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容？”对方抬起头来回望，伸手摸了摸脸，“哥你是说不带面具的样子吧？没有没有，就算被抓住挨打的时候我都死死护住呢，哥你真是第一个!诶那面具呢？”

施明三走到不远处捡起面具又回来：“大哥，这真是送你的!你看见了我的脸，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大哥了!虽然我想偷藏生花，但那只是我一时兴起想要扬我千手神偷的名号，既然藏生花是大哥的东西，那我就不会再偷了，就算被偷了，我也定会帮大哥再给它偷回来!”

不像演的。

高云升没有试探出任何破绽，反而越来越觉得施明三就是二傻子。

说话都奇奇怪怪的。

“那你……”

高云升手端起了茶杯，施明三也是赶忙端上：“大哥，我愿意!今日便与大哥以茶代酒结为异姓兄弟!大哥还知道我不能喝酒，真是绝世好大哥……”

说着竟还伸手抹起了眼泪。

现在，高云升手上这杯茶是放也不是喝也不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脸和身体都僵了。

谁能告诉他，他是怎么从抓到贼到与贼结为异姓兄弟的？

“不是，你怎么回事？我何时说要与你结拜？”

高云升受不了了，把两人的茶杯都拿下来放在一边。

“就是这里啊，”施明三把书再次摊在高云升面前，“里面说大哥身怀异宝遭江湖人追杀夺宝，与一人一同共抗外敌，后结为异姓兄弟。我还没和大哥供抗外敌，大哥就愿意与我结拜，大哥是绝世好大哥，我也会是大哥一辈子的好弟弟!”

“话本里的东西如何能信？都是胡编乱造，而且我也没想结拜。”

“为什么不能？有人写了我的神偷事迹，和我经历的几乎一模一样，那写大哥的应该也和大哥差不了了多少吧！大哥定是想同我结拜，不用害羞的大哥!”

“这能一样吗？”高云升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大哥，既然已经结拜，作为小弟我自当以大哥的安危和事业为准。从今日开始，我施明三便不做神偷了!大哥以后可以叫我的原名，施淮安。”施淮安又从高云升这边夺回茶杯，一口饮尽，“大哥，快喝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高云升无奈跟着抿了一口。

他本来就渴了，都不敢喝水了。

这人必不可能是宁悠清，杀伐果断，掌控整个域的人，怎么会是这讲理讲不清的样子。

等到高雨过来，高云升也是梳理了一番才讲出刚才发生的一切。

本来他只是想从施淮安那里了解一些事情，却不想被这二傻子神偷赖上了。

啸风山庄在焉州占据了一片山地，产业遍布整个焉州，主楼建在山上，住在里面的只有几百人，却是山庄的根基。

“少庄主回来了。”

自三人进城，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庄主高令耳中。

“我去见父亲，高雨你带他安顿吧。”

高云升下了命令，高雨还没来得及应，就被人抢了先。

“大哥，你我已经结拜为兄弟，大哥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作为子嗣岂有不见父亲的道理？让我和大哥一起去吧！”

高云升停下脚步。

施淮安说的非常合理，按照他脑子里的故事，他们二人已经兄弟情深意笃，提出这个要求很合理。

但他在阳光下更显苍白的肤色让高云升的疑心又升起来了，不仅脸白，和手上的肤色差异也是巨大。

今早启程，施淮安跟在后面就像跟了一个幽魂一般，每次看到都让高云升心中一惊。

偏这人表情行为举止皆正常，又让高云升觉得人可能本来就这样。

但……算了，本来也没想真和他结拜。

“不必了，父亲卧病在床良久，不宜见人。”

“好吧大哥，我等你愿意接受我那一天!”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摆脱施淮安了，他说的话语却又缠了上来。

“施公子，这边请。”高雨带着他穿过大半山庄，一边引路一边介绍。

“啸风山庄共有四座主楼，最里面是庄主和少庄主的住处，名为摇春，未经庄主许可禁止入内；那边是浮叶楼，里边待着的都是大忙人，施公子轻易可不要去；进来时经过的那是惊雀楼，施公子若是想提升忍耐力可以去；前面就是拂漪楼了，专门给客人或是无处可去的人住的。施公子在山庄内可不要四处走动，若是无聊可以去庄子里的集市逛逛。”

施淮安被高雨客气地请进了拂漪楼的客房里，只得了一句“施公子自便”人就走了。

真是每介绍一处就警告一句，有必要吗？他也不是会爱到处闲逛的人。

施淮安取了镜子坐到窗边，看着自己的脸。

泛黄铜镜里，他的容貌看着也不丑，没有任何异常，高云升也不可能见过真正的施明三，究竟是哪里惹人怀疑了？

小蛇从袖间探出头，跟着栖身去看镜子里的主人。

这个顶着施淮安身份接近高云升的人又是宁悠清。

半年前，千手神偷施明三凭借特殊的藏匿手段潜入域中，不是为了偷盗而是为了刺杀宁悠清。

七才察觉到他的行踪，宁悠清早做准备悄无声息地杀死施明三并销毁了他的尸体。

施明三无亲无故，因性格古怪也无朋友，一直戴着面具示人，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那么谁都可以成为他。

易容一次至多维持五日，这一次跟在高云升身边不方便易容，宁悠清便借了施明三的身份，让高云升称自己施淮安则是为了避开施明三的仇家。

宁悠清拿着话本无意识地翻页，明明做好了万全准备，昨日的表演也有任何破绽，到底哪出了问题？

高云升为什么会怀疑他不是施明三!

镜子被推倒在一边，屋子里的人也起身出去了。

高云升敲了门，等了一会屋子里才传来声音：“进来吧。”

“爹，”高令卧躺在床上，屋子里没别的人，“他们人呢？怎么没人照看着？”

“我让他们下去了，有些事要和你说，过来。”

高云升忙几步走到床边坐下，这几年父亲的皮肤溃烂越发严重，好了烂，烂了好，脓血一淌就止不住，活动时痛苦，躺卧时折磨生不如死但至少还活着。

“爹，谢星越死了，他想要杀我，被宁悠清杀了，我找遍了他府里所有地方，都没找到。”

高令身上的破溃有些已经蔓延到脸上，但不影响说话：“他要杀你!他当真是糊涂了，以前的他可绝不会不把生命当回事，也绝不会用孩子换取金钱!”

高令早拿到了消息，任秋凡当众公布了谢星越所做之事，但他不知道，谢星越竟不顾多年兄弟情意想害他孩子的命，也不知道他竟是被宁悠清杀死的。

“若我没记错，宁悠清今年才十九吧？他武功比你如何？如何杀了谢星越？”

“我没有完全试探出，但宁悠清正面对敌的实力应该差点。”高云升回想一番，“当时我中了谢星越的计，中了剧毒，谢星越也受到影响，宁悠清趁机要了他的命。后来我也和宁悠清对上几招，但他当时只撤不进，我身上毒性未清，都未发挥全力，真正对上我也不知谁能更胜一筹。”

“江湖中竟还有如此奇才，孩子，不要和他对上也不要事事都全力以赴。”

高云升知道父亲在说什么，要他收着力，不要惊动埋藏在他身体里的东西。

“毒呢？可清干净了？谢星越真要一个人命的时候会下死手确保万无一失，他对你用的毒一定是最狠的，身体怎么样了？”

“是最狠的，我身体里的东西又动了，”高云升抚着心脏，“但我毒已经清完了，是宁悠清解的。”

“他怎么会救你？”

“他可能是为了地图吧。”高云升回想当日情形，自己和谢星越在屋子里缠斗许久，宁悠清就站在外面听着，直到他找到地图，宁悠清才进来给谢星越一击毙命。

“什么地图？”

“神宫密藏。”

“这确实在我们手中，但你不会给他，就算他救了你也不会，他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救你。”高令摇着头，他居于屋中尽揽天下消息，却怎么也猜不透这位域主要做什么。

“爹，我记得神宫密藏一直在咱们家里，是完整的，为何我在谢星越那看到了半幅地图？”

“咱家里那幅也不完整，两张拼在一起才是完整。当年我和你娘和谢星越年轻胆大闯神宫，只在外围一圈就差点活不下来，若不是你娘，我们怕是那一次就葬在神宫里。后来带出了神宫密藏图，我怕消息传出去，便将地图分为三份，一人守着一份，现在我手里的就是我和你娘那一份。神宫太险，进得去出不来，图纸还是不见天日的好。”

高令一直把神宫密藏图藏在暗格里，高云升也只在儿时见过一次。

“儿子，地图之事先不管，当务之急是你的身体。当初你娘在那吊坠中藏了东西，我本想让你找回来试试有没有作用。可惜谢星越死了，那坠子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你必须去一趟荆蛮之地，寻找解决之法。你娘是荆蛮人，她医术奇高，会巫术能驱使蛊虫，也许只有她的族人，能救你。”

“荆蛮……爹，那他们是不是也能治好你的怪症？”

“先去找找吧，能不能治爹也不知道。谢星越的案子爹会派人去查，此时牵连甚广，仅查清就要耗费不少时日，你不用顾念着这个，没有什么事比我儿的性命重要，去吧。”

“是，爹。”

高云升退出房间，儿子又要离开，高令却只能困在这幽暗之中。

“孩子，是爹对不起你，若爹没有身患怪症，哪里需要你去冒险，是爹无能，才让你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玩一玩……”

“谢星越你竟死了……当年我突发怪症，你便再也没来看过我，传信去问也只说自己繁忙，想蓝瑾还在的时候，我们三人一起踏遍江湖，多么潇洒肆意，如今两人都走了，我也只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屋子里的幽幽低语声只有来接班的高酉听见。

“人生不可能不留痕，再多派几个人去查施淮安。”

“是，庄主。”

宁：铜镜铜镜，谁是世界上最白的人？

铜镜：不造啊，都黄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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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