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不像北方。

虽然金陵城的位置有点尴尬，既不是苏南也不是苏北，但是每年冬天还是挺冷的，寒风夹杂着水汽吹在骨头缝里，叫人有些吃不消。

钟意很怕冷，是很怕很怕的那种。

这两天整个金陵城又在下雪，钟意从宿舍去画室上课的时候都是把自己裹得跟熊一样。现在每天的闹钟她都定早了五分钟，因为要多穿点衣服所以不得不早起，她们要在老师来之前赶着去画室坐下来。

“钟意你帮我拿一下柜子上的黑色袜子，就是有小熊的那双！”

闹钟已经响了好几声，周菁菁好不容易逼迫着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昨天晚上睡觉前没有把袜子拿到床上她实在是冷的不想光脚下床，忙叫正在卫生间洗漱的钟意帮忙。

天气太冷了，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面根本不想出来，更别说是穿衣服的过程了，皮肤露出来一点都是一种煎熬。

“来了来了。”

钟意手上还握着牙刷，嘴巴里全是泡沫含糊不清的回答道，从卫生间里出来将周菁菁的袜子递给她。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踹我了？我的腰怎么这么疼。”

睡在周菁菁身边的朱以墨也醒了，揉了揉腰发现有些酸疼，发出了她们两个日常的疑问。

每天早上钟意醒来之后在上铺都能看见她们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睡姿，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难免的晚上会有一些摩擦，钟意已经习惯她们这样吵吵闹闹了。

“明明是你昨天半夜往我这里挤的，自己送上门来给我踹还怪我了？”

有点起床气的两个人开始了她们清晨的交流，钟意已经习惯到要是有一天两个人没有吵都会觉得有点奇怪。

“行了，快点起来刷牙吧。”钟意刷完牙拿着热水壶去烧水，不忘提醒二人赶紧忙碌起来，可别拖拉着时间迟到了。

“也不知道这该死的空调什么时候才能好，冻死大爷我了。”

周菁菁穿好袜子爬下床，看了一眼正在装死的空调。不知昨天是哪个宿舍的倒霉孩子把空调弄成制冷模式，整个一层的空调都跳闸不能用了，零下的温度没有空调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晚上睡觉都得加一床被子才能勉强睡着。

“小女子伺候大爷刷牙啊。”

钟意把烧好的水倒了半杯在周菁菁刷牙的玻璃杯子中递给她，周菁菁的眼睛还是朦胧的没有完全睁开。

“甚好甚好！”

三人洗漱收拾完离七点半就只有十二分钟了。

“东西都带齐了没？”

临锁门前钟意又问了一遍，来了这边之后钟意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了年纪一样经常忘带东西，不是水杯就是餐巾纸可别哪天将房卡忘记在宿舍里。

“OK了，赶紧出发吧，我快饿死了！”周菁菁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叫了好几次了，腹中空空在闹变扭呢。

高考的集训已经开始了一个星期，这几天钟意她们都是这么早到画室的，简直是要困死人的节奏。

“今天大家怎么来的这么晚？”

钟意说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将豆浆的吸管插到杯子里猛地吸了一口，温热不烫口的豆浆从口腔流入腹中暖了整个身子。

按理来说钟意她们来的不算早，还下楼去便利店买了杯豆浆，现在班上三十四个人来了三分之一都没有。

“我是真的要困死了。”周菁菁打了个哈欠，现在晚上每天十二点才下课，回到宿舍收拾一下就快一两点了。

“我也是的。”钟意手中拿着早上刚送来热乎的包子，将包子捂在掌心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今天的包子是辣的？真是奇特！”

周菁菁咬了一口包子整个五官都皱了起来，将包子又吐了出来，拿餐巾纸把包子的尸体包起来扔掉了。

“辣包子......”钟意打开装着包子的塑料袋就闻到了一股辣椒的味道，有点上头醒脑的感觉。

“钟意你怎么又不吃早饭？”钟意右边的女生见她将包子放到身边的椅子上开始整理画纸便问。

“不是很有胃口，我喝一杯豆浆就行了。”

钟意起的早了就会没有胃口，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早上都用一杯豆浆就打发掉，一天天这样的已经习惯了。

重新拿出了一张画纸粘在了画板上，画室是两百平米的大教室，空调都没办法装，每个班只有一个小的暖气片。钟意贴上纸就把才买的豆浆抱在手里捂着，等着老师来上课。

“怎么回事，还不来上课？”

七点半已经过了五六分钟了，周菁菁一杯豆浆喝完了负责她们班的主教老师还没来，不只是她们班的，似乎这一个大教室都没有一个老师来。

有好学积极的同学已经自己找范画开始临摹了，钟意不是那种主动学习的类型，她属于算盘型的同学，需要老师用力拨一拨才会动，这个时候她宁愿就坐在位置上发呆，偶尔喝两口手中的豆浆也不会主动找范画临摹的。

快八点的时间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了，窗外的雪经过一夜也已经停了。画室是半面玻璃房的结构，钟意就坐在靠玻璃的那一边，暖暖的阳光照在钟意的身上，她的困劲一下就上来了，因为才来金陵几天钟意还有些认床，每天晚上都是最晚睡着的。

“我先睡会儿，等老师来了告诉我一声。”

钟意将豆浆放下对周菁菁说，抱着手臂想卑微的坐在椅子上睡个回笼觉，许是真的困极了，没过多久的时间钟意就去跟周公相会了。

周围的同学很快都坐定下来，见老师还没来很快就开始吵闹起来了。讲话的讲话，还有的同学在画板后面偷偷地玩手机。

“怎么这么吵？“钟意的睡眠很浅，没过多久就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周菁菁。

“老师还没来呢。”

周菁菁觉得早饭还没吃饱又从身上摸出了一包饼干拆了来吃，香味混着太阳的味道传到钟意的鼻边让钟意觉得很舒服，暖暖软软香香的黄油味道是很治愈的感觉。

五楼大教室的门可能需要上油了，每次有人推门都会发出声音，教室里的同学也是靠着这个声音来提高警惕收起零食和手机的。

“我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了。”钟意耳朵向来很好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后推了一把周菁菁抓着饼干的手。

“真的假的啊。”周菁菁闻言一口将手上剩下的饼干放到嘴里警惕地看着大门口的方向。

“都在吵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吸引了在座很多同学的目光，大家一下都安静了下来，去寻找声音来源处。

“是不是老师来了？”周菁菁问钟意，手上的饼干袋子默默收到包里，她眼睛近视有点深，看不清门那边的情况。

“听这声音应该不是老张。”

钟意听见了那人说话的声音摇头，老张是她们班负责的主教老师，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倒是挺着急，她们班的同学们私底下就喜欢这么叫他。

“没老师在就不知道干什么了吗？”

是一个很轻快的女声，挺好听的。

画室的大门打开，走在前面进来的是一个漂亮的姐姐，是钟意觉得很漂亮的那种。漂亮姐姐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粉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咖色的头发，和身边的另外一个姐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眉眼含笑的样子特别好看。

“好漂亮的小姐姐。”周菁菁也看见了她，跟钟意小声说。

“嗯，是好看的小姐姐没错了。”钟意点头。

“要是她来给我们上课就好了。“周菁菁当然也是喜欢漂亮姐姐的，一直盯着人家姐姐看。

“你梦没做醒呢？老张不好吗？”钟意看着周菁菁这副痴汉样子就想笑，虽然谁都喜欢漂亮小姐姐，但是她这样的太夸张了。

漂亮姐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一个带着鸭舌帽钟意没看清他的长相，另一个比他高一点，顶着一头有些发红色的毛，还是卷卷的。

进来的一共有五个人，三个女生两个男生。

“到上课时间了不知道？”

那个戴帽子的男生抬起头环顾了一下整个大教室问道，声音是很深沉的那种，有些沙哑，在整个大教室中响起。

钟意觉得很好听，她向来对声音的音色很敏感，好的声音会让她觉得很舒服，不经又打量了几眼那个戴帽子的男生，但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见男生棱角分明的下颚。

大教室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将目光汇集到这几个进来的这几个人身上。

“今天上色彩课啊，还不赶紧快点去打水贴纸！”

跟着五个人进来的是整个画室负责高考培训的秦老师，他是个小个子还特别喜欢穿呢子大衣，走起路来特别像来视察的领导，怼起人来是真的一点都不嘴软，每次来大教室都把同学们喷个遍才离开。

“今天竟然上色彩了，这么冷的天啊。”周菁菁好不容易从一堆画纸的后面把水桶弄了出来，将里面的垃圾拿了出来，吹了吹里面的灰。

“我帮你一起去打了吧。”

钟意接过她的水桶，周菁菁刚准备说今天的钟意怎么这么勤劳，下一秒就听见钟意说，”帮我把颜料盒喷一下水。”

周菁菁无语，她们的色彩颜料快有一个多星期没用过了，这一周都在画素描，从学校里带过来的颜料还不知道有没有发霉，她有些嫌弃地打开了钟意和她自己的颜料盒。

钟意拎着两个水桶去水龙头那里排队等着打水，因为考虑到画色彩需要打水，所以大教室里面就有一排水龙头。

一百来个人都要打水，排队还是需要挺久的。

钟意站在队伍的后面，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感觉自己还是没有睡醒，脑袋和眼睛都是重重的，就像一具空壳一样站在这里。

正在发呆的钟意听见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提醒她，“到你打水了，发什么呆？动作快一点。”

声音有些沙哑，钟意觉得有点熟悉，似乎是刚才才听见过的。

钟意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前面的同学已经拎着打好的水桶走了，她忙把两个水桶放到水池中打开水龙头。

等水打完的时间钟意转头想看看是谁刚才好心提醒她的，只见那个戴帽子的男生和红头发的站在水池对面的墙边聊天。

“今天我们的顾学长要讲课吗？”

红头发的男生想伸手将男生的帽子摘下却被他躲开了，男生将帽檐调整了一下。

“要讲。”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胸前挂起了一个胸牌上面有字，估计是写着他们的名字，但是钟意没戴眼镜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原来是来给我们上课的。”钟意心中想。

钟意寻思着看看戴帽子的男生长什么样，结果他正好抬头和钟意目光交织在了一起，钟意怕被他发现什么似的赶紧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水池，等两桶水都打好了匆匆带着水桶回到位置上。

“颜料我帮你喷过水了，有几个已经发霉了，你自己赶紧弄弄，味道难闻死了真是的。”周菁菁把喷壶放下接过自己的水桶。

“好，我这就来弄。”

钟意把颜料盒拿起来放到腿上，揭开盖子的一瞬间钟意就闻到很浓重的一股霉味，一盒好好的颜料放着发霉了也没有时间弄他真是够心痛的，虽然每盒颜料的价格不是很贵但是积少成多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我的就没有发霉，下次不要喷那么多水就不会发霉了。”

周菁菁的颜料盒已经收拾好放在一边的凳子上了，那五个才来的学长摸样的人已经在画室的各个班走动了。

“不知道那个戴帽子的男生什么样子，我感觉这个红毛男生有点骚气啊。“周菁菁收拾完后跟钟意咬耳朵。

“我刚才去打水的时候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钟意说道。

“什么样什么样？“周菁菁激动的问道。

“还可以吧，五官挺立体的。“钟意想了想刚才看见的那张脸回答道。

“那就是还可以？不知道他是不是摘了帽子就特别丑了，会不会是个秃头学长？”

总听别人说学艺术学设计的头会秃，反正钟意她们一天是真的能掉很多很多的头发，周菁菁经常怀疑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掉成地中海，然后只能靠戴假发出门。

“应该不会吧。”

不知道为什么钟意竟然也有一种他会不会是地中海的恐怖想法，不过这么年轻应该不会吧。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这么想估计会被“杀掉”吧，钟意这么想。

“打好水后就赶紧来这边集合。”

秦老师迈着他领导似的步伐，挺直着腰板对所有的同学说道。

“我们快去找一个好位置，他们好像要讲课了。”

周菁菁说着起身把坐在屁股下的小圆凳子搬起来就往大屏幕那里跑。一阵混乱后钟意和周菁菁终于坐定了下来，找了一个较中间的位置。

“我的天，真是挤死了。”

一百多个快二百人全都挤在一个大屏幕前，后面的同学坐在椅子上根本就看不见，有的坐着看不见还需要站起来踮着脚看。

“知足吧，起码你还坐着。”

钟意将眼前挡住视线的刘海拨开，抢座位上课实在是太恐怖了，刚才挤过来的时候不知是谁的椅子腿还怼了钟意的脚踝一下，真是痛到心坎里了。

“都给我认真听讲啊，这几个可是你们上届优秀的学长学姐，我特意让他们来教教你们。”秦老师一脸自豪地说道，看来这些优秀的学长学姐就是他的得意门生了。

刚才进来的五个人原来是上一届的学长啊，钟意心里想。秦老师说话间那个戴帽子的男生已经坐在大屏幕前专门用来做范画的画架前开始调整画架的高度了。

“都安静了。”

那个漂亮姐姐很温柔的笑着对在座的所有同学说道，谁不喜欢又温柔又好看的小姐姐？很快整个大教室就安静了下来。

“那我就直接开始作示范了。”戴帽子的男生调好画架，就从一旁的水桶中捞出了一把刮刀。

“学长你不先自我介绍一下再讲课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底下在座的同学们轰然大笑，钟意听见也勾了勾嘴角。

“我姓顾，顾止衡。”

戴帽子的男生微微抬起了头倒也没觉得说话的同学无理，低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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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