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秦王办事,还当着他的面吞了胭脂虫,怎么不算秦王的人?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苏慕白不用想别的,把知道的都告诉他。
可苏慕白闻言,却又是眼神闪烁,思虑更重了。
高云升瞧他脸皮被头发绷得紧,都怕他皱眉皱得太用力,把头发扯断了。
沉默许久,高云升突然想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苏慕白刚才把同属秦王手下的同僚都杀了。
有时候同效一主反而恩怨更大。
“其实也不是,我只是答应秦王一个交易……”
“我依然可以告诉你一部分。”
苏慕白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去关上了店门。
又在高云升面前坐下。
“他们送来的东西,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信物,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打开谢星越的密室。”
他说着,拿出了他刚刚在弯刀大哥怀里找到的东西。
似乎是一片圆形铁器的一部分。
上面满是深刻的凹槽,类似榫卯结构,有一个东西能与之完美契合。
“但他们送来的只有三分之一,这本该是一个完整的圆盘,秦王应该是分了三拨人送来,分别联络了我、闫一禾和徐迟昭,他信不过我们三个中任意一人。”
果然,这东西并不完整。
“你和他们约在这里见面,但你把他们都杀了,不怕加重秦王的疑虑?”
“他们本来就是要死的,秦王想要的东西不可能和任何人分享,我只是让他们先死几天。”苏慕白顿了顿,用绢布把那块铁器包好,“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是你杀了他们,他们行事莽撞,惹怒了你,你一气之下杀了他们,幸好,你对此事一概不知,我能来得及找回这块铁器。”
“行吧,随你怎么说。”
秦王与高云升还做了交易。
在他看来,高云升是一个吞下胭脂虫,会帮他争盟主之位,且寿命只剩不到两年的听话的半死人。
只要他一直相信这些,那么高云升做什么都不会再惹怒他,他也不会对高云升穷追不舍。
所以,高云升无所谓苏慕白怎么说。
就当是用这几句话换了点情报。
“秦王要什么?或者说你们进谢星越的密室要找什么?”
苏慕白摇摇头:“我只知道那是一个通道,至于通向何处,里面藏着什么,我都不知道。”
通道?
谢星越的密室能通往何处?
“不只是秦王,聚集在邑水的胡商也想进密室,他们说他们的猫闻到了属于他们的东西的气味,就在密室里。”
“胡说,我听说谢星越的密室在山体里,他们的猫能隔老远闻到地底下的味道?”
苏慕白依旧只是摇头:“我不清楚,你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查。”
关于谢星越的密室里究竟有什么秘密,苏慕白叫他自己去查。
他本来就要去,这下只需在暗处偷偷跟着他们去,倒省得自己找了。
高云升的视线落在那被绢布包好的铁器上。
或者说“钥匙”。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另一件事,但你可能已经用不上了,我还是说说吧。”苏慕白在离开京城前,曾听见过秦王对下面人的吩咐,知道他要找高云升,“秦王要人办事会强迫他吞下胭脂虫,此虫每逢月圆夜会啃食骨骼使宿主痛不欲生,需得他每月赏的解药方可解痛。我本想提醒你,但你若已经与他做了交易,这虫子怕是已经吞了。”
苏慕白面色平静,声音平缓,但高云升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懊悔,知道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提醒自己,远离秦王。
“谢谢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确实该谢苏慕白,若无他的提醒,等到月圆之夜,高云升体内的胭脂虫不发作,岂不是在秦王面前暴露了他根本不受控制?
不管如何,知全貌才能下对策。
“谢什么,我没帮上什么忙,而且,你也给过我帮助。”
他拿出那块属于啸风山庄的玉牌,递到高云升面前。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你们的山庄被秦王毁了,就还给你留个念想吧。”
高云升拿着玉牌不知该哭该笑。
苏慕白不知内情,不知道山庄一事不过是高云升父亲和雷叔运势而为。
他只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啸风山庄已毁,高令不知所踪,兴许尸骨无存。
但高云升知道,父亲和雷叔活得好好的,还秘密地不知去做什么了,他拿着这玉牌做什么念想啊?
“谢谢。”最终,高云升又到了句谢,毕竟苏慕白现在是秦王组织的人,他也吞了胭脂虫而且无法化解,无法确定他什么时候就完全不念旧情了,所以他没有过多解释。
“这枚玉牌还在,那么我们也没帮上你的忙,亏你还记得我。”
苏慕白牵了牵嘴角,最终没能笑得出来:“有些帮助不是切实地提供什么,而且是我去得晚了,那时啸风山庄已是自顾不暇,来不及了,我怎么能怪你们不施手相助?”
来不及了。
高云升还记得,苏慕白当时的诉求是救他的爷爷。
不知是什么病,要他拼着命在一众江湖高手中来抢他的藏生花。
但既然说来不及了,那应该是没救下吧。
高云升不知该说什么。
他没遇上过这种事。
甚至当初给这枚玉牌,也不完全是帮苏慕白找饮白先生救他爷爷,只是想借他的手,传消息回山庄。
那座山下,阿若和杨楚丰行迹古怪,高云升是想让山庄派人查查他们。
最好能一起查查那蛇窟下面的密室是何人留下,又通向何方的。
却不想,苏慕白阴差阳错没去山庄,这枚玉牌又回到高云升手中。
但此时那阿若、杨楚丰还有蛇窟密室也没有查的必要了。
比起这个,他们还有更需要去做的事。
良久,苏慕白回过神来,说:“好好收着吧。你先走,进城之后躲着点,不要让他们摸清你的位置。城中没有闲人,小心每一个人。”
“好。”
高云升迅速应下,背着剑先走了。
这是他答应苏慕白的,用来换取信息。
只有他先行一步与苏慕白错开,才能让苏慕白即将用来交差的谎言成立。
但他有点摸不清苏慕白此人。
苏慕白前面说的话半真半假,但从胭脂虫那开始又满是情真意切。
高云升搞不懂他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却也察觉得出几分,苏慕白也在试探他。
但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对错暗号了。
秦王……
也许苏慕白与他的考量是一样的。
如今他们都是吃下胭脂虫的人。
他不敢保证苏慕白是否能坚持自己的立场,所以无法信任他,就如同无法信任秦王。
同理,苏慕白也是无法信任他的。
也许苏慕白本是打算告诉他更多消息的,如今却也不敢了。
算了,没有打探到更多情报就只能先跟着他们进入谢星越的密室,走一步看一步了。
高云升策马快速前往邑水城。
到了城门口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弯刀大哥那伙人要苏慕白带他们入城了。
城门内外士兵列队,领头的将领一个一个地检查进出邑水城的人员的身份。
查得极其仔细,不仅要检查相应的身份证明,士兵甚至会伸手触摸来往民众的面部。
他们在检查什么一目了然。
但是这有用吗?
他们没见过宁悠清的真容,就岂会知众人之中是否有他的身影。
而且,宁悠清的目的地不是邑水,他约见的地方是福州。
也许他早预料到在邑水会有这样一到关卡。
高云升猜测着,下了马,牵着缰绳过去。
此时,京城外,宁悠清刚刚驱着马车出城,车厢内坐着的是宋昔浅。
太子战胜回京,再度进宫向皇帝请旨赐婚求娶宋相次女,多日后,皇帝终于松口同意。
但皇帝又搬出了另一件事挡在二人婚约之前。
皇帝说,秦王为敬孝,遍天下搜寻长生神药,终于有所突破,不日他就会带着成果回宫。
而同为亲自,太子却在皇帝病重时仍只顾挂念儿女私情,不为他多着想,是为不孝。
于是,皇帝罚了太子闭门思过,又要宋昔浅回关州探亲,待回来后再定婚期。
裴斯宸知道,这老皇帝就是在逼他。
逼他为他去找长生神药。
也是在逼他造反,好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地罢免他,再杀了他。
但更多的应该还是为长生。
江湖上的动向逃不过皇帝的眼耳,但他的人应该没能得到更多准确的消息。
比如那幅地图。
因此他需要另一方势力和他一起去制衡秦王。
如果真能让藏生花明确地现于世那就更好了。
老皇帝支撑不了多久了。
太子和秦王都在等,却也不能完全等,藏生花这种神物若真存在,还是抓在自己手中更加稳妥。
裴斯宸安稳地回了宫中闭门思过。
在此之前,他先去见了宋昔浅,让她带着宁悠清一起北上关州。
如此既能帮他传达一些安排,也能让宁悠清保护她一路平安。
正好,皇帝和秦王的人都涌向了北方。
同是向北,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因此,宁悠清才会赶着马车,和宋昔浅一同离京。
而七才已经一早入了北地,那边寒风瑟瑟,地广人稀,蛇类难以活动,自他去后,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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