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漠然盯着那张与八年前相比五官轮廓并无区别,只是褪去年少的清秀后更显衣冠楚楚的脸,语气冰冷。
“去杀人。”
汪麒:“看来我送你的这个见面礼你很喜欢。”
他起身,在她面前站定,指尖轻慢地撩起她长发,放鼻尖,“好香,你比我离开时,变得更诱人了。”
温故没动,任由那只揉捻着她发尾,仿佛一条蛇般令她浑身黏腻恶心的手触碰着自己,眸光冰凉。
汪麒顿了顿,没料到她反应如此平静:“不躲我了?”
温故:“为什么要躲?”
汪麒停下了手,玩味儿看她:“你果然长大了。”
温故嘲讽:“彼此彼此,我不长得快一点,怎么能赶上人渣变坏的速度。”
汪麒笑,俯视她的目光如初见,带着大象轻而易举碾死一只蚂蚁的高高在上:“妹妹,你该庆幸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如果换作我爸,你现在的下场可比某个全网看笑话的造假女星要可怜得多。”
温故眸光平静,不为所动又面带怜悯地看着他,像看一条可怜虫:“你把自己的恶行包装得这么好听,也掩盖不住你想反抗汪承仕又没那个本事,只能乖乖当他狗儿子的事实。”
汪麒脸色倏变,一直游刃有余的笑容收了起来:“看来你倒是希望我爸亲自惩罚你,说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耿耿于怀当初被你小男友的把戏给骗了,真信了你和他八字不合,娶你妈进门会害他老来流离失所名利两空,以至于把送到手的猎物给放跑了。”
他倾身,微微一侧头,压到低暗的嗓音顽劣地擦过她耳,“妹妹,这么多年,我爸可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啊,给我找的后妈全都是莞菀类卿,可却没一个能比得上你。”
温故身子绷得极紧,没有动。
害怕自己一张嘴,就暴露了因为这迟来多年的真相而瞬间柔软的心唯一的软肋。
汪麒说完,绅士地朝她行一礼,转身离去。
即将走过,温故忽然开口:“当初告诉曾翠翠我恋爱的,是你吧?”
汪麒停下,赞许地瞥瞥她:“还不算太笨。”
温故掐紧手:“你怎么知道的?”
那场不管何时回想起来都后悔得恨不能将利剑穿于她心的分手后,温故浑浑噩噩地过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勉强提起精神,仔细将整件事理清,才发现整件事里唯一一个会想要看她痛不欲生的,只有可能是汪承仕。
汪麒挑挑眉,却没直接回答:“我爸当初给你们装的房子,喜欢吗?”
温故一滞。
瞬间明白过来的大脑,在这一刻如蛇跗骨,后背僵直,毛骨悚然。
汪麒满意地看到自见面以来温故一直声色不露的脸此刻终是泄漏了一丝细微的情绪,亲昵地拍拍她。
离开之前,心情颇好地放送了一个消息:“可惜啊,你把最精华的部分全都砸了,我爸对着只能看到你家门口的摄像头,黯然了好几个月呢。”
温故掌心掐得生疼,嘴唇几无血色,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汪麒。
压抑许久的天,在此时闷雷骤响,闪电劈空。
晚空亮如白昼。
谢圆远远看到温故和蒋昭盈的绿帽男友交涉完,整个人一语不发地静默了好久,紧接逆风大踏步离去,赶紧去追。
经过汪麒,狠狠地瞪他一眼,交错的刹那,忽然想起来了在哪儿见过他。
“温温,你去哪儿?马上下雨了!”谢圆跑上前,拉住温故,“我知道我在哪儿见过那个王八蛋了,草,我那二世祖弟弟的朋友圈,俩人勾肩搭背看上去就是狐朋狗友蛇鼠一窝,能和我那人渣弟弟玩到一起的果然只能是渣中之王。”
温故脚步蓦地一慢,抬头看谢圆,之前一直觉得无关紧要而没提及的消息说出了口:“他是gay。”
谢圆:“嗯?我弟吗?他是直的啊——”
嗓音戛然而止。
卧槽?!!!
谢圆眼睛大睁,前一刻因着这诸多来不及消化的爆炸新闻快被烧干的cpu瞬间清醒。
哦嚯嚯嚯老天终于开眼了!!!
她那不学无术除了吃喝嫖赌啥都不会但仗着嫡孙的身份依然能第一顺位登皇位的亲弟把自己玩脱了!!!
谢圆来不及和温故分享这天降的馅饼儿,远远瞧见温故拦车,福至心灵,忽然知道了她要去哪儿:“温温,你要去华京?!那里台风加暴雨啊,就你这一阵风就能刮跑的小身板,下车走不了十米就变仙女飞走了!到时候知知连上网,没被网友舆论拍死,就先被你变仙女的消息击垮了,你别冲动,我已经联系我家公关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姐姐一年大几千万地养着他们,不知道替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擦过多少次烂屁股,保证比连个负面新闻都没有处理过的知知团队要专业,最快今晚,就能给出解决方案,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和知知!”
温故指尖颤了颤,从来伶牙俐齿的嘴因着这一刻挚友无条件选择站在她这边的信任和帮助而罕有的词穷,说不出话,惟有一双压抑泛红的眼,感激地望着她。
许久,直到有车愿意停下,才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找他。”
虽然,她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想要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抱住他,替他挡住这漫天因她而起的攻击。
但却不是现在。
谢圆愣,看到温故说完就松开她手,毅然决然地一头扎进浓雾弥漫的黑夜,急得跺脚,全然忘记王果果现在也收不到消息,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给他留了一堆语音。
黑夜沉沉,不见五指的天光与远处延绵的山连成一片,摇摇欲坠的路灯被呼啸的风遮蔽,长路崎岖,偶尔一道惊雷和着突兀的白光,刮过几近折腰的树,俯瞰着恶劣天气预警后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唯一的赶路人。
蒋昭盈站在窗边,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盯着窗外呜咽的黑暗,嘴里低喃:“结束了吗?”
执行经纪在一旁挂断又一个烦不胜烦的电话,极其后悔刚才和蒋昭盈为了躲媒体从红毯提前离场——这破台风是成精了吗?!哪儿的信号都好好的,唯独盛典区全网中断,搞得她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瞪她:“小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不是说好把这俩人旧情复燃的料也一起爆给小汪总吗?现在光不痛不痒地和小汪总说一句他们俩在一个剧组算什么,根本不是实锤,小汪总想帮你都没有投名状。你赶紧把从导演那拿的床照给小汪总发过去,这样汪总说不定念在你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还愿意继续捧你当公司一姐。”
蒋昭盈混混沌沌地抬抬眼,嘴角扯了一个讥讽的笑,事到如今,终于看清自己身边都围着一群什么蠢货——难怪汪承仕从不担心她会反抗,早已看清她空有美貌的皮囊下愚蠢的脑袋和一群愚蠢的跟班。
“你怎么比我还蠢?相信一个男人脱裤子放屁后的鬼话,还不如相信他吃伟哥都撑不了五分钟。”
执行经纪抓狂:“那也不能像现在一样坐以待毙啊,你真甘心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不是我打击你,别看你现在走哪儿都众星捧月要啥有啥,离开汪总的栽培你什么都不是,更别说你的热度是全靠捆绑比你红的男明星炒cp起来的,等他新欢换旧人,直接把你打入冷宫,你出去后连三线小花都不如。”
蒋昭盈沉默,明白自己这看似盛大的华美下实际上是一团泡沫。
可即使她再不甘,有用吗?她从当初被他诱骗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乖乖地像芭比娃娃一样听了他这么多年的安排,为他拍剧洗钱,立单身人设混淆视听,可还不是抵不过永远十八岁的新鲜面孔,被榨干所有的利益后就像丢抹布一样被扔给他的基佬儿子,还绝情地曝光她假千金的不堪出身将她踩进谷底以防她反击。
所以,事到如今,她怪得了谁?怪一个本来就精于算计的禽兽没有心吗?还是怪她那烂到糟透了的亲生父母,为了钱直接把她送上禽兽的床?
她谁都怪不了,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贪恋这成名的光环和万千人追捧的高高在上,明明在看穿陷阱后有无数次机会给自己留退路,可还是选择了执迷不悟。
蒋昭盈缓缓闭下眼,拿出手机,想找个人帮帮自己,却发现,这么多年她仗势欺人狐假虎威,朋友圈里没有一个愿意真心待她的朋友,只有一群巴不得看她笑话等着她失势后落井下石的狐朋狗友。
她心里愈躁,挥挥手,让助理出去。
手机响。
见是一陌生号码,以为又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她电话看笑话的媒体,蒋昭盈想都不想就拒接。
指尖却蓦地一顿,看到微信通讯录里,静静躺着一个发来多时的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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