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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在外面玩的茉雅奇却偷偷地溜了进来，佟锂外出几月没见过孩子，却不好和同窗的好友说茉雅奇。容若才刚十六，尚未娶亲，窦尚虽说是定亲了，但离娶亲生子还远远的。偏偏他年纪最大，连孩子都要两岁了，他觉得不好意思，就装作没见到一样和外祖父说话。

茉雅奇手里却捏着一个山核桃，眼睛骨溜溜地转了圈，往我那里跑去了，她小小的手抓住我的衣袖，稚嫩地道：“二姑母，核桃，有核桃……”

我一个闺阁女子，回避也不是不回避也不是，只能听着他们说话自己静默，没想到就被茉雅奇抓住衣袖。我还有些诧异，这孩子刚才不是还怕自己吗，现在就敢拉我衣袖了。

屋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小不点，大家的目光一时都放在我身上。

我见她举着山核桃，样子十分期待，问她：“茉雅奇，你要山核桃做什么？”

窦尚笑着插了一句：“许是想给你吃核桃呢。”

茉雅奇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说：“我吃，我打不开，姑母开。”

大家都笑起来，外祖母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小小年纪鬼精灵的！”让依芙琳拿给茉雅奇剥核桃用的小锤子过来。

我虽有些厌烦，少不得做出十分亲密随和的样子。茉雅奇一本正经地倚着我，盯着山核桃等我帮她砸开。

我把核桃剥开喂给她，茉雅奇乖乖地张嘴吃，我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茉雅奇的嘴角沾了核桃渣，我还掏出帕子擦。

佟锂发现窦尚有点不对劲，心里存了疑惑。他咳嗽了几声，不想说茉雅奇的事，带着窦尚和容若去花厅进膳了。

进完膳，佟锂又带他们去拜见了舅舅，难免又听说佟镭的婚事，十分高兴，恭喜佟镭的时候，佟镭有些不好意思：“大哥可别恭喜我，我得和你说一件事。”

佟锂有些困惑，佟镭说：“大嫂的长兄不是在河北任宣抚司副使吗？这次回京述职早递了信过来，说明天就到密云。阿玛已经吩咐了要帮着接风洗尘的，你可得表现好些，别让大舅子看笑话！”

大表嫂的兄长大了她十多岁，如今年过三十，两榜进士出身。

佟锂听了难免紧张，说：“我都没听祖母提起呢！”

佟镭笑笑：“祖母整日忙都忙不过来，如今这些事都是额娘管着。”

佟锂听了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窦尚笑话他：“不过是见大舅子就如此紧张，以后你要是见着岳父，岂不是腿都要吓软了？”

佟锂没好气地回道：“你知道什么，王家这个王敏是个厉害人物，不仅制艺出众，我等难以应付，而且酒量也很好。我去娶亲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灌了我两壶酒，当晚喝得迷迷瞪瞪的什么都不清楚了。他又嫌弃我太书生意气，一向不太喜欢我，每次见了总要刁难……”

窦尚就说：“大词人还在这儿呢！让他帮你啊。”

纳兰容若在他们一帮世家弟子中，虽然不是有世袭爵位的，也不是最有钱的，却是影响力最大的一个。谁让他是纳兰明珠的嫡长子呢，纳兰明珠如今在朝堂的势力可不能小觑，作词又堪称一绝所以他们也戏称为大词人。

容若却淡淡一笑：“王敏虽说当年考的是第二甲，但是我看过他的时文，你肯定比不过他，也不用拿我来比，我不会参与这些事。”

他背着手看不远处的垂柳，语气却十分的平和，窦尚知道，他这是有超八分的把握能赢过王敏。北直隶的第三名，前两个都年过三十了，少年的时候能有这样的荣耀，哪里是个简单的！

窦尚也懂容若，这人说得好听了是性格清然，有几分的傲骨，说得不好听了，就是有点墨守陈规。国子监放学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总会约好去品芳楼坐坐，品芳楼是有艺伎的，难免名声不太好，他们听听小曲喝个小酒，这也不算事，偏偏容若每次都不愿意去，说是家规森严。

窦尚笑笑不再说这事，而是和佟锂说外祖母：“你祖母也真是个不得了的人，别说我爹爹了，京师里不知道她老人家名声的都少。但我都没听你说过你表妹，倒是我姐和她玩得好，整日在家里念叨。”

佟锂苦笑着道：“我哪里没说过她，你还嘲笑过人家呢。”

窦尚很疑惑，佟锂就接着道：“你忘了，我表妹就是那个薛暮啊，我跟你讲她的趣事，你就说谁要是敢娶了这个五大三粗的二木头，那后半生就有得忙了！”

窦尚很惊讶：“怎么可能呢，咱们今天看到你表妹，不也挺端庄优雅的吗？”

还那样细心地喂孩子吃核桃，怎么会是他们之前说的不懂礼数之人呢？

佟锂看窦尚那副样子，终于有点懂他在想什么了，他毕竟也是成亲的人，可没有原来迟钝。

他瞪了窦尚一眼，道：“你都是订亲的人了，可别想羲和的事！”

窦尚嘟嚷了一句：“我也没想怎么的……”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窦尚心里还觉得不可置信，这个薛小姐就是那个薛暮，要是这么一个人，他可是不忍心说她那些话了。想到自己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男子总是如此，没什么嘛。”

外祖父接到王敏要来的消息，已经是傍晚时分，既然人家样样都办好了，他也就不必操心。茉雅奇吃完核桃，还睡了一会儿，睡眼惺忪地醒过来，靠着外祖父静一会儿，谁喊都不理。

大表嫂过来抱茉雅奇回去的时候，外祖母还问她王敏的事。

大表嫂十分恭敬地回答：“家兄这次回京述职，家父也说可能是要升迁的。他在河北西北那些地方抚绥边境、督视军旅做得极好，两榜进士出身，能做成这样实属不易了。”

外祖母听了很满意，让她去库房里找两尊雕工精湛的小叶檀佛像送给王敏。大表嫂笑着抱女儿回去，路上问乳母今天茉雅奇在曾祖父曾祖母那里乖不乖巧。

乳母小心翼翼地答道：“今天老夫人让咱们姐儿叫表姑娘，姐儿都哭了，老夫人可能有些不高兴……大奶奶，您还得好好教导着姐儿。”

在乌雅家，谁要是惹了老夫人不高兴，那日子就艰难了。

大表嫂若有所思，茉雅奇却拉着她，很高兴地大声和她说今天吃核桃的事。

大表嫂轻声道：“要说讨好表姑娘，我心里也知道，但要是她嫁到乌雅家来呢，那我可就不好办了。”

她最后几句话没说出来，要是薛暮嫁到乌雅家来，凭着老夫人宠薛暮那种宠法，这乌雅家还不是让薛暮横着走了？到时候她算什么事。就算她伺候老夫人这么尽心这么周到，老夫人又待她有几分好，想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乳母有些好奇地问：“表姑娘会嫁到乌雅家来？”

老夫人有意让佟铱娶薛暮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大表嫂也是听婆婆的话里露出几分意思，又长期观察老夫人的意向，才察觉出来的。

她不想继续说这件事，叹了口气道：“算了，便是舅母和佟铱自己都不能阻止的事，我又有什么办法，咱们还是去看看外院给大哥准备的东西如何吧。”带着乳母往外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