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娘亲、爹爹,我没事。我是想问问巡抚大人,固苏河堤所需多少银两?何时动工,可否尽快?”

沈福达:???闺女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周巡抚:???这这这,莫不是?

周弘言迅速扫了沈福达一眼,而后清了清嗓子。

“固苏河堤,预需十万两,若得募捐,应能在明年开春落成。”说完,又看向沈福达,像是等待着什么。

沈福达努了努嘴,又按住了。

“这十万两,沈家出了,伏愿大人践言。”区区十万两,她还以为要百万两。

明年春就能固好堤,后年应该不会被冲垮了吧?总觉得还不够。

沈福达揉了揉额角。

【今日不该出城,庄子收成就那点,还用得着亲自跑一趟?这下好了……唉。】

沈宝珍假装没听见,其他都好说,这事她必须掺和。不然得磨蹭到什么时候?

许是屡屡碰壁,也习惯了办成一件要事,少不了迂回曲折,周弘言难得愣神。

听出沈宝珍对固堤的重视,他的老谋深算再度上线。

“此事关乎民生,本官必亲力亲为,以践此诺。沈小姐善举,助固堤防汛,实乃金陵百姓之幸。待苏河堤固,再行清淤,定可解水患之苦,届时还望沈家能再……”周弘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福达一眼。

沈福达:想都别想!

“还要清淤?”沈宝珍提问。

“治理苏河,放淤固堤,方能算得上标本兼治,否则汛期一至,仍需提心吊胆……”周弘言虽是对着沈宝珍说,但余光始终留意着沈福达。

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纵使沈宝珍再受宠,也不可能随口许出去十万两,何况他想要的不止十万两。

在来江南之前,周弘言就翻看过历年水患案牍,调阅库司关于河道、汛期的存档。

到这之后,结合地方志和实地考察,清楚意识到根治有多难,所以才会先固堤治标。

若有机会标本兼治,他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番。

其实清淤固堤还差得远,因为江南一带水患治理,属苏河最麻烦,不仅是天灾,还有**。

错综复杂,唯有一步一垒,徐徐图之,直至各个击破。

说着说着,见沈宝珍神色有异,周弘言语顿。

垂眸端起茶盏,思索着对方变卦,该如何一锤定音。

沈宝珍嗫嗫嚅嚅:

“不能一边固堤一边清淤吗?如果再添十…二十万两,为期一年?”

周弘言敛衽端坐,指尖在与瓷壁接触的瞬间,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可行。”

沈宝珍松了口气,表示这就回去取,省得劳烦巡抚大人再跑一趟。

她一走,厅堂陷入诡异的沉默。

置身于此,周兰溪如坐针毡。

就在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时,沉夏领着抬大木箱的仆从折返,打开一看,赫然是满满当当的银锭、银票。

好多钱,她第一次见。

“我们小姐说,接下来的事,就拜托周大人了。”

“定不负所托,必尽心竭力。”周弘言斩钉截铁道。

“本官代金陵二十万余户百姓,谢过沈小姐、沈老爷、沈夫人,沈家乐善好施的美名将于苏河堤畔刻石永存,待淤清堤固,本官还会将沈家义举上书奏明圣上。”

整整三十万两!

不是三千两,也不是三万两。

若非怕此时上报会被人截胡用于别处,他恨不得现在就写,为沈家正名!

谁说沈家老爷夫人守财奴,一个铁公鸡,一个周扒皮?他们明明是心有大爱、为国为民的仁商义贾。

若非有二人授意,沈家小姐怎会贸然应承,更不可能掏出三十万两银票,这可是三十万两啊?

不怪周弘言激动,情难自抑。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能有个一万两就顶天了。

要的不是数目,而是态度,一个突破口,向其他富户乡绅释放信号。

水患影响的何止靠天吃饭的农户,商户受到的损失往往更大,只不过他们更懂得趋利避害,未雨绸缪罢了。

他们何尝不想平息水患,可这个目标,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实现。

与其冒险激进,不如明哲保身。

所以,需要契机、表率。

吝啬如沈家都有所动作,消息传开,参与者只多不少。

暗盼着他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烧不着的一个个,又能奈何?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务之急,就是立刻开展苏河治理。

衙门,不差钱了!

募民给值,雇役兴工,一举数得!

他得在此盯着些,提上日程再奔赴苏州不迟。

沈福达和岑内琇的视线,始终落在装着银锭、银票的大箱子上。

根本没心思听周弘言说了什么,他们一家三口走的时候,都不想起身送了。

耶——

回到芳菲院的沈宝珍豁然开朗。

今日花三十万两,日后疏浚加固苏河,有望消金陵水患之忧,解流民破家之患。

只要继续花钱,花很多的钱,定然再无沈家为首富的可能,还能破爹爹为皇亲国戚之妄。

当败家子而已,谁不会?

时间来到知府衙门发布招募告示这日。

“…官家招工,现钱结算…”

“…吃皇粮,修河堤…”

“…挣官钱,出苦力…”

征徭役有偿,百姓奔走相告,短短数日,就募齐四千多青壮。

“多亏了沈家啊,不然苏河哭河之名,怕是还要再续个十数年。”

“都说但凡做买卖的,谁见着沈家夫妇都想绕道走,可就是这两口子,不声不响就捐出三十万两,只为了消除金陵水患。”

“我看是那些人盼不得别人好,不然怎么担恶名的做善事?”

“沈家有哪些生意,别的帮不上,柴米油盐酱醋茶倒是可以光顾沈家名下铺子。”

“好像只有个酒楼和布行,其它就不清楚了。”

“走走走,去瞧瞧。”

……

车厢内的沈福达听着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心都在滴血。

三十万两对沈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他们夫妇当晚就想通了。

闺女肯定是被那个噩梦吓住了,花钱能买安心有什么不好的呢。

要是百福寺那位秃驴有能耐,他们恨不得甩上五十万两,求他驱邪避灾,保乖宝顺风顺水,可他就只会说好话。

好话,爱听。

但,太多了,真的很难不往他是看在香油钱的份上想啊。

就像周弘言这厮,不做人呐!

明明是乖宝出的钱,他居然在金陵为他们夫妻俩正名,只捎带了她。

所以,沈福达来到苏河畔,找上了周弘言。

乖宝花了钱,肯定得物有所值…不,物超所值啊!

他们夫妻俩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但小姑娘家家有个好名声什么的,总归是利大于弊。

巡抚大人可太不会办事了,真不知道怎么往上爬的……

沈福达骂骂咧咧了一路,见到周弘言的时候,听着他指挥工匠现场刻碑,当即表示上面别写他们夫妻俩,只留沈宝珍,本就是她的心意。

周弘言:“这怎么行,你们一家都是功臣。”

沈家如此仁义,他碍于种种没法上达天听,已经觉得愧对了,当然要在他能做主的地方,尽力扭转沈家的名声。

沈福达:“无功不受禄。”面对贪官污吏都没这么心累,摊上这位真是流年不利。

周弘言面带微笑:“可碑都刻好了。”

沈福达定睛一看,好家伙,碑上就三个名,他和夫人并列第一,乖宝孤零零在下面,还小了。

他捂着心口,为乖宝感到受伤,回去一定要给她补个百八十万两。

“沈老爷放心,这碑石与衙门外那块同源,所镌刻的姓名事迹,定能流芳百世,供后人瞻仰。”

觉得呕得慌的沈福达:这是你逼我的。

“既然如此,我也做点实质性贡献吧。”

周弘言两眼放光!!!脸上就差明晃晃写上:还给钱吗?

沈福达心里:你在想屁吃!

面上带着些许勉强:“我帮忙把清出的淤泥处理了。”

周弘言有些失望,但想了想,这个也行,正愁没地方安置。

沈福达继续道:“反正也要找地方堆放,对吧?”

周弘言点头:“对。”

沈福达指向役民:“那让他们送到沈家田庄。”

想起河淤肥田的周弘言:嗯…嗯?你这算帮忙了吗?

最后,这事肯定是敲定了的。

沈家掏了三十万两,只是想要河里清出的淤泥,役民送哪不是送。

目的达成,沈福达背着手离开了苏河畔,一改来时嘴脸。

再看成群青壮役民的眼神,变成老虎盯一脚已经踏进领地的猎物,泛着贪婪的光。

嘿嘿。

回到家后,心情大好的沈福达,带着六十万两银票,来到芳菲院。

“先给你这些,不够就去自家钱庄支取。”

“爹爹不怪我自作主张?”沈宝珍有些忸怩不安。

自打上次过后,她一直没去主院,其实是在逃避。

这阵子的心声听下来,她清楚地意识到爹爹娘亲不是她以为的那般,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

她一下子花出去三十万两,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挣的,她好像有些不孝。

沈福达爽朗笑着:“我们怪你做甚?只要乖宝舒心,别说三十万两,哪怕是三百万,爹爹娘亲眼也不会眨一下。”

【闺女还是不清楚家底呐,沈家哪缺这三瓜两枣。再说了,反正钱从哪里花出去,他就能从哪里挣回来,足够乖宝锦衣玉食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下下辈子。】

沈宝珍:!!!所以自己这样败家,还是太保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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