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倚在宽敞奢华的马车里,云染一脸困倦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男人瞧着神采飞扬,春风满面。
目光不善的深吸了一口气,云染又偏过头,不再看他。
不是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吗?
怎么感觉现在反过来了呢……
昨夜里这狗男人在汤池里折腾完,抱着她回房间里也没老实。硬是熬到了下半夜,云染实在是累极了,恨不得拿根木棒把他敲晕了才好。
起早还得入宫呢!
他倒是在哪儿都跟大爷似的,她还得去太后皇后面前打起精神维持人设呢。
傅泽也不是不心疼她,到最后一边抱着哄一边亲她的嘴角。
哑着嗓子,他声音勾人。
“在外面这段时间饿得久了,夫人得理解一下。”
呸!理解个屁!
这会儿余光见男人在看着自己,云染索性背对着他。
见状,傅泽一脸无奈。
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个……食髓知味嘛,都是人的本能。
下一秒,长臂一伸,他把她勾到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他音带笑意。
“夫人……”
第一次,云染打断了他说话。
“已经回了上京城,殿下还是注意些。”
傅泽挑眉,嘴角的笑意凝住。
注意些?注意什么?
云染抿了下嘴唇。
王爷这一口一句夫人,私底下还可以说是情趣,毕竟听到的都是自己人。可这回了上京城,处处是耳目。尤其他们这会儿还要进宫,若是被旁人听了去,这闲话相传,到最后,指不定就说成了什么样了。
傅泽没应声,只他的表情却沉了些。
是因为云染说的话,却也不是因为她说出来的话。
早知今日,他当初绝对不会和母后说那一句府里多一位侧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马车在吉福门前停下,托着云染的手下了马车,傅泽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我要去见皇兄,你自己先去母后那儿。”
云染点头,就见卉香已经迎了过来。
“奴婢见过殿下、娘娘。”
“太后娘娘已经在等娘娘了,请随奴婢来。”
卉香也算是熟人,云染很自然的开口,“太后娘娘近来身体可好?”
卉香跟在德嘉太后身边伺候的久了,自然知道这阵子睿王与韶和郡主南下之后,太后娘娘有多惦记。自从昨日殿下差人给宫里递了口信,太后娘娘就没合拢过嘴。
“娘娘贴心,太后娘娘身子无碍,就是一直念叨着娘娘与王爷呢。”
云染低低的应了一声,只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
康寿宫里,云染除了看到往日常常见到的几张面孔之外,她意外的发现,段贵妃竟然在。
不对,现在得改口唤一声段太妃了。
请过安之后,德嘉太后一脸慈爱的给云染赐了座。
倒是云染,打量着这一群人的座次。
最上方是德嘉太后,左下右下分别是明智长公主的生母齐太妃和皇后怀氏。
再往下,怀皇后下首是才出了月子的柔妃。而另一边与她相对的,便是让自己刚刚有些诧异的段太妃。
许多年前,云染是见过几次段佳音的。
只不过,那时候都是先帝在时的宴会。大多时候自己都是远远的看着她与德嘉太后一左一右的伴在圣驾两侧。不过……她是什么时候从皇陵回宫的?
段佳音也在打量着云染。
许多年不见,这丫头是真的出落得愈发明艳了。尤其是嫁了人之后,眉眼间的魅惑又多了几分。
只不过,自己不喜她。
若不是于氏当初多事救了上面那位,如今局势如何,谁也不敢说。
她何至于这几年忍气吞声。
且这丫头,命大得很……
德嘉太后还在询问着云染这一路南下的见闻,云染一边笑着应声,余光却在意着这位段太妃。
没办法,实在是她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不一样。
“臣妾多年未见韶和郡主,又错过了韶和与睿王的大婚,想来只能道一声迟来的贺喜了。”
说着话,她摘下了腕上的玉镯。
“这玉镯是当初先帝在生辰时赐予的,如今瞧着,仿佛更配韶和。”
云染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德嘉太后。
她自然知道这二位之间的明争暗斗,且她这一趟跟着傅泽南下,与这位段太妃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她眼下这是演的哪一出?
云染迟疑的一瞬,德嘉太后已经开了口。
“既是段太妃的贺礼,声声收着便是。”
云染笑着应声,起身走到段太妃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韶和谢太妃娘娘赏赐。”
只不过,这会儿她忽然有种上辈子小时候过年时,亲戚来家里给压岁钱的场景。推拉两个回合,得家长点头了才敢收下……
段佳音只勾唇笑了笑,目光看向上首的德嘉太后,瞧着格外柔和。
“臣妾也是许多年没有过这么热闹的除夕了呢,还是要多谢太后娘娘的记挂。”
这边康寿宫里你一言我一句的“斗法”,另一边的勤政殿里却是一片祥和。
实际上,傅泽这一路都有让人快马加鞭的把自己这边的消息加密传递给仁华帝,所以,这会儿两兄弟见了面,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多可汇报的了,反而是问题更多一些。
仁华帝也一一给自己这位皇弟解答着近来上京城的局势。
“南边的消息,他应该也已经知晓了,想来会做出一些其他的动作,你要小心为上。”
至于朝中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那几个老狐狸,他也都做好了安排。
傅泽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一脸的不在意。
傅垣原本的计划被自己打乱,肯定是气得不轻。只若是他能因此上头,就最好不过了。
上头的人,极容易出错。
“段佳音那边呢?”
听到傅泽又直呼段太妃的名讳,仁华帝扶了一下额头,只他也没纠正什么。
“没什么异动。”
傅泽默了一会儿。
没什么异动才最让他担心。
“母后那边,皇兄费心了”
若不是为了大局观,他早就悄无声息的弄死那母子俩了,还容得下他们暗害德嘉太后之后依旧锦衣玉食?
倒是仁华帝听了傅泽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好像他俩不是一个娘似的……
*
钦和殿内,仁华帝一脸笑意的举杯。
“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拘束。”
云染环视了一圈,脸上笑眯眯的跟着众人一起举杯,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什么家宴,她怎么看都觉得像是鸿门宴。
当然,这宴也不是为她设的,只不过她身在其中,总觉得有点不消化。
傅泽就坐在她的旁边,见她一直没怎么动筷,侧首低语。
“不合胃口?”
云染抬头的瞬间,正好与对面的一道视线撞到一起。
一瞬过后,双方几乎同时移开视线,她看向傅泽。
“没有,只瞧着歌舞好看。”
闻言,傅泽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面前翩翩起舞的舞姬,又略显嫌弃的收回目光。
就这,没点新意的群魔乱舞有什么可看的?
“你喜欢?”
心里虽然不能理解,可他还是自然而然的开了口,“若是喜欢,回去叫林管家搭个戏台子,你闲来无事了叫她们来给你跳。”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所以当初开府的时候就没有和别的府邸一样搭建戏台子。反正,他府里又没有老太君,就他一个人做主。
云染一顿。
哈?
赶紧摆手,她连声婉拒。
“倒是也不必。”
“妾只偶尔瞧个新鲜,常看便没趣儿了。”
她就随便找个借口,哪有时间看她们成天转圈甩水袖啊。
而且,她来到这里十几年,到现在也听不惯戏曲。每次硬着头皮听,不是陪德嘉太后就是装样子,回回听得她脑袋嗡嗡响。
这戏台子,属实是没必要。
由着她,傅泽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招了下手叫来身边伺候的丫鬟,吩咐把自己面前那道鱼羹端给云染。
他瞧着,就这道菜她还用得多些。
一旁的傅垣眯着眼,等傅泽回过身,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
“三弟如今倒是越发疼爱弟妹了。”
若是往常,他见着傅泽还能装得更好些,便是瞪眼睛,也得是两个人言语上几个回合之后。只自打知道这厮断了自己的翅膀,他是气得要命,恨不得一刀捅死他。这会儿打照面,又不能显山露水,这笑硬生生的扯出来,比平时还别扭了几分。
傅泽微微皱眉。
真难看。
本来长得就一般,这么一咧嘴,更难看了。
“本王不疼爱自己府上的人,难道疼爱你府上的人?”
傅垣难得没有与傅泽斗嘴,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云染。
不过这一眼,却叫傅泽想到在夏子镇时候云染遭受的危急事情,他的面色愈发沉了些。
坐在上首的仁华帝恰好目睹了这一切。
虽然他听不见傅泽和傅垣的对话,可他还是忍不住对傅垣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或者说,他更“同情”段太妃一些。
若是段太妃生的不是这么个蠢儿子,恐怕如今局势如何,还真说不准。倒不是他觉得自己掌控不了,可定然不会和现在这般顺风顺水。
云染没去注意傅泽和傅垣之间的对话,她的目光往前看,落在了怀皇后的脸上。
她回上京城才第二天,还未有机会见到怀艺。
今日宫宴是家宴,仁华帝也并未给哪个府邸赐帖,就连明智长公主也算是嫁出去的姑娘,未能来赴宴。何况是皇后的母家侄女。
只她一直惦记着之前傅泽与自己提到的话,怀皇后想让怀艺入宫。
这转过年去,就离大选不远了。
目光偏移,她又看向刚刚出了月子的柔妃。
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柔妃瞧着比过去亲和了些,仿佛真的沾了一个柔字。只不过云染知道,柔妃也只是看着如此。
后宫里的女人,哪有几个没有手段的。
没有手段的,都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
思及此处,她再一次觉得怀皇后要怀艺这样心思的姑娘入宫,简直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她以为自己是皇后就能护得了怀艺吗?她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时时。
她若是真有这个本事,就不会指望让自己的侄女来“成全”自己。
人真的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什么都不在意了。
*
这日宫宴结束,云染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出宫。
白日里德嘉太后便嘱咐过了,叫他们二人宿在宫里。
“哀家已经差人把阿泽过去住的宫殿打扫了出来,你们住进去便是。”
云染不是没在宫里留宿过。
嫁入睿王府之前,她还被德嘉太后邀来在康寿宫的偏殿里住了好几日。
只这皇子原来的寝宫,她是第一次涉足的。
先帝在时,当今仁华帝是太子,单独住在东宫。再加上先帝子嗣单薄,实际上这皇子住的宫殿,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傅泽和傅垣,一东一西的死对头。
看着几个丫鬟内侍里里外外的忙活了好一会儿,傅泽随意的摆了下手。
“抬了水进来就下去吧。”
只他话音落,比丫鬟内侍更先有反应的是云染。
又来?
傅泽不是没注意到云染的表情,有些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他将她拉到身边来。
“今日叫你早些休息。”
云染眨了眨眼。
心里念叨着这么好心?
见状,傅泽掐着她小蛮腰的手用了些力。
“还是……夫人不想休息?”
他又唤她夫人。
云染赶紧摇头。
顿了一瞬又觉得自己好像表现得太明显了,只朝男人笑了笑。
“妾想着明日一早还要去朝拜,不好耽误了殿下。”
傅泽失笑。
他本就是逗她的。
明日是初一,他要带着云染去康寿宫。
且母后将他们留下来的意思便是想要一起用早膳,这话不明说他也清楚。这个时候,不好再折腾叫她起不来。
虽然,躺在她身边有点心痒难耐。
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云染甚至没有认床。
夜里醒来过一次,她也只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又很快合上眼。
他在,她好像也没什么担心的。
隔日一早,两个人相携着去了康寿宫。
头一次这个时间点给德嘉太后拜新年,云染还有点不适应。
尤其是接到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封。
这个时代和上辈子不一样,没有纸币现金,除了银子铜板,能装在红封里的,基本都是大礼。
银票?房契地契?
云染没打开看,只心里美滋滋的。
嗯……嫁给睿王好处还是不少的。
两个人在康寿宫用了早膳又用了午膳后,傅泽才带着云染出宫回府。
只进了王府门,他才调侃了一句她收到母后的红封这么开心,就听云染反问了一声。
“妾也给殿下说了吉祥话,殿下没有红封给妾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弯弯的,比起要压岁钱,倒更像是撒娇。
只不过,这是傅泽的滤镜。
而云染,也是真的想再要个红包。
她虽然也不缺钱,可谁会嫌钱多呢。之前路遥说山庄那边雇佣了不少年底遭受雪灾的村民,她惦记着,开年给他们多发些工钱,也好让他们尽快修缮被大雪压坏的房屋。
傅泽轻挑眉梢,转瞬又笑着开口,“夫人若是愿意,整个王府都是你的。”哪还用什么红封。
他还惦记着前一日林管家与自己说的话,她不愿意操持新年。
他想着,是否还是因为她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称号。
他昨日还想给她些时间的,可又忍不住。
男人的话音落地,云染心下一顿。
只转瞬,她又仰着头笑对他,“妾没有那么贪心,不要整个王府。”
她依旧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倒是跟在傅泽一旁的墨影一脸诧异。
不是说韶和郡主最是聪慧吗?她听不出来殿下话里的意思?
想到这一路云染也不是第一次岔开这个话题,他暗自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他们这位侧妃娘娘……不一样的。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重要的话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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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伍拾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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