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迟罂璎便起了,简单梳理一下,穿了一件白色长裙,簪了一根素色簪子。推开门,一平平无奇的低级侍女在门口修剪花枝,见她推门,朝她微微颔首,之后才跪下行礼。
迟罂璎顿时明白她就是易容之后的子献。于是她回头叫双儿:“我们走吧。”
子献在前带路,一段时间后见一高塔,上挂一块木匾,书“藏元虚室”。子献站至路旁,示意迟罂璎往前走就是了。迟罂璎越过她身侧时,听到子献朝她低语:“主子邀您下午去宁夫人处喝茶,我会在今日申时在清玉阁门口等您。”
“知道了。”迟罂璎回复道。
藏元虚室低层无人看管,仅门口两位士兵把守,昏昏欲睡,眼皮子都耷拉着。高层每一层都有专人照看,顺带编修一下历代书籍。
看着里面层层叠叠的书籍,迟罂璎很是头疼,找剑谱倒易,跟着门类找就可以了。可她真正要的那本书要到哪里去找呢?她让双儿去挑几本剑谱,自己决定去看看奇闻秩事之类的书,碰碰运气。
或许是上天终于眷顾她了,她找到一本名为《古秘》的书籍,在一个极偏僻的小角落,很不起眼。翻开时却让她大为惊喜。找到了!傀儡术!这就是她所要的,不动声色掌握自己命运的方法。她将这本书藏入袖中放好,在门口与双儿汇合,出门时做了登记,但只是登记了几本她随手抽出的古典学论。
回到清玉阁,他先是拿着剑谱找那领头的练了一些招式,随后午憩的时候便开始研究那本《古秘》。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传说中的秘术,或者按世人的眼光说,一些邪门歪道。记得语焉不详,更像是一本奇幻灵异的精怪故事,粗略些看与一话本子也无益,不然也不会在低层就能寻到。
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她翻开记载傀儡术的那章,此术法分了几个阶段,而提供了具体修炼方法的只有一、二段:言灵与牵丝戏。
言灵的作用是短时间内让中术人言出必行,牵丝戏则是能操控一个活人存留自己的部分意识和习惯,而行动指令全由操控人发出,从此唯命是从,并且从外不易辨出操控的痕迹。迟罂璎的眼神暗了暗,傀儡术很耗精神力,而且理论上她只能操控精神力弱于自己的人,目前她的实力不强。
尽管如此,她仍然尽力去记下这书上所写的内容,试图去探入自己的神识。当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她的指尖时,她知道这本书是有作用的。
午间没有休息,下午很是疲惫,连打哈欠,顶着怏怏的精神,她出门去找子献,这次她打算一个人去,便没带双儿,让双儿在院中盯着他们挖暗室,帮阿姆一起打好掩护。
当她由子献领着去的时候,千酒已经在那儿了,坐在院中和宁夫人有说有笑的。宁夫人眉眼温柔慈爱,平易近人,挺着一个大肚子,该是有了身孕。千安也在院中,见到迟罂璎,直接两眼放光,小跑过来:“璎姐姐,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宁夫人闻声看向这边,在侍女搀扶下起身:“想必这位就是圣罗圣女吧。昨日没有仔细瞧,今日一见,才真觉是一妙人。身子不便,犬子又顽皮无礼,给圣女赔罪了。”随后体面的行了一个礼。
迟罂璎忙上前扶起她,说:“宁夫人言重了。”
千九也在一旁笑道:“昨日一别,却不想今人能如此快再见面,倒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九公主说的是,”迟罂璎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宁夫人这是将产了吧?”
“算算日子,确实快了。圣女也懂医?”宁夫人好奇地问道。
“作为圣女,扶贫济弱是常有之事,多少懂一点,只是学的不精,”迟罂璎礼貌答复, “宁夫人有福气,必是个白胖娃娃。”
“哈哈,那就借圣女吉言了,圣女快请坐。”
迟罂璎在仆从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我来的晚了,不知九公主与宁夫人方才聊到哪儿了?”
“我们方才正聊一件怪事儿呢。不知圣女可曾听说了?内务府的主管今日辰时出事了,有人见他匆匆出了内务府,之后便失踪了,到现在也还未找到。”宁夫人说道。
“内务府那位公公平时待人如何?可是被谁盯上了?”迟罂璎问道。
“唉!圣女刚来,想必还不习惯。这宫中偶尔个把人丢失,也不是件多大的事。过了这两日风头便也无甚风波了。”宁夫人温柔地说。
千酒安静地坐在一旁并不说话。
另一边,德奈公主,漱玉宫内。
“长姐,查的人来消息了。内务府四周都查过了,没有异样,只有房间——虽然无明显打斗痕迹,但地上却明显有锐器刺过,留下两个空洞。”
“是有人存心要断我们的情报网!”德奈公主面色凝重。
二皇子千破骑继续说:“此人怕是已发现我们在他身边安插的人了,灭了口,为了不被发觉,又断了我们情报连接的纽带,他这是断定了我们与那些线人没有直接交流。”
“你说……”德奈突然想到了什么,“会不会同那圣女有关系?她一来就闹了这么些事。”
千破骑轻蔑地一笑:“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圣罗那边都只把它当个展品。来人身手凌厉,才不至于留下打斗痕迹,她能做到?就算假设是她派遣的,她又有何名望,又能给出什么好处,去调动这样一个高手来杀一个普通的内务总管?”
“也是。只是她刚到那会儿,就……”德奈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依我看,只怕有些人看她不惯,刻意推她上风口浪尖,最好是一把火烧死她。好歹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若那些事儿真是她做的,要么就是心机极其深沉,以至于让人看不出来动机,要么就是她实在笨得无可救药。不过根据上次宴会的表现上来看,这两种情况应该都不是。”
德奈公主沉思了一会儿:“破骑,长姐心里还是不安,这些天发生的事实在于太过隐晦,像一层雾浮在空中,猜测虽多,但不敢确定究竟是一个幌子,一个引子,亦或是如空城计那般所见即事实。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确实有人想借圣罗圣女寻一番机遇。”
二皇子千破骑的手下这时进来了,禀报道:“报二皇子、长公主,您吩咐的事情查到了。三皇子的近侍据说是丁母忧,于今早回乡去了,随后便又调了一个护卫来替代此近侍。”
千破骑看向德奈公主:“长姐,你怎么看?”
德奈看向那手下:“你且找个人去跟踪那近侍,看他究竟做什么去了?”德奈又对千破骑说:“你不要妄动,此时还有疑,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有预感这只是开始。”
另一边,迟罂璎与宁夫人、千酒一起用晚膳。
千安哭着闹着硬要同迟罂璎坐。宁夫人没办法,也就由着他了。
“给圣女添麻烦了,圣女自带灵气,也难怪会如此的孩童喜爱。”宁夫人给迟罂璎赔罪。
“十三皇子很可爱,我很喜欢他。”迟罂璎摸着千安的头温柔的笑着。
“璎姐姐也要喜欢妹妹哦,妹妹快出生了,一定也和千安一样可爱。”千安仰着头,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迟罂璎。
迟罂璎说:“千安怎知是妹妹而非弟弟?”
千安吮着手指,仔细地想了想:“可是,千安想要一个妹妹嘛。”
宁夫人也笑起来:“你这孩子,净说些胡话,哪能是你想要妹妹便能有妹妹的?”
几人开始用膳,可是没多久,宁夫人的肚子开始剧烈疼痛,院里的侍女忙碌起来,准备热水、通知帝君、传唤稳婆,场面一度混乱。千安也被奶娘带回了房中,走时还在哭着闹着要璎姐姐。
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迟罂璎带着肯定的语气问千酒:“你做的?你手上的珠串,未曾见你戴过。”
千九漫不经心的答道:“不过是让她动了胎气,珠串药效有点慢,坐了大半日,这才发作。”
“你唤我来做甚?看你的成果?”
“宁夫人喜欢清净,不轻易留客。千安喜欢你,我赌他会留你,同是客人,总不能留一个赶一个,于是我便名正言顺的留下善后,减少猜忌。”
迟罂璎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想了一下,欲言又止。她为什么要害宁夫人?宁夫人温和宽厚,今日所见并不似一个恶人,为何要害她?又转念一想,不过是一无情无义的杀人魔头,哪里需要什么理由?迟罂璎心里又禁不住开始颤栗,一方面想起了那晚的自己,另一方面为自己为虎作伥、与虎谋皮而不安。除此以外,对眼前之人的害怕和恨意又加深了一分,自己明明……不愿意这样做,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成了帮凶。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迟罂璎紧咬着嘴唇,挤出来一句话。
“去找千安,陪着她。”话音未落,千酒突然扯下了手上的珠串,朝身后的树丛猛的一掷,一声小孩的惨叫即刻传来。
千酒走过去,看着正痛得哇哇叫,却拼命想站起来逃跑的千安,微笑着说:“小十三,偷听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
千安怕得不行,知道逃不走,便想向千酒扑来,一双手在她身上捶打:“你要害娘亲!我要告诉父皇!”
迟罂璎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又看见千酒危险地眯了眯眸子,担心千安会遭她毒手,赶紧上前以手指点穴,使千安无法出声。以免他会引来其他人使得千酒直接动杀心。
“交给我。”迟罂璎说。
千酒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说:“制造意外让他消失,或让他变成一个永远记不起来这件事的傻子,你自己看着办。”
迟罂璎点了点头,将千安带回他的房里。千九捡起珠串,到会客厅等待宁夫人产子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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