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去过敛云斋的消息瞒不住福晋。
吉祥一得到消息便告知了她。
福晋抱着弘晖小时候爱玩的布偶小老虎,闻言眼都没抬:“随便她。不过是央绘知道求我无用,求到了瓜尔佳氏跟前。你和刘一宝下手重,李氏那单薄身子无药熬了这么多天,王大夫也未必救得回来。”
“盈主儿以前和李氏没往来的,两人关系并不好,这次竟然愿意为了李氏而沾上一身腥。”吉书打了棉帐子进来,“主子,这是大夫开的安神汤。您这段时日睡不好,喝碗安神汤,晚上睡得好一些。”
“先放下吧。”福晋脸色苍白还带着点青色:“她不过是帮着央绘而已。到底是得了两个阿哥的人,对旁的孩子也如此上心。”
“呸。”吉书愤愤不平道:“您多好的人啊。之前要是没有您,盈主儿早没了,哪里还能有如今的风光?奴婢瞧着都替您委屈,盈主儿不仅不感激您的救命之恩,竟然还处处和您作对。”
“你当她蠢呢?”福晋睨了吉书一眼:“我做的那些事她一清二楚,只不过觉得同在一府没必要在明面上撕破脸皮罢了。”
吉书骇了一跳:“主子,可咱们没露出马脚,盈主儿怎会知道?”
福晋又开始叠弘晖的衣服。
这几日,叠了展开,展开了再叠,已经成为福晋打发辰光的法子。
吉祥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
年纪也不大,偏偏活的这么累,今儿早上给主子梳头时,她还发现了一根白发。
为着大阿哥的事儿,主子心力交瘁,人也没什么精神。
“主子,您得打起精神。如今阿哥都是敛星斋那位生的,您还年轻,得再为王爷生下一位嫡子。”吉书安慰道。
“吉书。”吉祥蹙眉打断她的话。
大阿哥走了没几日就提这话,不是拿刀子在主子心尖上来回的砍么?
吉书默默退后,也察觉自己这话说的不合时宜。
福晋只看了两个丫头一眼:“五六年了,王爷都不曾再在我屋中过夜。哪怕是每月十五,王爷依旧陪着瓜尔佳氏。嫡子……我自己未必能生。”
吉祥和吉书面面相觑。
福晋低头冷笑:“大家也许久没来寝殿请安了。明儿一早,让她们都来吧。瓜尔佳氏还在坐月子,她不能过来。但弘昀和弘历总能过来请个安。”
吉书应下去各院传了话。
吉祥若有所思:“主子是想……”
“我不能没有嫡子,如若自己没法生,总归还能将旁人的孩子记在我的名下。弘昀是瓜尔佳氏亲手拉扯到,年纪也不大,但最好还得是弘历。弘历刚出生,还没认人,我将他要过来记在我的名下,他就是我的儿子,是嫡出。”
吉祥愈发心疼自家主子:“奴婢就是心疼您。”
福晋拍了拍吉祥的手背:“太子被废,王爷得到皇阿玛重用。如今皇阿玛身子不大好,我必须得做好一切准备。”
这话当真是吓坏了吉祥,她忙走过去把外头的门关上。
回来时还胆战心惊:“主子,您是说王爷福气大着呢?”
福晋扯出个苍白的笑容,“只是猜测。明日你回府去传个话,就说我身子不大爽快,想请额娘进府来说说话。”
她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得和家中通通气。
事关重大,吉祥慎之又慎:“主子放心,奴婢明儿一早就去找夫人。”
夜静悄悄的,积雪压断树枝,簌簌往下掉。
四爷踏着积雪大步回来。
盈梓刚哄好弘历把他放在摇篮床里,四爷换了衣服进来:“弘历乖吗?”
“他才多大呀,吃了睡睡了吃,比小猪还好养。这也是个乖孩子,平日不怎么哭闹。醒了就睁着眼睛挥着双手随便抓些什么东西玩。爷今儿回来的迟,可用过晚膳了?小厨房炖着高汤,爷若是觉得饿,可要来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
“也好。”四爷盘腿坐在榻上。
盈梓吩咐了星灿,然后拿了热乎乎的帕子给四爷。
四爷擦完手:“弘昀跟着先生读书,今日如何?”
盈梓惯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她直言道:“先生学富五车,可那教书的法子实在死板了些。弘昀看似才去前院上学,但他早就启蒙,还是您亲自教的。先生不管不问,也不考教弘昀,便让弘昀全部从头开始。他布置的作业我也瞧了,与爷之前布置的并无差别。既如此,弘昀又何必再学第二次?这些课后自己花时间记下就行了。”
四爷蹙眉:“当真如此?”
盈梓嗔怪:“爷莫不是不相信妾身?”
“爷不过是随口一问,你吃什么心。”四爷无奈摇头,“此事爷记下了,等过些时日有空了亲自去瞧瞧。爷看弘昀的屋子里蜡烛已经熄灭,他这么早就睡了?”
“是妾身的意思。这么小的孩子不是不能晚上用功,但也得有个尺度。他才六岁,还在长身体。若是熬夜熬久了长不高怎么办?那先生能陪我一个长高了的弘昀吗?我让弘昀身边的人看着时辰,每次用膳后只允许弘昀读一个半时辰的书。”
四爷:“之前弘晖晚上极其用功。”
“所以大阿哥的身子不太好,换季必定着凉。这便是晚上没有休息好,体质弱了,稍稍吹了下风就容易邪风侵体。”盈梓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四爷败下阵。
秦三儿端了刚出锅的鸡丝面,就着酸黄瓜、凉拌金针、醋腌萝卜等小菜。
四爷吃完一碗,后头又加了一碗面汤。
盈梓早早上床歇息,等四爷沐浴完回来她已经睡着,呼吸沉稳。
但四爷躺下的时候,盈梓还是闷闷道:“爷,李氏快不行了。”
四爷刚盖好被子,耳边就是这么一句话,他沉默了许久:“……怎么回事?”
盈梓挪过去靠在四爷肩头:“弘历出生那日,李氏不敬死去的大阿哥,寝殿的吉祥和刘一宝去了敛云斋,据说是打了一顿板子,后来也没大夫去瞧。今日央绘求到妾身跟前,妾身以给央绘把平安脉的由头让王大夫去瞧了瞧李氏,王大夫回来禀报说李氏这伤太重,人也起了高热,估计就是这两日的功夫。”
四爷沉默不语。
盈梓睁开眼,“爷,您要不要去瞧瞧?”
片刻后,四爷起身下了床,轻轻拍着盈梓的背:“你先睡,爷去瞧瞧就回来。别等爷,盖好被子,千万不要着凉。”
盈梓窝在被子里乖乖点头,“好。若不是妾身在月子里,也想和爷一起去。”
四爷叫了张起麟进来伺候穿衣。
张起麟心里惊悚。
这大半夜的王爷也没什么事,怎的要离开敛星斋?
难不成王爷想开了,打算去其他主儿屋里?
“王爷,您是要去哪里?奴才好着其他主儿提前准备。”张起麟打了伞跟在四爷身后。
四爷蹙眉:“多此一举。张起麟,敛云斋的消息你不知?”
看来是出事了!
张起麟忙道:“奴才疏忽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但敛云斋那边的确没传出什么消息来。王爷,可是敛云斋出了什么事?”
四爷让苏培盛去请了王大夫一起去敛云斋。
其他屋子的烛光都已经熄灭,四爷往李氏屋里走。
张起麟:“……”
真是见了鬼了,王爷怎么还去李主儿屋里了?
难不成真是盈主儿得罪了王爷,王爷也恼了盈主儿,这才想起了李主儿?
可等进入屋内,张起麟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屋子里的血腥味散的差不多,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出来。
王大夫慢了一会儿才到,见到四爷在先行礼。
四爷抬了抬手:“李氏如何?”
王大夫回禀:“李主儿伤了根本,高热一直退不下去,只怕是不大好了。”
“以你的医术,可能保住她的命?”四爷又问。
王大夫琢磨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只能用大补的药吊着命,但李主儿身上的伤口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用了大补之物虽提了精神,却也会让伤口更加严重,最终还是活不下来。”
四爷站在床边看着李氏,良久后叮嘱云梅好好照顾她。
出了敛云斋,四爷看着寝殿的方向眯了眯眼:“张起麟,去寝殿传本王的话。弘晖早夭,福晋伤心过度以至于身子欠佳,暂且将府中诸事交由侧福晋瓜尔佳氏和乌雅氏打理。盈儿还在坐月子,且由乌雅氏看着,等盈儿出了月子,府中诸事由她主理。”
张起麟心内大骇,低头掩盖脸上控制不住的表情:“是,奴才这就去。”
四爷又道:“福晋既然身子不爽,也不宜见人。免了府上众人请安,也别再见外头的人。”
张起麟抖了抖肩膀。
除了没禁足,其他的也和禁足没什么关系了。
四爷回了敛星斋,盈梓还没睡下,四爷便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盈梓。
原想着盈梓会开心,可他完全没料到盈梓面色不佳,幽怨的看着他。
四爷:“……怎么了?爷让你管理府中的事儿,你不开心?”
盈梓无语:“爷,您觉得这是好事吗?”
四爷理所应当。
盈梓恹恹的:“可那是吃力不太好的事情啊。您瞧妾身现在过得多自由自在,闲来无事就想想做生意的法子,给自己的小金库再添一笔。您让妾身去管,的确能让妾身在后院的影响力更大。可妾身现在影响力就不小,您只要一直都这样对妾身,有没有那劳什子的权利也有何关系?”
四爷蹙眉,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
明明年岁渐长,孩子也生了俩个。
但这容貌不仅没退步,反倒是愈发妍丽。
四爷轻捏着盈梓的脸颊:“你也无需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因着你懒怠,不乐意操这份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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