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千山侧眸看了梁千峰一眼,心里暗自嘲笑一番,抛了个差不多的问题给堂主。
"解蛊嘛......"堂主说,"有两种,不过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一种是其中一方放足两个礼拜的心头血,每次都不少于杯盏大小,大概这么大。"
堂主拿了个杯子来笔画着,然后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另一种嘛,就是杀死'配偶'。"
梁千峰听得歪了头:"什么叫'杀死配偶'?"
其实这话挺好理解的,梁千峰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形容。
云中千山问道:"是指两个人之间互相残杀的意思吗?"
堂主点点头:"每一对蛊虫,都是命定的夫妻,而使用这种蛊虫的人,通常都是一对眷恋,用这种蛊虫来增强两人之间的羁绊。也有像少主和公子这般的,只不过都是自愿的。嗯......后者处着处着,通常都会......"
堂主没有明说,含含糊糊的,想着家主为了扯回少主的魂魄,应该是不在意连心蛊虫的副作用的。
梁千峰没有去追究他的未尽之言,而是问:"既然是增强两人之间的羁绊,那为什么还有杀死对方的解法?真的会有人去做吗?"
堂主看着面前两个没成年的孩童,犹豫着要不要告知两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会产生些不可避免的隔阂。
云中千山看对方欲言又止,像是不便明说的样子,自己代替对方回答梁千峰。
"人嘛,刚开始觉得能够和对方好一辈子了,任何不可抗力的因素都难不倒。但是成婚之后,真正面对那些东西时,才发现自己对付不了。
再者,和朋友间的相处也会有腻的时候,更何况是恋人。发现了对方无意间暴露出来的真实面孔,不再是自己觉得完美的样子。
最后的结果,多半出轨,然后和离。
两人身上有种有连心蛊,都已经闹掰了,就不乐意再为对方付出,最后一种方法是最为完美的。
而且,使用最后一种方法的人,比第一种还要多了不知几倍。我说的没错吧,堂主?"
堂主点点头,他没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居然能说出这些东西来。
想到云中千山是一个混迹江湖的,说难听点,就是没人要的孩子,说出这番话来,也不觉得有多奇怪了。
一堂课结束后,云中千山和梁千山携手走出语樱堂,漫步于山寨长长的石阶上。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云中千山的银手环上的坠子落在梁千峰的手上,随着行走的动作,摩挲着皮肤。
衣服上的吊坠,身上的配饰,随着动作,发出丁零当啷的悦耳声。
走了大半的阶梯,梁千峰开始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沉重,脖颈上挂着的银项圈成了累赘。
手往脖颈后头摸去,想要将项圈解下来,好让脖子放松放松。
造型繁复多样的项圈,兽纹浮雕于上头,一枚巴掌大的平安锁坠于下方,虽然制作这件首饰时,工匠考虑到少主是个小孩的缘故,将首饰弄成了空心的,但还是有些重了。
云中千山摁住梁千峰的手,没让人成功解下来。
梁千峰不满的抬头,看见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涌上喉头的谩骂只好吞下肚子里去。
人多眼杂,他要是大庭广众之下解了项圈,下一秒就有人跑去云中木栖那告状,他和云中千山又得罚抄族规。
云中木栖可不管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知道的是,云中千山在他旁边,居然放纵他这样做,那就得一起惩罚。
梁千峰收回手,继续往前走去。
一直走到石阶尽头,已经到了这座山的山顶。
这里树木几棵稀疏的树,大块的巨石占领了主导地位,深山里难得一见的宽广地带,是两人常来玩的地方。
这里鲜少有人来,反倒在这里,才是最为自由的地方。
每天循规蹈矩的生活,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人看着,刚接触这里的时候,梁千峰以为云中千山也是云中木栖派来监视自己的,后来才发现,门口的蟋蟀是监听者,云中千山都不会是。
梁千峰猛地扑倒在高而密的草地里,忙将束缚自己的项圈给解了下来。
项圈上的铃铛响了一瞬,最后被梁千峰扔在一边。
想他平日里一件无袖汗衫大花裤,多么轻松的打扮,现在却因为这可笑的什么寻找记忆乱七八糟的世界,要按着这里的习俗生活,难受至极。
他更想抽一口老烟,每次看见云中木栖在那吞云吐雾,他喉头就莫名干燥,但他这个年纪就不被允许抽烟。
学会吸烟实在是容易,上了瘾也是一瞬间的事,叫他戒烟,这比母猪上树还要难。
云中千山捡起陷在草地里的项圈,不知从哪拿出一块布,将项圈妥善的包好,然后放到梁千峰的身侧。
梁千峰翻了个身子,两眼望着湛蓝的天空,一个"大"字型的躺姿。
"我提到解蛊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难过?"梁千峰眼巴巴的看着云中千山。
云中峰山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你怎么知道我难过?"
梁千峰闭上眼,像是准备睡觉:"你问的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
云中千山哼笑一声,这的确是一句废话,两人之间是能感知对方的情绪的,这事在梁千峰苏醒后就已经知道了。
"我当时在想。"云中千山正了正神色,梁千峰又感受到了那股淡淡的悲伤,"少主是想要解了我们之间的蛊虫吗?"
梁千峰睁开眼,单手撑地,支起身子,直视着云中千山悲伤的眼睛:"你知道这蛊虫会对我们有负面影响,日后你想要娶妻,都是一件难事,不解了蛊虫,你这辈子只能围着我转。"
云中千山扯了个微笑出来:"我自小就被父母抛弃,没有感受过任何的温情,直到那天义父的出现,他愿意认我为儿子,那我也得回报他。做这事之前,义父有和我好好聊过,我知道其中的利害,但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这么做。
所以,你不要想着对我有任何影响,是我自愿的,若是对你有影响,那你尽管和我说,就算是死,这蛊虫我也会解了去。"
梁千峰眨了眨眼,又躺了回去,他捻了捻手指,想抽口老烟:"以后再说吧。"
云中千山垂眸看他,轻声说:"我想,我不一定会去解蛊,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你最后都会死去。"
梁千峰问:"是因为父亲吗?"
云中千山顿了一下,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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