗看了眼昭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昭意却毫不在意,提脚向前,“走吧。”
到了林贵妃为她精心备好的梧桐宫,已有两个嬷嬷等候多时了。
两个嬷嬷见了昭意,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礼,“见过四殿下。”
昭意没见过这阵仗,“这是做什么?”
一位嬷嬷回道:“老奴前来教导公主礼仪的。公主唤老奴李嬷嬷便可,这位是顾嬷嬷。”
昭意问:“是贵妃娘娘让你们来的?”
话音刚落,那位顾嬷嬷便厉声道:“公主当称娘娘一声母妃。”
她扫视一眼昭意空洞的眼睛,昂着头冷面道:“虽然公主身上多有不便,但作为皇室公主,这等基本礼数也是要好好学的!公主出去,代表的是娘娘和二殿下,切不可做失了身份之事,丢了脸面!”
顾嬷嬷的声音又尖又刺,实在难听。
昭意抿唇。
方才在大殿上,不由分说的就被两个婢女带来此处,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又有两个嬷嬷堵在门前暗戳戳说她不知礼数,实在是令人恼怒。
昭意上前一步,笑问:“贵妃娘娘可是今日就让两位嬷嬷来教导我?”
顾嬷嬷还欲纠正她的称呼,李嬷嬷便先回道:“娘娘先命老奴前来与殿下认个脸熟,教导一事明天开始。”
昭意偏向顾嬷嬷那方,“今天也算是熟悉了,那昭意就告辞了。”
说罢,背着手便从两位嬷嬷身边走过,直接往大门里去了。
两位婢女面面相觑,给嬷嬷们告了声不是,赶紧跟上了昭意。
顾嬷嬷一瞪眼,指着昭意的背影半天说不出来话,气红了脸,“这天下竟有如此毫无礼数之人!”
*
梧桐宫选址较为偏僻,少有人来,但也因此树荫浓密,郁郁葱葱,昭意还算是喜欢。
且不说贵妃娘娘对她有几分真心,但至少从面上来看,该有的东西都不缺。
进了殿,昭意便将宫人都赶了出去。
她四处摸索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我的箱子放哪了?”
四周静了一会儿,角落里有个箱子悠悠飘了起来,落到了桌上。
昭意闻声走了过去,开了箱子,检查了一番,里面放置的符纸和法器都完好无损,这才又将箱子关上。
她想了想,还是道:“这箱子你帮我藏到安全的地方。”
她身后凭空传来一声,“我怎知哪里安全?”
话音刚落,便有个人显现出来,身材偏瘦,头发高束,正是楚行昀。
昭意杵着脑袋一笑,“这我可不管,只要不被人搜出来就好。”
楚行昀在四周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将箱子抱起,脚下一蹬,整个人便飞到屋梁上,将箱子藏到了上面。
等放置好了箱子,昭意才问:“这隐形符可好用?”
楚行昀腰间系着一个袋子,里面是昭意给他的隐形符。
从下了马车后,他便一直跟在昭意身后。
楚行昀道:“甚好,一路上无人发现我。”
昭意点点头,“那就好。”
楚行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这隐身符虽好,但还有时间限制,时间一过便会显形,一直在这宫中如此行事,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昭意一笑,“你这是嫌自己不够光明正大?你看看我身边的人,不是宫女便是太监,莫不是你想当个小太监......”
话音未落,楚行昀便红着脸站了起来。
“罢了,我觉得这般挺好的!”
昭意噗嗤一笑,但又想到了一事。
“你帮我打探打探朱宅的事情。”
楚行昀瞪大了眼,“我这样如何打听?不把别人吓个半死就算好的了。”
昭意摇摇头,“哎,宫里打听不成,你还能去宫外打听嘛。如今这宫门还困得住一个隐形人?”
楚行昀气极,这梧桐宫极为偏僻,从这到宫门都得花很多功夫。
一抬头,又看到昭意那面带笑容的脸,心里一把火烧得更旺了。
“成!我现在就去给你打听!”
他站了起来,捏了一张符,一把推开门,便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两扇门被使劲一推,发出“啪”的响声,撞得门板微动。
宫人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探头一看,只见两扇门大开着,昭意坐在桌前。
“殿下?”
昭意使劲握了握花瓶,扭头朝那宫人一笑,“方才风太大了些,把门吹开了。”
宫人看了看静悄悄的四周,有些迷茫地将门轻轻关上。
*
次日,天未亮,那两个叫采樱和择梨的宫人便把昭意从床上拉了起来。
刚梳妆好,两位教导礼仪的嬷嬷就来了。
那位顾嬷嬷昨天在宫门前吃了瘪,今日精神抖擞的,目光直直盯着昭意,皮笑肉不笑的,“四殿下今日可准备好了?”
一听这浓浓的火气,昭意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等昭意说话,顾嬷嬷便微仰着头,“学习礼仪前,老奴还得多言几句,在这宫里殿下还是谦虚些为好,若像昨日那般傲气,恕老奴直言,迟早会为殿下招来祸害。”
昭意闭上眼,放缓呼吸,听着顾嬷嬷的话,已经闭目养神起来。
顾嬷嬷背着手转悠一圈,回头一看,见昭意安静地坐在那,心中火气消散了几分,继续念起了宫中规矩。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只见昭意的脑袋微微往下垂。
一旁的李嬷嬷见了,缓慢走到昭意身边,轻咳两声。
李嬷嬷侧头一看,见昭意的脑袋更低了,刚想再咳两声,就见顾嬷嬷已经转过身来,直直看向了昭意。
“四殿下!”
尖锐的声音响起,吓了昭意一激灵。
顾嬷嬷使劲拍了拍桌子,气到快说不出来话。
李嬷嬷见了,连忙上前扶住顾嬷嬷,正想劝慰几句,顾嬷嬷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到昭意身边。
“殿下,还请您拿出应有的态度来!如此下去,如何能成为一国公主!”
昭意打了个哈欠,“我本来也不想回来当公主的。”
顾嬷嬷不可置信的看过去,“殿下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液,如何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生为公主,那便是天赐的荣誉,就有应尽的责任!”
昭意闻言,笑了笑,“我该如何尽责?如嬷嬷你方才所说,紧闭宫门,学绣花学乐曲,便是尽责了?”
顾嬷嬷张了张口,气得手动,“那......那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事!”
昭意懒洋洋往后一靠,“那是别人的天经地义,却不是我的。”
顾嬷嬷深深吸了几口气,沉着脸站到昭意身前,“殿下,还请伸出手来。”
昭意不明所以,“怎的?”
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手心便一阵刺痛。
李嬷嬷惊呼一声,连忙拉住顾嬷嬷,“使不得!使不得!”
顾嬷嬷手里拿着戒尺,面无表情地看着昭意,“这后宫之中,不少嫔妃皆由老奴教导出,就连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得对老奴恭让几分,不过一位公主,又有什么打不得!”
说罢,高高举起手中的戒尺就要往下落。
昭意握着被打的手,听见头顶的风声,眉头一蹙,一个侧身便躲过了。
而顾嬷嬷扑了个空,惯性带着身子往前冲,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虽是看不见,但听着声音昭意也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忍住地笑出声来。
顾嬷嬷红了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这......这成何体统!”
接着便拿着戒尺朝昭意打来。
昭意伸手碰到了旁边的木椅,便把木椅扯过来往前一推,只听哗啦一声,椅子倒在了地上,拦住了顾嬷嬷去路。
顾嬷嬷已经气晕了脑袋,只想着好好教训一下昭意,推了椅子就奔来。
于是一人躲,一人追,一会儿功夫殿里已经一片狼藉。
李嬷嬷在旁喊着,也没人肯理,只好叫来了外面的宫女,一群人追着两人跑。
起先昭意不过是想捉弄顾嬷嬷,这会儿追赶起来,她倒觉得有些乐趣,手里碰到什么便扔什么。
身后的顾嬷嬷追不到人,只能喘着气瞪眼看着昭意,下一秒却瞪大了眼。
昭意浑然不觉,转身时突然撞到了一人。
她一惊,因为修习炽阳心法,少有人能这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昭意下意识反手,向身后的人袭去,却不料手腕被人轻轻握在手里,往怀里一带。
一股冷香扑鼻而来。
“小心。”
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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