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炀怕给狼先生惹出什么麻烦，一直都待在卧室里看蔺琅给他留的故事书。等肚子饿得咕咕叫时，他才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客厅的桌面上摆了好几幅儿童画。

拐角的架子上有音乐盒，轻轻拧一下就会放起铃儿叮当响的旋律。

窗边挂着一串晴天娃娃，似乎是蔺琅自己手工做的。

走在这样的屋子里，似乎就能感觉到主人温和又柔软的性格。

蔺琅给他留了纸条，说在冰箱里留了蛋糕和牛奶。

荀炀蜷着腿坐在沙发上吸着牛奶，忍不住心想，这里其实比他以前的家……更像是家。

爸爸妈妈不经常回家，他好长时间都是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等到天色有些晚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黑发的青年提着热腾腾的面条走进来，摘下围巾后，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像甜牛奶的笑容。

“中午没有吃饭吗？”蔺琅问缩成一团睁大眼睛看他的小羊，被可爱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我买了葱油面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对草食系的小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

荀炀坐在蔺琅对面小口小口地吃面，热气扑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眼中闪动的泪光掩在了白雾之后。

他想要留在狼先生家里。

哪怕狼先生是在骗他，是想要把他吃掉，也没有关系。

荀炀正想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蔺琅的手机来电铃声就响了。

蔺琅放下筷子，接通手机后，神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荀炀看见狼先生的唇角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来，那双绿色的眸子中像凝了一层寒冰，冰冷的目光悬在半空，似乎是在凝视一个极其讨厌的人。

大概是意识到了对面还坐着小孩，蔺琅很快就把那样的眼神收了回去，他抱歉地朝荀炀笑了笑，就起身走到了阳台。

-

“蔺琅，好久不见。”

男人低而沉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来，像是自北袭来的寒流，把蔺琅的血液一点点地又冻结了起来。

蔺琅吸了口气，努力把恐惧的情绪压了下来，可开口时还是遮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他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找到的他的号码，明明已经搬到了这里，也已经三年没和那边的人联系了……

“你想做什么？”蔺琅问。

“老同学聚会，你不想来看看吗？”对方压着声音笑了起来，说，“他们都挺想见你的，毕竟是同族的朋友嘛。再说……”

“我也挺想见你的。”

蔺琅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发愣，不知道对方怎么能把这些话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他毕业以前，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

他不是那些狼的同族，不过是个异类而已，哪会有人惦记他？

“我不想见你。”蔺琅给自己壮了胆，恶狠狠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现在不会见，以后更不会。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凶一点，再凶一点。

“我非常讨厌你们。”

蔺琅咧开嘴，对着空气露出自己两颗尖尖的獠牙。

那边的人像是真的被他吓到了一样，好久都没有说话，直到蔺琅要挂断电话时，男人才又说了句：“可是我挺喜欢你的。”

蔺琅心想，你只是觉得生活无聊了，想从别人身上找乐子而已。

他一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从恃强凌弱中获得快-感，那群人把铺天盖地的恶意倾洒在他身上后，竟然还能用这种亲昵的语气对他说：

“我们是朋友。”

蔺琅按下了关机键，并开始后悔没有一开始就把电话挂断。

他讨厌麻烦事。

白毛的小羊还坐在餐桌旁，愣愣地看着他推开阳台门。

“狼先生，”荀炀捏着餐桌布的边沿，说，“我可以……”

蔺琅皱着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断了荀炀的话，说：“文件今天办下来了，等剩余的手续办完，就是由福利院的奶奶来照顾你了。”

他为自己做了承诺却没有兑现感到头疼，可是想想刚才接到的电话，又觉得自己不该现在把两个小孩都接到家里。

要是被那些人找过来……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发生了，他可能没法保护住他们。

荀炀听了蔺琅的话后，眼圈顿时红了起来。他看着青年撇过脸不再看他，刚刚想好的话，忽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就怔怔地坐在桌子旁，望着玻璃瓶里粉色的花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以为狼先生会重新给他一个家。

原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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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琅洗完澡，还坐在床上心事重重地擦头发时，听到门锁当的响了一声。

他扭头看过去时，看到荀炀抱着枕头，小心翼翼地靠在门边看他，一双圆眼睛湿漉漉的，又乖又可怜。

荀炀慢慢地朝蔺琅挪了过来，单膝跪在了蔺琅面前，仰着脖子看着青年的眼睛，用细若微蚊的声音说：“狼先生，请吃了我吧。”

蔺琅擦头发的动作霍然愣住。

他没弄明白荀炀这个动作的含义。

小羊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亲吻了一下他的指尖，继续说：“只要……只要狼先生愿意把我留下来，把我吃了也是没有关系的。”

蔺琅反握住荀炀的手腕，说：“你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先回去睡觉吧。”

荀炀坚决地看着他，说：“我明白的。”

蔺琅心里一鲠，不知道怎么跟小朋友解释他虽然是狼但对吃羊并没有想法这件事。他想了想，决定吓一吓小羊，就说：“被吃掉是很痛苦的事。”

荀炀闭上眼，垂下头，把细细的脖颈呈现给了蔺琅。

蔺琅张开嘴，在小朋友的脖子上象征性地咬了一下。

也没用多大力气，他实在下不去嘴。

他问荀炀：“痛不痛？”

荀炀摇了摇头，又抓紧了他的手。

感觉自己是拐骗小孩的大灰狼的蔺琅大有要被抓进警局的危机感。

他心里那样想，可嘴上说的却是：“你要是想留在这里，那就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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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还在深夜工作的何医生突然打了个喷嚏。

何医生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肯定是蔺琅又做了什么烂好事。

真让人不省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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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