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双苑。
富察氏人还没到，乌雅氏便早早等在此处。
瞧着这院子无人打扫，乌雅氏哂笑：“这王府里头就这样，逢人都是个拜高踩低的。先前富察氏虽也不得宠，可与瓜尔佳氏是铁打的情分。如今事情尚不明了，王爷也没降了富察氏庶福晋的位分，这起子小人倒是先不把她当主人了。”
她吩咐身边伺候的人：“你们去打听打听，今儿是轮到谁打扫这春双苑。打听清楚后也不用回禀了我，不用留着他们在春双苑，全去外头巡夜洒扫院子去。”
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云福快步进来：“回禀主儿，富察主儿到了。”
乌雅氏点点头，“云福，你和清月一起去，好好收拾收拾春双苑这些吃里扒外不敬主儿的下人。”
清月和明福领命告退。
乌雅氏快步出去迎接富察氏。
“姐姐也忒客气了，咱们姐妹间没那么见外的。”富察氏遥遥瞧见，脚下步伐不经意间加快。
乌雅氏握住她的手：“妹妹怎的如此疲累，脸色也不大好。快，去叫了府中大夫来给妹妹瞧瞧。妹妹快与我说说，圆明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一起往春双苑正堂走去。
伺候的人候在廊檐下，里头只主子二人。
富察氏幽幽叹气：“不过是着了别人的道，如今都说我用腌臜秘药算计王爷与我成就好事，王爷盛怒之下将我赶了回来。”
“秘药？”乌雅氏蹙眉，“这东西曾经算计过盈姐姐，自那件事后，王爷下令在府中搜查一番，并未搜到什么。按照后来的说法，秘药一事也是宋氏栽赃给金氏，是宋氏一手造成的。宋氏没了这么多年，秘药……”
“这东西虽不常见，但也不是非常难得之物。外头秦楼楚馆终归还是要用到的。再不成，有心人总能找到房子着人去配一副。”
富察氏顿了顿，神色竟很是轻松，她将泡好的热茶推到乌雅氏面前，“又或者……一开始说那秘药是金氏做的，后来不又说是宋氏了么？姐姐是否想过，说不定从头到尾这秘药的背后之人就没找到呢。”
乌雅氏若有所思。
她又问起盈梓和两位阿哥。
富察氏让她放心，将盈梓乐意让人追上来送的青梅果子拿出来一份给了乌雅氏：“姐姐特意着人做的青梅果子。”
对于盈梓院里做的东西，乌雅氏就没不赞叹的。
她没等回敛云斋，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忍不住赞叹：“同样是用青梅做的果子，可姐姐这果子做的就是不一般。酸甜可口很是开胃，吃上几块都不会腻的。”
富察氏掸了掸手上的碎屑：“对了，李氏如何？”
乌雅氏收起笑容：“昨晚没的。今儿一大早就让人去给王爷送信了，眼下还没回来。大格格在那边守着。”
“大格格还是个孩子，她在那里一直守着只怕是不妥。”富察氏隐隐担忧。
“谁说不是呢。李氏那屋子常年熬着药，如今又没了主儿，冰天雪地的可不好受。我昨晚去了一趟帮着处理后事，今儿一早也去了一趟。大格格这么小一人跪在牌位前，当真是我见犹怜。我也劝过了，可大格格说的也很清楚，李氏毕竟是她的生身母亲，我也说不出口不让她守孝。”
富察氏道：“盈姐姐还让我带个话回来的。她道李氏的身子只怕熬不住，一旦没了，大格格在府中也是睹物思人，平白添了诸多伤心。盈姐姐便想让姐姐着了信任的人，送大格格去圆明园。”
“这倒是个好去处。去圆明园散散心，大格格一向也感激盈姐姐。我的话她不停，盈姐姐的话总能听一些进去。”乌雅氏想了想，“我已经派人去给王爷送信，不妨再等等王爷的消息，万一有什么旁的吩咐，到时可以和大格格一起去。”
富察氏知道乌雅氏做事一向谨慎小心。
*
“昨晚就没了？”武陵春色，盈梓用过午膳得知李氏没了的消息，“那大格格呢？”
明福弯腰回禀：“乌雅主儿的信中说大格格一直待在李氏屋子里，她去劝了，可大格格不听。”
“我知道了。”盈梓挥了挥手，明福退下。
“主儿是在替李主儿可惜吗？”星灿换了汤婆子进来，“今儿外头天气不错，太阳也暖和，主儿可想到院子里看看这武陵春色的冬日景色？”
“让明福去安排吧。”盈梓没什么精神。
她也算不上可惜李氏，只是单纯想到了大格格。
星洄捧着一大摞账册进来：“主儿，九福晋去给福晋请安，九爷府上的人送了这些账册过来，还悄悄给奴婢带了话，说九福晋会找个机会来武陵春色看看三阿哥。”
“九福晋哪里是来看三阿哥的呀，分明是来探望咱们主儿的。”星灿笑着揶揄。
这位九福晋出身名门望族董鄂氏，嫁给九爷后，原本与盈梓是没什么交集的。
约莫过了一年，有次四爷带着盈梓出门去奶茶店看看，正好碰上了九爷和九福晋拌嘴。
盈梓听来听去都是九爷的错，忍不住阴阳了九爷几句，九福晋便很喜欢和她亲近。
“她不喜欢吃酸的，让秦三儿做些红豆莲子百合酥，再来一些银耳梨汤，她喜欢喝。”盈梓失笑。
余光触到满满的账册，她唇儿一压，头疼：“这次怎么这么多？”
星洄低声说：“奴婢打听了下，好像是最开始开的奶茶店生意降得比较多，有几本是九爷做的新规划，送来了与主儿商量商量。”
盈梓惊讶，奶茶在大清风靡几年可从没落寞的时候。
她打开上头几本书，九爷说来说去就一个词——饥饿营销。
也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学了奶茶，还降低价格与九爷打擂台。
九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尤其是这方面，他不会平白无故没有任何准备跟人打这场生意仗。
星洄奇怪：“按照九爷的意思，若是咱们每月只开五天，那不是平白无故给那抢生意的送银子吗？大家买不到咱们的奶茶，自然会去能买到的。”
“九爷可不打没把握的仗。”盈梓放下本子：“咱们的奶茶口味是毋庸置疑的，旁人能学的去形，可学不去内在。从各种配料的配比，到每一种奶茶适合几分糖，这可都是学问。九爷提出这建议，肯定是已经确定对方的奶茶质量口感不如咱们。现在是靠着价格比咱们低才有了一席之地。可大家不是傻子，尤其是不在乎这一杯奶茶银子的人，过几天，就该反应过来了。”
盈梓让人将账册都搬到里头房间，“九福晋在福晋那边待不了多久，她性子跳脱，最不喜的便是福晋那般循规蹈矩的。你们去备下她爱吃的东西，再去外头看着点。”
弘历这两日醒的比较多，万嫫嫫刚抱着他过来，九福晋就到了。
“这便是四阿哥弘历了吧，快让我瞧瞧。”九福晋走过去。
万嫫嫫笑盈盈行礼：“奴婢给九福晋请安。”
“别那么多规矩，显得我与小嫂子见外了。”九福晋进了正堂，一眼瞧见桌上的百合酥和银耳梨汤：“还是小嫂子这儿的东西合我口味。今儿四嫂那边不知怎的做了一道青梅果子，刚出时倒是还挺好吃，可吃了一个后觉得牙根泛酸。”
她喝了两口甜汤。
盈梓浅笑：“我这儿也做了一道青梅果子，你若是想尝尝，我让人拿一些过来。”
“不了不了。”九福晋摆摆手，“九爷让我问问小嫂子，你对他的那些想法怎么看。”
盈梓道：“九爷是经商的奇才，他想的法子自然好。那人是想趁机吃些甜头，降价把人揽过去，到时候再提价。可不能这么做啊。若是明码标价，告知新店开业，前面不过是打折销售，后头真涨了价大家也能理解。你可喝过他们的奶茶？”
九福晋放下百合酥，欲哭无泪：“九爷为了尝他们的奶茶味道，说着知己知彼，拉着我连喝了三天。我现在想起奶茶就胃里不舒服。”
“那正好。”盈梓抚掌。
九福晋瞬间瞪大双眼：“小嫂子这是取笑我呢。”
盈梓忙道：“我可不是这意思。我让人培育了一些薄荷叶，用薄荷叶加了蜂蜜泡水，味道清爽，正好解奶茶的味道。”
九福晋立刻点头：“那敢情好。”
“这次弄了好几盆薄荷叶，你回去的时候带一盆回去，这东西放进奶茶里也是一味好佐料。”
“成。”九福晋答应。
然后把自己给弘历准备的礼物拿了过来：“我也没旁的好东西，这对小金锁是我出嫁时娘家给的嫁妆，选来选去，也就这个适合弘历了。”
“这也太贵重了。”盈梓推辞。
“九爷靠着小嫂子的法子赚了不少家用，得我感谢小嫂子的，我还觉得这礼不够重呢。”九福晋不给盈梓推辞的机会，直接将小金锁塞进了弘历的襁褓中。
盈梓接了九福晋的好意。
说起这圆明园，九福晋一溜的夸赞：“爷在府中日日念叨皇阿玛偏心，将这么好的园子赐给了四哥，还说得闲了一定要跟四哥讨把钥匙，他无事便来住上一阵。只可惜……京城事多，爷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开身。”
盈梓轻轻挑眉，不动声色的打探：“京城是皇城根，又住着这么多的达官显贵，这事儿何时少过啦？”
“小嫂子还不知道呢？”九福晋手肘搭着桌边，眼神动了动。
盈梓会意：“星灿，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先下去吧。万嫫嫫，弘历好像又困了，带他回去睡吧。”
众人退下。
九福晋才压低声音道：“这事儿在咱们这些府上不是什么秘密，要隐瞒也是为瞒着外头的人。皇阿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哥和废太子接连倒了后，最近朝中最得皇阿玛重用的便是八哥。”
盈梓摩挲着指尖：“皇上身体如何？太医院这么多太医守着，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九福晋左右环顾，“皇阿玛的身体具体如何，怕也只有宫中的太医知道。我今儿想说的是八哥。这段时日，好多朝臣都会找借口去八哥府上，每日待上个把时辰。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八哥名声好，朝堂上已经有人提议立八哥为太子了。”
盈梓并不着急。
这皇位迟早是四爷的。
她倒是好奇九爷的选择：“你府上与八爷府上住的近，那九爷怎么看？”
九福晋冷哼，“我们家爷是个只关心银子的。八哥倒是礼贤下士，三番两次的来找爷，可爷都找了借口避而不见。我想着，爷是不想掺和进去。爷与四哥明面上虽没怎么亲密，但八哥不会不知道合伙做生意的事儿。他没来找四哥，却选择了找我们家爷，还不是因为四哥不好骗，我们家爷好骗又有钱能帮他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