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昌已经晕了头，本就心有不甘，眼下听云染这么说，更是起了劲。

“分寸？”

“你告诉我，什么叫分寸？”

“你以为你上赶着嫁入王府做妾就有分寸了？”

别逗了，谁不知道睿王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嫁进去，面上风光，背地里受什么罪谁知道呢！

墨影一直跟在傅泽身边看着云染和秦昌所在的方向。

他们也是偶然遇到这一幕的，且看着云染的时候，路遥那颗石子已经打出去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察觉到竹林另一边原还有一个人。

对旁人来说，秦昌不是应该出现在千佛寺的人，那睿王就更不是了。

这位就是活阎王，怎么会来烧香拜佛？

事实上，傅泽的确不是来拜佛的，他心中不信这些鬼怪神佛，从来都只认定事在人为。

求人可不如求己。

他今天过来是因为千佛寺的方丈清风大师。

六年前，傅泽有一次离宫，在千佛寺附近，他偶遇了那会儿还不是方丈的清风大师。

他闲来无事，破天荒的与人聊了一会儿，见大师不卑不亢，言之有理，忍不住高看一眼。

让他真的对清风大师另眼相看，还是因为大师当时仰天念了一句话。

“如今圣上奢靡，唉，恐天下不安啊。”

见清风大师连连摇头，傅泽眯了眯眼。

先帝后期愈发离谱，偶有几位大臣谏言，都被先帝打发了。

这秃顶老头，倒是敢讲……

也是因着如此，傅泽接下来的这几年，偶尔有空便会来这千佛寺与清风大师会上一会。

也不多聊什么，大多时候下一盘棋，喝上一壶茶。

在清风眼里，睿王，与众人口中的嚣张跋扈并不一样。

墨影还在盯着云染那边看，眼见着秦昌愈发难缠，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王爷，您看，郡主那边要不要去帮帮忙？”

傅泽挑眉。

他刚从方丈房里出来，心血来潮才绕到这后山上，没想到，却被墨影提醒云染也在这儿。

之前他倒是没觉得这上京城有这般小，竟然在这儿也能遇到自己这位侧妃？

这会儿看着面色不悦的云染，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他默不作声。

只不过，他不出声，墨影也不敢随意行动。

主仆俩就这么站在竹林处，听周围风吹叶动。

秦昌还在没完没了的扯皮，云染是真的怒了。

刚刚还在附近的僧人已经走远，只她才想发作，一抬眼，余光便看到了对面山上的人影。

墨影？看着像墨影，但她有点不敢确定。

她没看到傅泽，但如果墨影在，四舍五入相当于睿王在。

没办法，一口气吊在胸口，她也只得继续忍着，再看向秦昌的时候，泪眼朦胧。

“韶和不知哪里得罪了秦公子，竟这般言语。”

秦昌一瞬是有些懵了的。

美人落泪，别人扛不扛得住不知道，他肯定是扛不住的。

手忙脚乱的，他便想要动手去给云染擦眼泪。

只云染眼尖，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一步。

她可不愿意这烂人的手再碰到自己。

墨影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又歪头看睿王，只等着自家主子给个指示，一脸焦急。

只可惜，半晌都没听睿王吱一声。

甚至，睿王转身就走了！

墨影站在原地左看一眼傅泽的背影，右看一眼还在被秦昌纠缠的云染，心一急，在跟上傅泽的步子之前，俯身随手捡了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直接打在了秦昌的腘窝处。

他不像路遥方才还控制了些力道，这一下子，秦昌直接就跪在了云染的面前。

毫无防备。

云染也吓了一跳。

膝盖砸地的声音不小，她甚至觉得听到了骨头碎了的声音。

路遥已经走了，是墨影？

只她再抬头朝刚刚的方向看过去，已经没了人影。

小桃见状，赶紧拉着自家主子借机离开。

徒留秦昌在原地龇牙咧嘴的骂娘。

*

云染没和舅母提起刚刚遇到秦昌的事，她不是想放过秦昌，只是不想拖舅舅家。

这点小事，她自己便处理了。

潘氏见着云染回来，上前拉住她。

“我瞧着这天色不大好，怕是要下雨，我们早些启程回去吧。”

云染抬头看了看天。

确实，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这会子倒是阴了不少。

她朝潘氏点了点头，“听舅母的。”

实际上，云染今天来千佛寺的马车根本就不是什么睿王赠予她的，睿王也根本没有赠给她马车作为生辰礼物。

不过是那些纨绔随口胡诌，秦昌便上了头。

上了于府的马车，云染倚在一侧，随手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刚好对上站在千佛寺门口男人的眼睛。

男人目光深邃，叫人根本看不透。

云染愣了一下，睿王？

那刚刚竹林中的，果然是墨影没错了。

见云染起身要下车，潘氏不明开口。

“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听说睿王在，她也赶紧跟着下了马车。

“韶和见过睿王。”

“臣妇见过睿王。”

傅泽这次倒是没有再让云染多行礼，随意的扬了扬下巴，“起身。”

潘氏虽然心中不喜这位未来的侄女婿，可人家身份摆在那里，天家赐婚，她也不敢给出什么脸色。

何况，这两日云染也与她说了不少，嫁入王府，倒也不见得是多可怕的事情。再如何，德嘉太后还是要颜面的，睿王纵是再混，也还是上面有人压着的。

想通了不少，所以她在听到睿王有事要和韶和郡主说的时候没迟疑，只稍退了一步福了福身子。

“声声，舅母去车里等你。”

左右，千佛寺门口人来人往，光天化日的，她也不怕睿王犯浑。

云染偏头看着傅泽，“王爷有何嘱咐？”

傅泽没开口，只给墨影递了个眼色，也就须臾的工夫，墨影就拎了个人过来。

真的是拎着。

瞧着墨影身材不算魁梧，提着个成人却跟鸡崽子差别不大。

墨影把自己拎过来的人丢在了云染脚边，似是怕碰到她，还特意离了些距离。

“哎哟！”

听着这人出声，云染微微蹙眉。

秦昌？

这货怎么这么会儿的工夫，就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比起上京城的乞丐还不如。

“哪只手？”

听着傅泽不带什么情绪的话，她抬头看他，一脸困惑。

嗯？

墨影赶紧上前抱拳解释，“郡主，王爷的意思是，秦府小公子方才是用那只手碰了您。”

云染揪着手中的帕子，面上显出几分忐忑，可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秦府小公子？

地上半躺着一脸恐惧的这位哪儿还能看出来是一位公子哥。

着实讽刺。

傅泽这是整的哪一出？

她现在是确认了刚刚在后山竹林里的人是墨影和他，但既然他们在那儿，她可不信他们看不清秦昌抬的是哪只手。

如今这秦昌明显已经被收拾过一次了，又被扔到自己面前，图的是什么？

想在自己面前邀功？

不对……睿王不是这种人。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泽没什么耐心，见云染面色紧张，他又看了一眼小桃，薄唇轻启。

“你说。”

小桃本来胆子就不大，见睿王问自己话，慌不迭的就先跪了下来。

“回王爷话，是，是右手碰了我家郡主。”

她其实紧张的有些记不清了，可还是直觉的随便说了一只手。

反正，秦昌是确实抓了一下郡主的手腕的。

傅泽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随后给墨影递了个眼色。

很快，千佛寺门前就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墨影动作利落，只断秦昌一只胳膊的话，不过是瞬间的事。

潘氏一直在隔着帘子偷偷打量，见到眼前一幕，她晕了一下，幸好被丫鬟给扶住了。

这……这人家，声声嫁进去真的没问题吗？

云染内心其实是没什么波澜起伏的，只不过，她的人设不允许她面上也无动于衷。

抬手掩嘴，她瞪大了一双美眸。

只抬眼看向傅泽的时候，听男人缓缓开了口。

“我的人，还没见过敢动手的。”

回程的一路，潘氏拉着云染问东问西。

待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她一拍大腿，“英国公府的小东西都敢对你动手动脚？怕都是秦氏那个妇人搞的鬼！”

“万幸遇到了睿王，替你出了这口气！”

“不过，舅母瞧着，睿王待你好像还不错？”

这般上心为云染出气，应该也不是对自家侄女没有半分情意吧。

云染只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可不觉得傅泽是对自己不错。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她此行的目的是徐源生，他才是重点。

万幸，她这一趟没白跑。

五日后，徐源生出现在了流转阁的门口。

倒是差不多同一时间，上京城坊间对睿王的传言又多了些。

“听说了吗？睿王打折了秦府小公子的腿！”

“是吗？我听我家在秦府做工的婶娘说，秦府那小公子，已经几日昏迷不醒了呢！”

“真是作孽啊！”

几经波折，等传到侯府里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味儿。

彼时，云染正在房中勾画度假山庄的草图，听到小桃传回来的话，她没停笔，只幽幽开口。

“反正又不是我打的。”

要是她动手，那秦昌就真下不来床了。

傅泽：这次夫家管用了吧？

云染：马马虎虎吧 下手还是轻了

傅泽：母后！这才是女阎王！

德嘉太后：韶和是鹦鹉突然说话都能吓着的姑娘，你不要信口开河。

傅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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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拾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