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追求真爱需要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我认为那或许无关个体,因为将其看作一种普遍的“信仰”更为贴切。
刘耀文在信的开头这样写下,钢笔笔尖摩擦纸页的声响在极速奔驰的车内几乎被磨灭殆尽,他沉浸在这一封即将寄往大洋彼岸的信件中,致使他难以将注意力放在司机紧张到战栗的手指上。
“老罗,你怎么了?一直冒冷汗,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坐在一旁副驾上的男秘书狐疑地盯着人问。
随着话音,刘耀文抬头看过来,他湖水般沉静的瞳仁下泛起一丝警惕的涟漪,他默默地将钢笔的笔帽盖上,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音推着一滴冷汗落到司机的领口上。
车后座的男人淡淡地开口,“你是新来的司机?”
汗涔涔的中年司机哆嗦的咽了一口唾沫,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是啊。”
刘耀文缓缓低眸,他将信件折好放进还未署名的信封,“你是谁的人?”
闻言,男秘书抿紧嘴唇,直到泛白,他的双眼开始忐忑的抖动。危险在这一刻仿佛具象成一个人类的躯体,黑幽幽的色彩将驾驶座上的男人吞噬的看不清面容。
急驰的轿车似黑夜的使者挥起弯刀将前方的黑暗劈成两半,司机长久的沉默让三个人迎来了无声博弈的窒息。刘耀文侧过脸,目光转向窗外快速闪过的幢幢黑影,他已经在紧绷的环境中累坏了,“不是要杀了我吗?犹犹豫豫会让你错失良机。”
略带疲惫的话音如同棉花里的针,扎在司机躁动不安的良心上,他宽大的手背暴起青筋,像极了吸满浆水的毒蛇,延伸至手腕。
“刘总,我是被逼的!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没有选择!”
话音未落,两行泪已经打湿了中年男人饱经风霜的脸庞,他的眼里湿润着一种对苦难反抗失败的决然,“对不起,刘总!”
男秘书心里暗道不对,下意识就要去抢方向盘,“老罗!你疯了!赶快停车!”
宽阔的车道上,车速越来越快,油门在两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的注视下一踩到底,横冲直撞的冲向种满稻穗的麦田。刘耀文没有任何临死前的恐惧,他紧抓住扶手让自己稳定身躯,幽黑的眼睛只是凝视着前方,那镇静的模样比死神降临更加可怕。
“嘭——”
他醒过来时,男秘书虚弱的声音正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刘耀文眼前被鲜血模糊的看不清,脑袋里嗡嗡直响的杂音被渐渐恢复的痛感的占据。男人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看着几公里远的滚滚浓烟飘向天际,仿佛一面昭示胜利的旗帜。
炽热的焰火给刘耀文的脸铺上了一层绯红,他双手发抖却依旧紧握手机,幸好没有摔坏。男秘书恍惚间看见一个摇摇欲坠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矗立在暗红的燎原之上,他疯了一般的向那个方向跑去,即使鲜血已经浸润了他的衣袖。
电话未接通的嘟嘟声飘荡在刘耀文的耳边,他望向天空,留下语言留言。
“马嘉祺,不要...去找贺峻霖。”
……
“轩轩,他没事的,这边有医生看着,你去休息一下好吗?”
隔纱般的柔音渐渐在刘耀文的耳中清晰。他努力撑起酸疼沉重的眼皮,在黑与白交替闪现几秒后,才看见被橙色阳光浸泡着的天花板,紧接着是宋亚轩疲惫而忧伤的眼神。
“你醒了?”
刘耀文确定这里不是医院,怎么到这里来的,他也记不清了。脸上的绷带扯着皮肤,刺痛的感觉逐渐让他回忆起当晚的事故场景。
真是庆幸啊,还能活着见到你,亚轩。
他的声音沙哑到几乎难以辨认,“嗯。”
宋亚轩并不是泪失禁体质,但他最近为了眼前这个男人流了太多的眼泪,以至于他只是听见后者的声音就泪如雨下。
一旁的林致雪脸色依旧阴沉,她拍了拍宋亚轩的肩膀,“都一天没吃饭了,我去给你炖点汤,现在总该能吃下点了吧?”
哽咽声从喉腔挣扎着吐出来,宋亚轩泪眼婆娑的点点头,“谢...谢谢,林姨。”
软底拖鞋踩踏木地板的声响渐行渐远,摆在窗台上的橘色桔梗在风中轻晃,细长的花影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是遗留在午后昏沉的梦幻里。
刘耀文忍着疼痛尝试坐起来,他身上的伤并不算重,只是跳车后刮蹭的细小伤口太多,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他的血肉。宋亚轩并没有要扶他的意思,那是一种带着埋怨和后怕的漠然行为,这加重了他的委屈。
“刘耀文,你疯了!”
男人的神情一滞,他无措的抿紧唇,眼里竟出现孩子般的慌张,“生气了?”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说着,宋亚轩不争气的小泪珠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我快吓死了!”
也许是跟宋亚轩在一起心就是会软一些,刘耀文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去拉身旁人的手,感受两种温暖彼此交融的真实。
“还好没死,要不然这么漂亮的男朋友就便宜其他人了!”他泪中带笑。
“你...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宋亚轩一边抹眼泪一边想要挣脱带着薄茧的手指对他的纠缠,“放开手!”
刘耀文的心犹如被荆棘贯通一般的痛,心尖上的人的泪水是对他最重的惩罚,是他感受到恐惧的根源,那一刻,他又回到了几年前,再一次陷入对爱情的自证中。
他也感到了委屈,“我不放!是不是伤着脸了,你不喜欢了?”
宋亚轩很少从一个人的眼中看到浓烈的情绪,但这一次他切切实实的从自己的爱人眼中看到了一种绵长的恐慌,似乎那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宋亚轩愣住了,他不再故意佯装想要挣脱,而是静静地透过泪水去端详眼前的人。
“嗯?为什么不说话?宋亚轩,说话啊!说你爱我!”
宋亚轩抬起手,温热的指尖轻轻抚摸刘耀文的脸,他的眼睛像是大海一样充斥着蓝色的忧伤,“你是有多爱我啊...拖着满身的伤也要来见我...”泪水滑进他的嘴角,咸的发酸、发苦,“我当然爱你,不要怀疑我的心意。”
“我还记得昨晚开门的时候,看见你倒在门口,你走过的路上都是血。我只是听着别人说都心惊肉跳,你是走着来的。你当时在想着什么呢,竟然能撑着这样一副身体来到我面前,如果是因为我,刘耀文...我害怕。”
“你把我捧在手心里,让我觉得自己就像珍宝一样。我害怕被你这样用心爱着,而你却在死的时候不带上我,那我该...多可怜啊...”
话音落下,刘耀文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无法控制泪水的决堤。恍然间,他觉得宋亚轩就像贫瘠的土地,但只要真心播下种子,他便会将自己的人生尽数奉献。而他甘愿将自己的头颅埋进土里,用他全身心的爱意浸染这空寂的大地,直到停止呼吸,以获得永久相依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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