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虽已立秋但依旧热气逼人，上午的一场雨浇灭了大半余暑，空气里湿润和干燥并存。

提示下课的音乐一响，班里就逐渐热闹起来。

“下节体育课，记得把篮球带上，和4班PK别忘了。”

“这两点画条辅助线。”

“这都不懂，三长一短选最短，犹豫不决就选C，正反不会，总比空着好。”

“没写完呢，不打算交了。”

午休没睡，下午陈枝洛上课脑袋昏昏沉沉的，所幸这些课程她提前预习了，偶尔落下几节课没什么影响。

甫一听到下课声，她原本掌心撑着下巴打盹的姿势瞬间转成了两臂抱面趴在桌上，伴着同学的吵闹声，表演一秒入眠的技能。

顾晓倩回到座位，原本打算作为一个惊喜来炸一下夏萌萌和陈枝洛，余光看到后座的陈枝洛趴着睡觉，扬眉收低声音说：“我们学校可能会盖一座图书馆。”

夏萌萌：“瞎吹吧，校长八百年前就说过要搞图书馆，现在呢，屁都没听着，你还想闻着味？反正我不信。”

顾晓倩：“我去交作业，胡老师和杨老师他们就在说我们学校有个企业家要捐个楼，校长开会打算把楼搞成图书馆。”

回顾学校前后20年，不，学校连20年校史都没有，这样的学校真培养出过企业家？夏萌萌坚决地摇头，“吹吧，你要说有人给一中捐楼，不说一中了，最差隔壁三中，是给它捐我都信，至少能留个好点知名度吧，给我们全荣捐？这是有多想不开，钱多烧的。”

全荣中学，平杨市一个不起眼小县城里的一所私立高中，里面学生基本都是中考没考上公立学校，多花钱进来混个高中学历。

校名取得响亮，全荣，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实际却是万人嫌，隔着两条街的一中人看不起全荣人，挨着的三中学生“混”不过全荣学生，早看他们不顺眼。

夏萌萌扪心自问，自己虽然是全荣学生，但站在公平公正角度，全荣除了“打架多”“混蛋多”这两项拿不出手的“成绩”，在教育输出上成果是有目共睹的倒一。

这些年学校升学率伴随着入学率断崖式暴跌，校长苦尽脑汁也就想到“引进人才”这么一个自救法，所谓“引进人才”，也就是找到当年中考成绩突出的人，给出许诺让他们到全荣上学。

但好学生谁愿意拿自己前途做担保，所以校长磨破了几双鞋，蹬坏了几个自行车脚踏板，也没找来几个愿意入学的“好学生”。

夏萌萌转头看了眼身后乖巧睡觉的陈枝洛，心想:陈枝洛除外。

虽说环境是个大染缸，但陈枝洛在全荣却是独一份，乖巧，胆小，和成绩好。

想到胆小，夏萌萌到现在都记得，分科后开学第一天他们班的大嗓门赵子勇把陈枝洛吓的一见人就跑，陈枝洛观察了一快个月发现赵子勇和谁说话都大嗓门才逐渐和他交流。

和陈枝洛熟悉后，夏萌萌受赵子勇的托问过陈枝洛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怕他，陈枝洛回答:他说话语气好像是在撒气吼她。

夏萌萌再问“为什么之后赵子勇很小心和她说话她还要躲着赵子勇。”

陈枝洛侧着脑袋想了半天给出的答案是第一眼印象直接刻在心里了，一时半会很难转变，观察之后才放下心里戒备。

第三节体育课，陈枝洛和夏萌萌顾晓倩挽手去操场，鉴于夏萌萌对顾晓倩的话都是否定状态交流地太不爽，顾晓倩重新和陈枝洛说起了她在办公室听到的话，“枝洛，听老师说我们学校要盖图书馆，有个企业家捐的楼。”

“真的吗，有图书馆我们写作业就有地方了。”陈枝洛弯起嘴角笑了下。

“枝洛你可别抱什么希望，晓倩说的我就不信，谁会往全荣捐楼。”夏萌萌坚定不移的认为这不可能。

“我听的肯定没错，绝对有人捐楼，爱信不信，哼。”

“来打赌，真有人捐楼，你一年作业我包了。”夏萌萌稍稍抬起下巴自信满满。

“可别后悔啊。”顾晓倩也不愿意退一步。

“要是没有捐楼，我一年作业你包了，愿不愿意？”夏萌萌接话。

“赌就赌，枝洛你作证，萌萌你就等着帮我写一年作业吧。”毕竟是从老师嘴里听到的，结果也差不离，顾晓倩想。

夏萌萌和顾晓倩吵闹，陈枝洛在他们中间安静听着她俩你来我回的‘攻击’，下到二楼拐弯处夏萌萌和顾晓倩的话题从捐楼转到娱乐明星，陈枝洛不追星平时也很少看电视，对他们说的谁谁又拍电影了一点插不进去话，就乖乖挽着她俩听他们说。

张明月握着保温杯从楼梯口拐角地教室出来，正好看见陈枝洛他们要下楼，喊了一声：“陈枝洛，跟我来下办公室。”

“张老师好。”三个女孩异口同声地打招呼，张明月他们的数学老师，垂耳短发干净利索，和她的数学课一样，上课时眼神犀利不容别人开小差，骂人的劲绝不输教导主任。

“好的老师。”陈枝洛动动胳膊，从夏萌萌和顾晓倩的手肘里抽出，和她们说：“你们先去操场，我过会过去。”

“好吧，我们先过去了。”顾晓倩和夏萌萌挽着下楼。

陈枝洛跟在张明月身后低头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进到办公室，张明月指了指靠窗的空位说：“你先坐那吧，这些考卷帮我批下，答案就在抽屉上面。”

张明月边说边把自己位置上的一部分试卷搬到陈枝洛那边，“大题部分还和以前一样，按步骤得分。”

“好的。”陈枝洛拿着红笔开始批改，他们学校教学成绩不好，但是该有的一样不少，周考月考和联考一次不落。

这次试卷是上周五的摸底考试，陈枝洛看了眼试卷名字，宋温温，一下子就知道这是十九班的卷子，高二一共十九个班，这个班是倒一也是正一，倒一是按成绩来，正一是按名气来。

其他学校的人都知道全荣十九班，从高一到高三，只要在十九班的学生都不好惹，在当地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仿佛是校长故意的，不都是刺头吗？全放一起看看谁刺最大。

陈枝洛在学校的交际范围仅限自己班集和隔壁几个班，但宋温温和林尧在他们学校是明星一样的存在，陈枝洛他们班就有不少宋温温和林尧的追求者，而且他们行事张扬身后永远跟着一群人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陈枝洛见过宋温温和林尧，在学校警示栏上。

选择题的答案顺序早都记在心里，陈枝洛一笔下来全是红叉，填空题也只对了一个，反面大题步骤分加起来只有八分，陈枝洛在成绩纳那栏一笔连写18分，分数下面画了个等号。

第二张，这张试卷倒是省事，空白的，正面反面全没写，陈枝洛好奇看了眼名字，字体大的超出下划线，很潦草，仔细看能认出‘林’和‘尧’两个字。

“张老师，昨天校长开会说转来个新同学，打算放到十九班，有没有这回事啊？”李敏，二班语文老师，昨天请假去产检没来及开会，下午来上班听楼下办公室的周老师说有新学生，周老师忙着去上课说了一半就走了。

“是啊，哎，十九班已经够难教了，现在又放进来一个，也是个闹事的主，愁死了。”张明月低头批着一班数学卷，嘴里和李老师说话，她现在只教两个班，一班和十九班，校长的意思，更多精力放在一班着重培养，但她是十九班老师，一点不管他们学习她良心上过不去。

“这次又是在哪个学校闹事转来的？”李敏摸了摸肚子问。

“外省人，好像外婆在这转过来上学，借读学籍还在凤遥市。”这些都是张明月听校长说的。

“凤遥市，大城市啊，怎么跑我们这小县城来了？”

“得罪人了呗，把市长儿子打住院，还是在人家生日会上打的，好坏都丢面儿，这市长家能愿意干，这家人做生意的怎么敢得罪市长，把儿子赶到小县城来了，这孩子爸爸还特意捐座楼让校长管好了，摆明着就不让这孩子再回去。”

“哪有家里人把孩子往外赶的，再气人也不能把孩子前途当玩笑啊。”李敏不理解，如果她的孩子和人打架，她会好好管教肯定不会把孩子往外推。

“亲爸和后妈的故事呗，这男的一旦二婚，要不了多久亲爸变后爸。”张明月摇摇头。

“张老师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李敏杯子里没水了，起身去饮水机那接水。

“还不是校长，第一次有人给学校捐楼，高兴地托人把人家调查的底朝天。”张明月低头批卷子，说了那么多始终没抬过头。

“……”陈枝洛安静改卷子，默默吃了不少瓜，心里默想：萌萌要给晓倩写一年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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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山县到了，下车的人拿好自己行李。”

“芷山县到了，下车的人拿好自己行李。”

灰白色大巴车上的卖票员拿着喇叭把声音调到最大，提示到站。

谢雁泽靠着座椅假眯，喇叭里的声音提醒着他，到站了，同排座的女生从他上车就留意到他。

高高瘦瘦的，面部轮廓线条感清晰，从鼻根开始就流畅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抿着，眼尾稍稍外延微翘，眼梢上沿能看出很薄又褶皱很淡的双眼皮痕迹，形似丹凤眼，上下眼距却比丹凤眼宽一点，好看又勾人，眼尾下颧骨的地方有两道半公分的青紫色伤口，添了点痞气。

谢雁泽睁开眼起身去过道，看向女孩说：“麻烦让下道。”，清朗悦耳少年感十足的声音，女孩回过神，双腿侧向一边让出一道空，看着高瘦挺拔的背影，女孩一下心，手指戳了一下谢雁泽后背说：“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谢雁泽回头，回她：“手机内存不够，微信被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