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礼物,聊表心意,还请姚大夫不要嫌弃。”
“……”
小舟划过热闹的水上集市,顺流而下,穿过峡口,却突然被水雾阻挡了视线。
雾蒙蒙的水汽飘荡在半空中,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水腥味。
远处阴云密布,隐隐传来雷声,似乎有一场急雨马上就要悄然而至。
船夫熟练的披上箬笠,他转身招呼着陈泛舟等人进船篷躲雨。
不多时,伴随着天空中的一记闷雷,大雨如临而至。
而此时姚未眠突然意识到周围安静的有些不正常,抬眼看过去,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水茶茶靠在船身上,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也许是刚才闹得太厉害,又加上走了一上午的路,肉眼可见这孩子有些疲惫。
姚未眠下意识放轻呼吸,目光收回看向身侧的某人身上,从刚才开始,陈泛舟头就抵在船篷上,不发一言,并且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空气里弥漫着水腥味,船本身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在两股味道的夹击下,胃里那股难受劲儿又翻涌上来,陈泛舟吞了吞口水,眼前头晕目眩。
姚未眠也猜出来他可能是晕船了,从身后揽住他的肩膀,让他身体放松的躺在自己腿上。
陈泛舟随着他的力道枕在他腿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抱歉,我有点晕船,平常没事,只是闻见这腥味就会这样。”
姚未眠低头,手指穿过他的发丝,精准的摁住某处穴位,开始缓慢有力的摁揉起来,他的动作熟练干脆,不过一会儿功夫,那股恶心劲儿就缓和了很多。
突如其来的晕船把陈泛舟弄的有些烦躁,他枕在姚未眠腿上,说出来的话不自觉有些烦闷,听起来颇为像在耍脾气。
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姚未眠抿嘴一笑,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眼下的伤口,似乎是在问:还疼吗?
陈泛舟嘴里哼了一声,在越来越轻的恶心感中渐渐升起了困意,姚未眠身上那股熟悉的清苦味渐渐将他包裹,彻底冲散了周身的水腥味,他下意识的往那味道身边靠了靠,便由着自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舒坦,不知迷迷糊糊过了多久,等再次清醒过时,身边早已不见人影。
陈泛舟慢悠悠的起身,盖在身上的外衣滑落,在渐沉的黄昏中眯眼看过去。
青峰碧水,卷云斜阳,细风穿过林梢,栖鹤闻声惊起,磔磔云霄间,姚未眠着一身青衣,背对着他立在小舟的另一侧,青丝垂在腰间,随风轻轻晃动,人景相应,美的如画。
陈泛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轻轻垂下眼摁了摁有些发痛的胸口。
这时水茶茶钻进船篷,看见他起身惊讶道:“你醒啦?”
陈泛舟懒洋洋道:“你不说话我还能再睡一会儿。”
水茶茶懵了一瞬,又马上反应过来:“明明是你睡醒再先,倒是怪上我说话了,真不讲道理!”
两人的说话声把姚未眠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陈泛舟钻出船篷,慢吞吞的把外衣还给他,“快到渡口岸了吧?”
姚未眠接过衣服,顺势点点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停泊地,示意马上就到地方了。
山尖上的余晖马上就要跌落不见,这也就代表着渡口岸的夜禁要到了,停泊地离城口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以他们的腿脚只能在田野风餐露宿一晚,第二天再入城。
三人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了一段距离后,跟在后面的水茶茶渐渐体力不支,她的两条小短腿想跟上陈泛舟他们的脚步还是有些吃力,但她咬着唇不肯开口,只是低头紧紧攥着衣服,闷声走了一脑门的汗。
最后还是姚未眠听见她的喘气声,才突然意识到走山路对于水茶茶这个半大的孩子来说,是一件辛苦事。
于是他连忙停下脚步,蹲下身,关切的目光看向水茶茶。
水茶茶咧嘴一笑,汗珠从她小脸上淌下来,洇湿了衣襟。
“诶坏了————”陈泛舟从旁边突然开口到,“我们那两匹马还拴在临安港的城门口。”
姚未眠边抬手擦拭水茶茶脸上的汗珠,边仰起头看他:“……”
他也忘记了。
两人在凉风里面面相觑,同时忍不住笑了。
一个笑的有些无奈。
一个笑里更多的是可惜。
再往前走是不可能的了,陈泛舟在附近挑了一个平坦的草地,打算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夜。
从身后的木匣子里掏出干粮,给两人递过去。
水茶茶边啃边瞧见他站起身,奇怪道:“你去哪儿啊?不吃吗?”
陈泛舟:“我还不饿,你们先吃,我去旁边树林里捡点木叉子,晚上生火取暖。”
水茶茶立刻期待的大喊道:“最好逮只兔子回来!”
陈泛舟无言的冲她摆摆手,也不知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然而直到夜色吞没整个天空,陈泛舟也没看到一只兔子,好在捡了不少树枝,有粗有细,晚上就不用怕冷了。
就在他要回去的时候,寂静的夜色里突然响起木枝断裂的声音。
陈泛舟的动作一顿,慢吞吞的把怀里的树枝放在地上,朝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夜色如墨,一道极快的身影从草丛中掠过。
陈泛舟眸光一凛,连忙追上去。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鸟啼声,那人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的步调停了几瞬,陈泛舟趁此机会终于近身,几番招数试探下来,确定和那晚客栈突袭的黑衣人是一路后,便次次杀招取这人的性命。
生生挨了一掌后,陈泛舟手指嵌入这人的嘴中与眼眶里,皮肉撕裂的声音顿时响起。
一脚踩住这人的脖颈,手下狠劲儿一撕,生生把他的嘴角连着眼眶处的皮肤以及连接骨扯断,紧接着脚尖将咽喉处踩得“嘎吱嘎吱”响,脚下人还没来得及痛呼,便彻底断了气。
浓烈的血腥味从中蔓延开。
陈泛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拖着尸体要断不断的脖子往林子里更深处的地方走。
直到看到断崖他才停下脚步,正打算把尸体扔下去,一直徘徊在上方的飞奴突然俯冲而下,停在尸体的脑袋上,转动着小脑袋,低头叼住爆裂的眼球,迫不及待的吞了下去。
陈泛舟见它吃的香,就坐在旁边静静的等着它吃完。
刚才挨的一掌让肩膀剧痛无比,他伸手揉了揉,颇为无言。
好在这一掌是打在肩膀上了,这要是打在胸口处,后果还真不好说。
这该死的祝朗,竟然不死心的还敢派人过来。
离开临安港时,他把暗云楼的人都留在了他的府邸中,生怕这人有什么动作,没想到还是摸到了他身边,也不知是那些饭桶太废物,还是祝朗本事的变大了。
又或者说另有其人?
就在他思索时,飞奴终于吃完了它的晚餐,蹦蹦跳跳的来到身边,讨好似的蹭了蹭陈泛舟垂在身侧的手指。
“嘶,走开,一嘴血。”
陈泛舟嫌弃的推了推它,小心的避开它羽毛上沾的血迹,解开腿上的红绳,打开纸条,借着月色,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渡口岸,怡香院。
怡香院是渡口岸一个有名的风月场地,旖旎之地,名声在外,不少人特意跑来此处,就是为了尝这一口香。
就在陈泛舟奇怪这怎么查到怡香院时,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
仔细一听,是水茶茶的声音!
两人竟然找过来了!
陈泛舟把纸条撕毁,跟着尸体一起被丢到断崖下。
他又闻了闻手上的味道,环顾四周,揪了几片树叶在手心里搓碎,顿时淡淡的血腥味被掩盖住。
伴随着飞奴冲天的啼叫声,两人也找到了过来。
水茶茶一眼就看到站在断崖边的身影,连忙跳起来挥手:“喂!!!”
陈泛舟挠了挠被声音吵的有些发麻的耳朵,慢悠悠的走过来:“跳起来像萝卜似的。”
“你怎么说话呢?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找你好半天了,你捡个柴用着跑这么老远吗?”
陈泛舟听到“我们”二字,轻轻抬起眼皮,果然看到她身后的姚未眠,天色太暗,让他看不清这人的表情。
不过让一个哑巴带着一个小鬼上深林里找他确实有些不厚道。
他连忙道歉:“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走吧,我们现在回去。”
在擦过姚未眠的身侧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勾住他的手指,这个动作突兀又奇怪,但陈泛舟瞬间明白这是在问他怎么了。
于是他回勾住姚未眠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随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喘气声,像是松了一口气。
陈泛舟忍着笑,边走边悄咪咪的凑到姚未眠的耳侧,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姚未眠无言的在黑暗里瞧了他一眼,又默默的收回目光。
次日一早,水茶茶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把她抱起来,她想挣扎的睁开眼,但又被浓烈的睡意打败,便把脑袋靠在了某样东西上,重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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