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云染正和傅泽用早膳的时候,风影忽然进来。
“殿下,人回来了。”
闻言,傅泽放下手中的汤勺,又看了一眼云染。“你先用,我出去一趟。”
云染只点头应声,心里琢磨着这个回来的人是谁。
若是普通人,风影不会在他们用膳的时候进来上报……
回来的是风影过去几个月安插在南疆的人,这一路紧赶慢赶的换了两匹马。
“属下见过王爷。”
傅泽坐在上首,盯着面前弯腰抱拳的人看了几眼,“起来回话。”
来人是个利落的性子,虽然不像几个影子一样时常与傅泽保持联络,但也是个面熟的。这会儿听到主子的话,一句废话也没多说,只捡着干货上报。
“南疆王这段时间一直时清醒时糊涂,整个南疆王宫都比较混乱。属下带的人去查过,他身体底子没什么问题,就是吃食上被三皇子的人动了手脚。王爷这一步算得上是以毒攻毒一举两得。”
傅泽低低的嗯了一声,“什么时候?”
来人又赶紧开口,“此药见效需要六个时辰,起效后需三天内服下解药。”
雁南城虽然临着南疆,可距离南疆王宫还有些距离。他就算是快马加鞭,这一来一回也需要至少一天的工夫,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算多了。
比起傅泽这边运筹帷幄的平静,此时南疆境内却乱了套。
南疆王驾崩了。
除了真心实意哭丧的人之外,最意外的就要数三皇子迪伽。
虽然他一直在下一盘大棋,也掂量过弑父弑兄这个打算,可毕竟时机上有些不对。只眼下这种情况,他也别无他法,只能顺势揭竿而起。
而另一边,大皇子迪安虽然有老南疆王心腹和自己部下的支持拥护,却顾虑颇多,有些畏手畏脚。
一夜之间,南疆王宫内剑拔弩张。
而这些在雁南城内的云染对此几乎是一无所知。
虽然此地是两国交界,可若不是特意关注的话,谁会在意一个邻国的主君是谁呢。何况,这邻国还是个小国。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是傅泽不在的时候,她在驿站大厅内“偶遇”到了乔装打扮的路遥。
大庭广众之下,路遥无法近身云染,只想办法把字条塞给了小桃。
回到房间,云染打开字条快速的看了一眼。
【南疆王殁,齐民死期到,归期近。】
三句简单的话,云染反反复复看了两遍,随后照例将字条扔到了茶杯中。
只等字迹还未完全晕染掉,忽然开门声便响了起来。
傅泽回来了。
目光落在茶杯上,云染一时情急,直接端起茶杯。
只比她动作更快的是小桃。
“奴婢一时口渴的厉害,娘娘这杯茶便赏给奴婢吧。”
音落,不待云染出声,她已经从云染的手里接过了那杯浸着字条的茶水。
仰头,一饮而尽。
傅泽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小桃将茶杯放在桌角,转身朝傅泽福了福身子,“殿下”,又转过身子背对傅泽,她拿起那个自己用过的茶杯对着云染轻点了一下头,“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和娘娘换一套茶杯。”
云染看着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在傅泽开口之前,朝她摆了摆手。
“快去,给殿下重新沏一壶茶回来。”
傅泽瞥了一眼与自己匆匆行礼之后出去的小桃,负手走近来。
云染赶紧迎上去。
“殿下今日空闲了吗?”
傅泽这两日确实很忙,见云染迎过来,他顺手揽住她的腰。
“觉得无趣了?”
云染还惦记着小桃方才喝下去的那张字条……
幸亏那墨用的不是平时几个人在上京城用的那种,否则小桃这一杯茶水灌下去,估计就得倒下起不来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若是用的路远研制的墨,那这字条也不会用那么长时间溶解掉。
耳边响起男人轻柔的声音,她抬手覆上自己腰间的大手。
“没有,只惦记着殿下的身子,不要累坏了才是。”
傅泽拉着云染到窗边坐下。
抬眼看向窗外,他看似不经意的开口。
“再几日我们便回去。”
云染想到刚刚路遥在字条上写的“南疆王殁”几个字,抿了抿嘴唇。
“殿下的事情忙完了?”
应该是和这个有关系吧……
傅泽也没瞒着云染,抬手将她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他低声点头。
“嗯。”
算是差不多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是打算执行现在的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但因着云染在武行时说的那句想回家,他放弃了之前的计划,因为按照既定的路走可能会耽搁更长的时间。他索性直接用了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只有南疆这边的事情处理利索,解决了外患,他才好回到上京城去解决内忧。
老南疆王之前就是被自己的三儿子在餐食上下了慢性毒,他来这么一手,再喂给他一颗闭息丸,与其说是自己也在给他下毒,不如说是救他一命了。
毕竟,闭息丸与之前迪伽给自己亲爹下的毒相克,这也是一早下属口中说的以毒攻毒。
只不过,这闭息丸虽然有解药,却要在三日内服用。若是超过三日,那这人的眼睛就真的再也睁不开了。
当时,听傅泽大概提了几句之后,云染默默点头。
她关心的只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回上京城。
还有,路遥说的齐民死期到是什么意思?
四日后,她从傅泽和属下的对话中,了解了始末。
彼时,墨影和风影到驿站后花园中的凉亭里寻主子,傅泽也没避讳云染,只抬手叫他们直说便是。
风影抬眼看了看云染,又朝着傅泽一抱拳。
“回殿下,老南疆王醒了。”
傅泽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然后呢?”
他自然知道老南疆王会醒,他要是不醒过来,自己不就白忙活了。
他关心的是结果。
“三皇子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除了他自己的一部分心腹之外,另外一部人都是因为老南疆王身子日渐衰败被他的言语蛊惑了。如今老南疆王目光清明,瞧着就不像是个要归西的,哪个脑子不清楚的会分不清局势?
说着话,风影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双手递呈到傅泽的面前。
“这是老南疆王差人要转交给您的。”
傅泽看信的时候,云染已经仰头望天默默感慨了好一会儿了。
她怎么听着这一句句的,再结合傅泽之前与她提到的,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呢。就这点事也值得她跟着傅泽巴巴跑这么远来处理?
既然能这么操作,直接安排属下做不行吗?何必车马船一路的折腾呢……
实际上,云染不知道的是,这一趟傅泽是非来不可的。
这段时日他每天晚上在云染睡下之后都会“偷偷”出去,一直在夜里处理一些与南疆还有傅垣有来往的人。这其中有普通人,有财主,有江湖上的,更有地方官员。
实际上,南下这一路,他已经料理了不少地方官员。
把信件看完之后,傅泽又递回给风影。
“叫我们的人十日后撤出南疆。”
风影一顿,与墨影对视一眼之后,俯首称是。
傅泽收回视线,偏头看了一眼有些出神的云染,捉住她的手轻轻揉捏了两下。
“这几日你不是无聊么,带你去看点有趣的。”
云染有点懵。
什么有趣的?
倒是墨影,听到自家主子的话,瞪大了双眼。
王爷说的有趣的事不会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去办的事吧?
不合适吧……
确实不太合适。
傅泽是要去料理齐民。
可他依旧带着云染去了。
从夏子镇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一路带着齐民。
为的便是用他做诱饵,引一些他还藏在暗处的党羽出来。
他们对外放出的口风是齐民跑了……
水牢昏暗,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令人隐隐作呕。
云染其实是有点纳闷的,傅泽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么个地方的?
可一想到他的身份,她又觉得一切好像都是正常的。
“怕吗?”
傅泽又这样问她。
云染跟着他的步子,每一步走得都极稳。
“不怕。”
“殿下带着,妾便不怕。”
傅泽只回头看她低笑了一声,又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面前,齐民早已没有了一丝生气。
可云染知道,他还活着。
否则,傅泽不会带自己来。
只是她没想明白,为什么傅泽会带她来。
视线落在齐民的手腕处,云染微微蹙眉。
因着被砍断了双手,又没有得到医治,如今伤口处已经变得溃烂不堪。
只看着便让她产生一些生理上的不适。
注意到云染的表情,傅泽拉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
“你想要他的命吗?”
他这句话音落,一直看似没了生气的齐民忽然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看,表情有些狰狞。
“傅泽,你以为你抓了我,就能破了福王与娘娘的大业吗!哈哈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太晚了!”
听着齐民的笑声,云染忽然觉得有点刺耳。
转瞬,她偏头看傅泽,“殿下。”
“嗯?”
“妾不想要他的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平平淡淡的。甚至,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怜悯。
风影抬起手肘碰了碰墨影,又努了努嘴巴。
看吧……娘娘还是心善。
只云染浅浅笑着,像齐民现在这样,死了才是解脱。
她不要他解脱。
就这么长长久久的活着吧。
云染:感觉你在谋划什么
傅泽:什么
云染:关于我
傅泽:怎么会呢
云染:……
傅泽:我多疼你,哪里舍得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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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伍拾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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