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引魂师,掌阴阳之序,通古今之变。
引迷途之魂,渡未尽之念,镇为祸之妖,平怨戾之气。
然七国鼎立之后,人丁寥落,已成传说。
天璇国,忘忧城,青柳巷。
从巷子往里走就会看见尽头有家挂着红灯笼名为“苍斋”的茶馆,近日这茶馆又成了忘忧城百姓的谈资。只不过,话题从“苍斋的女老板是艳鬼”变成了“顾家小少爷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原因无他,这青柳巷是忘忧城中著名的鬼街,而苍斋这个茶馆也是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来的……
眼见,巳时都过了大半,日头晒得院里的老柳树都有些蔫儿。白荨搁下手中的账本,指尖在算盘上不轻不重地一敲,目光凉飕飕地瞟向院门——空空如也。
她那个信誓旦旦吵着要当她伙计的人,忘忧城的首富之子——顾棪木;一点都没有身为伙计的自觉,居然又双叒叕迟到了。
“呵。”白荨极轻地笑了一声,起身从书架上随手抽了本半寸厚的《七国地理志》,吹了吹封皮上的薄灰,放在了柜台最显眼的位置。
恰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动静,一顶软轿慌里慌张地停在巷口。
顾棪木几乎是从轿子里窜出来,扇子也忘了摇,快步就往巷子里钻。
人未至,声先到:“哎呀呀,今日这轿夫脚程忒慢……”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棪木探进半个脑袋,先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院内风平浪静,这才嬉皮笑脸地溜进来。
“白荨白荨!你猜我来的路上听着什么新鲜事了?”他熟门熟路地蹭到桌边,端起一杯温热的茶就灌,企图用八卦转移话题。
白荨头也没回,淡淡的说道:“是西市口的菜价又涨了一文钱,还是李员外家第八房又小妾跟人跑了?还是传我这个‘艳鬼’吸了你顾大少爷的‘精气’让你三天两头的往这跑,都‘乐不思蜀’了?”
“都不是!”顾棪木的桃花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是天权国!那个女皇帝姬樱,她要退位让贤了!”
“所以呢?”白荨语气平静的反问。
顾棪木一噎,顿感挫败:“你说她弑父杀兄,一介女子靠血流成河才爬上的位子,在海晏河清之时,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不合常理啊!”
白荨终于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在他明显睡眠不足的乌青眼圈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勾:“所以,这惊天动地的大事,跟你巳时三刻才来点卯,以及喝了我这杯价值五十两的‘雨前龙井’,有什么关系吗?”
“五、五十两!”顾棪木差点跳起来,指着那空杯子,“你这泡的是金叶子吗?”
“不是金叶子,”白荨慢悠悠地摊开白皙的掌心,递到他面前,“是规矩。迟到,罚银二十两。私自动用老板的私藏好茶,三十两。承惠,五十两。”
“白荨你掉钱窟窿里了!”顾棪木俊脸涨得通红,却还是认命地往自己的荷包里掏银票。
没办法,谁让他理亏,而且……他偷偷瞥了一眼自家老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家老板平时都是瘫着一副面瘫脸,如果在她脸上还有别的表情,那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他刚把银票不情不愿地拍在她手心,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听见白荨再次开口,语气轻快:“如此甚好,那便开始干活吧。”
“干活?干什么活?我不是刚给了你五十两吗?”顾棪木一愣,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荨指了指自己,“我是老板。”又指了指顾棪木,“你是伙计。”
“老板吩咐伙计干活天经地义。”
顾棪木小声嘟囔道:“哪有伙计喝杯茶就给老板五十两的。”察觉到白荨清冷的目光,顾棪木立刻闭上了嘴巴。
白荨用下巴点了点柜台那本砖头厚的《七国地理志》,笑靥如花道:“今日的任务,是把这本书里关于玉衡国山川地貌、风物民俗的部分,誊抄整理出来。晚饭之前,我要看到成果。”
顾棪木看着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书,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
“白荨!你这是虐待伙计!我要去告诉我爹!我要……”
他抗议的话还没说完,檐下那两盏鲜红的灯笼,毫无征兆地,在晴朗的白日里,幽幽地亮了起来。
顾棪木的抱怨戛然而止。
白荨脸上的笑意也微微敛起,目光投向门外。
“今天的‘客人’,来得可真早。”
顾棪木瞬间忘了抄书的事,脖子僵硬地转向门口,他颤抖着问道:“客、客人?青天白日的……也、也营业?”
一股无形的阴冷之气,已然悄无声息地漫入院中。
檐上的风铃无风自响,院中却不见半点风声,铃声停下的刹那,就看到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打着油纸伞的玄衣少年。油伞倾斜了大半,看不清少年的面庞。
院中站着这么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白荨却置若罔闻,不紧不慢的在石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顾棪木哆哆嗦嗦的拽着白荨的袖子,一边眼神抽筋的示意白荨往那边看。
顾棪木见白荨未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看见没……又是那种‘东西’,怎么大白天就出来了。”不是都说鬼怕太阳的吗?话本子果然一点都不靠谱。
茶水冷热适中正是下口的好时候,白荨坐到石桌前,手执茶盏:“大白天的出来不好受吧!公子有何急事,竟等不了区区几个时辰。”
玄衣少年闻言,拿着伞的手微微一顿,他悠悠开口道:“听说苍斋可以帮鬼魂完成未完成的心愿。”
白荨闻言端着茶盏的唇角上扬,“当然,苍斋开门做生意,童叟无欺。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只要付得起价钱……”
玄衣少年闻言,激动的上前走了两步,伞面也随之抬高,露出了苍白却桀骜的脸,“我想请姑娘为我在玉衡的落星山上种一棵樱花树。”
顾棪木听完男鬼的要求,此刻也顾不得害怕了,不由得反驳道:“玉衡那冻死人的地方,樱花树那么娇贵,怎么可能活。”
白荨淡淡的瞥了顾棪木一眼,示意他闭嘴;随即她看向少年,脸上不见丝毫为难:“好说,好说。”
玄衣少年推给白荨一个檀木盒子,那盒子雕纹古朴细腻拿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想必盒子里的东西一定价值连城。饶是顾棪木这样见惯奇珍异宝的公子哥都觉得里面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只见白荨掀开了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木头。
顾棪木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这是什么?买椟还珠吗?
白荨看着那木头双眼放光,她摩挲着那个檀木盒子不舍得合上。
“这单生意,苍斋接下了。”
语落,檐下的的风铃又开始剧烈响动,在一睁眼院子中那还有那玄衣少年的身影。
顾棪木不可置信的在院中转了两圈,又跑到白荨面前求证道:“刚刚那个是个鬼!”
白荨不置可否。
顾棪木扳过白荨的肩膀,狠命的晃啊晃,然后指了指他自己:“我是人。”
白荨疑惑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我知道。”
“我们在和鬼做生意!”
“不然呢。”
顾棪木一脸不可思议道:“鬼的钱你都敢赚。”
白荨“哦”了一声,淡淡道:“我是引魂师。”
顾棪木闻言终于消停了……
清晨,顾棪木是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可还是没能挥散那些不绝于耳的杂音,他任命的坐起身,顶着鸡窝头走了出去。
只见一大早,白荨不知道从哪扛回了一棵樱花树,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正是白荨再给那棵樱花树修理杂枝。顾棪木突然想到昨天那个少年,不,少鬼,他好像是要白荨在玉衡的什么什么山上种棵樱花树。
顾棪木连忙跑到白荨身边,“白荨,你是不是傻了,玉衡那么冷樱花树到了玉衡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白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顾棪木一拍脑门,忘了她是引魂师了,她还真能。
“可是,白荨……”
白荨出口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别可是了,收拾收拾东西即刻动身天权。”
“天权?”顾棪木嘀咕道:“不是去玉衡吗?为何去往天权。”
白荨好心的替他答疑道:“昨天那少年便是玉衡早逝的三皇子——皇甫云。”
“皇甫云?”顾棪木惺忪的睡眼骤然睁大,仿佛被一盆雪水浇下,瞬间清醒无比,失声道:“那他要种的树……岂不是为了……”顾棪木想起近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女帝要退位之事。
见他明白过来,白荨略一颔首。
“我明白了!这就去收拾!”话音未落,顾棪木已顶着一头乱发,风风火火地冲出院门往家跑去。
小时候特别喜欢看聊斋志异,20年疫情的时候在家无聊便开始刷起了《聊斋》。小时候看只觉得人妖什么的有情有义,但长大再看心境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就比如画皮那个单元,之前只觉得梅三娘很可怕,长大了才觉得王安旭这个凤凰男真该死呀!三娘妥妥就是一个恋爱脑好吗?还相信了这个渣男第二次。于是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有人能帮助这些“人”呢?于是我就开始构思这个故事。
苍斋的红灯笼可以为夜里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指路,冥界也有个传说只要你能付的起价钱,苍斋的老板可以帮你实现尚未完成的心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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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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