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雁泽经过倒数第三排的位置，那位子上的同学立马把板凳拖走给他留空。
谢雁泽看了眼教室最里面墙角的绿色垃圾桶，侧了侧身子寻找角度，在余天志还没反应过来时，单腿一曲把脚搭在余天志的桌面上，唇角勾了勾眼睛里却是冷色，蓄力，一蹬，桌子成直线侧滑。
伴随着刺破耳膜的铁块擦地声，桌子撞到垃圾桶，由于惯性，桌洞里的书全部滑进垃圾桶。
在班里突然响起的躁动声里，谢雁泽冷语道:“警告你别再碰我东西。”然后往后面走去拖自己的桌子。
值日生嫌麻烦，每次擦完黑板的水都不会专门跑去水池倒掉，而是直接倒进垃圾桶，拖完地的湿拖把也直接搭在垃圾桶上沥水。
余天志回神，骂骂咧咧并且直接动手：“艹你妈，怂蛋还敢动我桌子。”
谢雁泽脚步停下，余光看到身侧的余天志挥拳头往他脸上砸，谢雁泽左手握着，小幅度转动身体，一股风刮过耳边，谢雁泽右手抬起，看似很轻易的把将要擦到脸颊边的拳头甩偏。
余天志的手掌根处被谢雁泽紧紧攥住，力道越来越紧，静脉不流通的手腕木涨感越来越深，余天志的恐惧感涌上来，他的手真的要废。
骨头强制旋转的痛感牵一发动全身，他护疼另一只手扶着悬空的胳膊，企图能扳回来，却只能恶狠狠地盯着谢雁泽，与他的狼狈不同，谢雁泽脸上很平静，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再给我骂一句！”
“艹你妈，你敢打我！”余天志不敢动，他动一下，谢雁泽就带动他的胳膊旋转几度，连着筋肉能感受到骨头之间的摩擦，只能用震动空气的声音表达他的狠戾。
谢雁泽微眯着眼一脚踢下去，一点没省力道，余天志来不及反应，踉跄地后退很远，后背吃痛地撞到谢雁泽的桌角才稳住脚跟。
视线内出现一双黑色运动鞋，余天志狠痛地抬头想骂人，看着谢雁泽眼里的星点红丝，像是失控的疯子一样，如果他手里有一把刀，余天志相信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捅下去，看的余天志心脏骤停，还没来及动弹就听谢雁泽沉声说：“想找死早说！”
谢雁泽右腿抬起，膝盖弯着，大腿和小腿成直角姿势，坠着余天志衣领要往膝盖上猛惯，余天志反射性用手护住火烧般绞痛的肚子。
——
陈枝洛、夏萌萌、顾晓倩三个人一排跟在一班队伍后面，平时的体育课热身，老师也只让跑八百，课间跑操却要围着高二、高一教学楼和旁边的行政楼转两圈，这比八百米远太多。
跑着跑着到了行政楼后面，让出位置给后面班级的人先过去，蹲下系鞋带，然后三个人默契地消失在行政楼后面的小道。
“饿死了，去超市买面包，早上睡过头连饭都没吃。”夏萌萌在中间搂着顾晓倩和陈枝洛胳膊。
“好啊，我也要去买水。”陈枝洛同意。
“晓倩呢，你去不去？”陈枝洛问。
“我不去，老许找我去拿卷子，又得数好长时间。”老许本名许广影，他们班语文老师，个子不高却很幽默的人，一摞试卷分班给嫌麻烦，课代表就担任起数试卷份数的责任。
两个姑娘叹了口气，虽不是异口同声但意思大概一致。
夏萌萌弯腰双臂拉着陈枝洛和顾晓倩说:“又来，前两天卷子还没写呢。”
陈枝洛踢了一脚地上石子，说:“我语文试卷垒起来比我数学英语还高。”
顾晓倩也心烦，说:“他大爷的，我也愁啊，你们没写还能混过去，我他妈怎么混过去啊，老许第一个就查我的，我天天其他的不写都要搞语文。”
陈枝洛和夏萌萌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
陈枝洛眨巴眼和顾晓倩笑着说:“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愁了，有萌萌在。”
夏萌萌抽出手要去勾陈枝洛脖子说:“枝洛，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枝洛预先跑出半米远保持距离，转头和夏萌萌说笑。
顾晓倩去了办公室，夏萌萌问陈枝洛要了包纸巾去行政楼上厕所，陈枝洛在后面的风景树林里等她。
虽然天气还算炎热，毕竟已过立秋，地上散了不少落叶。
一脚踩在落叶上，枯叶失去水分，受到压力叶脉一点点折断发出哧哧声。
风景树林中间有一个水泥砌的园坛，里面种了两颗桃树和两颗李子树，坛边种了一些小碎花，因为是“桃李满天下”之意，所有这个园坛被学校修林人重点关照，打理地不长半点杂草。
园坛一周是鹅卵石铺的路，路边是四张石砌长凳，长凳后面各种叫不上学名的树种，坐在被树叶遮挡的阴凉石凳下，听着两边教学楼里传来虚无缥缈的学生打闹声，很惬意。
陈枝洛径直往园坛的石凳走，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照在地上，石凳上有人，坐在边上从后面能看到一条长腿在石凳边缘，靠着石椅背，头发上星星点点的光线，听到动静，石凳上的人转头。
在光晕下一张熟悉又无害的脸，陈枝洛握紧手心，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和他打招呼，既不生疏也不显得热情。
陈枝洛把略显宽松的校服穿的整整齐齐，拉链拉到脖子处，袖子也不捋到臂弯，衣领规整的折下，见她思绪飘远不在状态，男孩开口说:“我们也够有缘分，我来学校两天，两次都能遇到。”
缘分，陈枝洛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逃跑操这里是最好的地方，安静还没人打扰。”陈枝洛镇定自若地走到石凳的另一端，坐下，和谢雁泽一样，靠着石背望向阳光直照的桃李树。
陈枝洛自己也不知道，她用软质的语调说出“离经叛道”的话和她乖巧好学生的外貌一点都不符合，像小孩偷穿妈妈裙子在镜前扭身欣赏，别扭又认真。
陈枝洛直视前方听到极浅的笑音，转头看过去，男孩颧骨处的伤口不见了，他侧颜很好看，立体的完美曲线，靠着石背，右臂完着搭在石背上，微微昂头看向树顶，相似的场景，陈枝洛不禁想起第一次正式见面，上周五在学生处，他也是同样状态，不同的是，她捕捉到谢雁泽唇角细小的上扬幅度，矜贵、慵懒、还有疏离感减弱。
谢雁泽笑了声之后就再没动静，保持着昂头姿势，不知道是桃李树还是蓝天对他有这么大吸引力，陈枝洛忍不住问：“你很喜欢这里吗？”
男孩回他：“安静罢了。”
女孩想起早上夏萌萌说的话，在十九班，林尧的话甚至要比班主任有威望，他们一出行都是好几人结派，谢雁泽是刚转来的外省人，想孤立一个人对排外意识强烈的十九班来说太简单了，正因为受到欺负，他才要找一处安静地方消化情绪，陈枝洛心里嘀咕着，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心疼。
陈枝洛不敢再看他，收回视线，自相矛盾地说：“其实这里也不安静，跑操结束这是最热闹的。”
“……”
情侣胜地，晚上教导主任拿手电筒在这逮人。
男孩继续看着前方，陈枝洛不是自来熟做不到滔滔不绝找话聊，两个人静坐着消磨时间。
“枝洛，我好了走吧，我不过去了在这等你。”
夏萌萌的声音飘过来，陈枝洛起身和谢雁泽话别。
学校超市堪比古代情报局，学生一簇一簇的，买点东西边吃边聊。
超市一楼零食区，横着放六排货架，陈枝洛手里拿了一袋酸奶，接着陪夏萌萌在面包架上挑口味。
“榴莲包怎么样？”
“牛角包怎么样？”
“我突然想吃雪媚娘了。”夏萌萌半蹲在货架边沿，自问自答式挑挑拣拣。
陈枝洛指了指货架做最上层切片吐司，“这个顶饱，没那么多虚料。”
夏萌萌随即摇头否定，“太干了，我要有夹心的。”
陈枝洛就在夏萌萌身后的货架边等她，看着货架上挂着的各色糖果。
“这人还挺有脾气，余天志力气也不小吧，一脚就踹飞了，从头到尾连还手机会都没有。”
“余天志也算活该，不是挂嘴边说人是怂蛋子嘛，这下好了当着全班面怂蛋都打不过。”
“要不是他们班班主任过去，谢雁泽那一膝盖磕下去，余天志胆汁都得吐出来吧。”
陈枝洛拿着水果糖的手轻坠一下，好几个女孩的声音，互相抢话说，陈枝洛移了移步子往里货架里靠。
“还别说，我这下觉得谢雁泽更有魅力了，够帅。”
“我就说，能被放到十九班的，就没有是省油的灯。”
“你们觉得他有没有女朋友？没有我就追了。”
“看着就不像单身的人，你放弃吧。”
“人家洁身自好不行？有人追又不代表一定要谈。”
“你不怕他不开心揍你一顿？脸是帅，脾气不好也不行，现实点，不要相信童话故事可以改变一个人。”
“你不怕宋温温？我路过窗户看到了，宋温温主动帮他捡书，还差点和林尧闹掰。”
声音渐远，夏萌萌最后选了一份芒果奶油馅面包，喊陈枝洛回班。
陈枝洛捏着酸奶袋，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夏萌萌说：“刚刚几个女孩说十九班谢雁泽把余天志给打了。”
夏萌萌咬了一大口面包，右腮鼓鼓地说：“哈？这么有勇气？怎么打得？”
陈枝洛：“听说用脚踹的，都没办法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