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老妈走了，葬礼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仍旧不知所踪的“父亲”和我心心念念的弟弟都没有出现。

我小时候其实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爱的缺失。

虽然我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爸爸，也没有其他的亲戚。

也曾经受过邻居小孩，班里无聊的坏孩子的嘲讽侮辱。

但那都没关系。

老妈给了我好多的爱，她用她的爱给我筑造了一个比铜墙铁壁更为坚固的避风港。

现在我的避风港没有了。

明天就要过年了。

和我一起过年的人却不在了。

我是怎样熬过这十多天，怎样走出来，怎样才能再继续拿起笔，写着记录生活的日记的，我自己都不敢细想。

又或者说，是不敢回想。

我得了洁癖症。

已经不仅仅是不良习惯而是严重到会影响生活的那种洁癖症。

除自己的东西外，别的没有被消毒过的东西，碰到了都感觉会死。

原因我也知道，是因为老妈走了。

过大的刺激诱发的。

到现在，我只要回想老妈走的那天，还是会难过到泪流满面。

啊啊。

日记本湿了。

老妈是失血过多死的。

她跌倒在了旧马路旁的破旧失修的肮脏的开放性的干涸了的下水道里。

后脑勺被撞了个口子。

老妈是护士，做了这个行业近四十年的她不会找不到急救方法，她也带了手机。

老妈是自己不想活下去的。

她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冷了。

那地实在脏，哪怕是冬天，脑袋上和手臂上都依旧有恶心的，不知名的虫子在爬。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老妈原来已经得了肺癌一年多了。

我所有的难过，比起老妈的离开，其实更多的都卑鄙的来自于我自己的愧疚。

老妈曾经有过那么多可疑的迹象，我为什么没有上心，为什么没有追问到底，为什么她已经被压垮到不想活下去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在和她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心里还在隐隐生气。

我讨厌透了这样的我自己。

—晴。

因为是新年，所以太阳出来了，雪化了吗？

我吃着泡面看着窗外心想。

如果此时餐桌的对面还能坐着时不时会说上几句赌气话的可爱的老妈，我是不是也能像其他的人一样，也在听到新年快乐的时候，能弯着眼睛笑起来。

新年快乐。

我给老妈上香。

没能笑出来。

—小雨。

太阳只是新年当天的专享吗？

我找到了老妈的遗书。

在老妈去世后十多天，我才找到了她的遗书。

就在电视柜旁放着的那本字典里。

我是多么没用的我啊。

老妈的遗书写了满满一张纸。

她大抵也是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遇到那个可以提早结束自己生命的意外的。

“之儿，好像只有小时候这样叫过你，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下笔的时候，突然就想这么叫你了。

妈妈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这点没让你看出来吧。

没有给你一个圆满的家庭，妈妈真的很抱歉。

你小的时候问过我一个问题，你说，爸爸不来，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当时你问完就睡了，后来你好像也把这个事给忘了。

但妈妈一直想告诉你我的回答。

人没有选择，仓仓皇皇的来到这个世界，他都是承载了意义的，被期待的，承载期待，被厌恶的，承载恨意。

许昔之，你是承载着我和许胜的希望和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你是会幸福的，会被爱的。

许胜是你的爸爸。

你不是跟着我姓许，而是跟着他姓许的。

你的弟弟很可爱。

这样告诉你，你可能要生气，但妈妈还是得坦白。

我真的很想你弟弟。

查出癌症那天我感觉天都塌了。

本来就觉得活得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我感觉世界都没有光了。

我不是个好妈妈。

我选择了自暴自弃。

我不积极治疗，向你瞒着我得了这个病。

为了瞒过你我还会经常吃副作用很强的特效药。

我去见了许胜和以清。

以清有很好的长大。

他和你长得真的好像，你们都一样帅气。

许胜这些年开了公司赚了钱，以清过得很幸福，这让我对你更加抱歉了。

我去买了许多保险，受益人都是你。

如果哪天我突然死了。

妈妈允许你难过一个月。

不能再多了。

妈妈不是个好妈妈。

死了还有要要求你做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回到许胜身边。

最少每周去看一次他和以清。

许胜给你钱就收着，不要赌气，这是他欠你的。

要和弟弟友好相处，要相亲相爱。

最后，一定一定不要和爸爸，还有弟弟吵架。

他们是你最后的亲人了。

我最可爱的之儿，你一定幸福。

爱你的

对不起你的

老妈。”

我看完了日记。

冲进厕所。

吐了。

出来后。

眼睛是肿的。

字典里还夹着一张照片。

上面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和年轻帅气的男人，他们并肩而立，每人手里都抱婴儿。

照片上，所有的人都笑得很开心。

照片后面，写了许胜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照片面前的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也不是全然的绝望。

我至少对我的弟弟依旧抱有期望。

我想见到他，想对他说：哥哥一定会对你好，会保护你。

许昔之对许以清强烈的厌恶是有原因的。

把他所有的，最后的期待踩在脚底下，甚至还伤害他的人，他不可能不讨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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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