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了？”盈梓神色严肃。

明福回禀：“奴才奉命去查富察主儿那晚的事儿，查到圆明园一个叫小安子的太监身上。奴才私底下去找了这个小安子，可并未找到他，而且认识他的人都说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小安子了，晚上也不回去睡觉。”

盈梓讥笑：“灭口。冰天雪地要在偌大的圆明园让一个人死的悄无声息可太简单了。”

明福心头一凉：“主儿，那咱们还往下查吗？”

“查。”盈梓道。

明福为难：“线索在小安子身上断了，但咱们又不能光明正大的……”

盈梓剪掉灯芯：“谁说不能光明正大的查？你把这消息告诉前头伺候的人，他们自然会告诉爷。此事不仅涉及富察氏，还连带着算计了王爷。爷会让人去查。至于这小安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奴才这就去。”明福退下。

一晃眼，他们在圆明园也待了快半个月。

盈梓这几日身子不错，王大夫也道恢复的比预料中的快，想必能正常出月子。

今儿阳光好，外头的雪融化后也没那么冷。

星灿让人在院子里搭了个挡风的小棚子，里头用银丝炭先烘热，又搬了一张软榻出去，被子枕头全是晒了一早上的。

盈梓躺在上头，昏昏欲睡，扇子遮面，遮住略微此刺眼的日头，她又有些想睡觉了。

“主儿这段时日只要天气好了就容易犯困。”星灿拿了针线篓子坐在一旁分线。

星洄也笑着打趣：“比圆明园的小猫还能睡呢。主儿，咱们院子墙角有两只小猫，一只纯白的，一只黑色的。它们整个圆明园乱窜，吃的是百家饭，圆明园中劳作的人看到了都会喂上一点。”

盈梓懒洋洋的抬眉：“弘昀爱和小猫玩，让身边的人注意一些，可别被小猫挠了。”

星灿道：“主儿放心，大家都小心着呢。”

“盈额娘。”西边的屋子，央绘拿着一个小肚兜跑了出来：“我给弘历绣的肚兜，您快瞧瞧可好看？”

央绘的针线活并不好，但盈梓想给她点事情做，免得一直沉浸在李氏没了的悲痛中，故而开玩笑说弘历的肚兜带少了。

估摸着是因为觉得亲额娘没了，自己虽是王府格格，可心里总还是别扭。

央绘变得小心翼翼。

盈梓看在眼里，只能叹气，让人多照顾央绘，平日也带着她和弘历弘昀多玩玩。

“很好啊。”盈梓拍着她的手，“这缎子还是我给你的，你怎么拿出来给弘昀做肚兜了？我瞧你身上这衣服还是去年做的，你也该做些新衣服的。等府中绣娘来量尺寸，我让人去叫你。”

“盈额娘，额娘早逝，我还在孝期，不能穿鲜亮的颜色，还是给弘历好。”

盈梓抿唇：“是我想的不周到。星灿，我记得来圆明园带了一匹月白色的蜀锦，这两日你和星洄搭把手给央绘做一身新衣服出来。”

央绘连忙拒绝：“盈额娘。蜀锦是多珍贵的布料，我年纪小，用不上的。”

盈梓垂眸：“你是王爷的亲生女儿，是府中唯一的格格，还是弘昀和弘历的姐姐，有什么用不上的？不管你额娘是谁，她是生是死，是犯错还是无辜，你都是王府格格，无需贬低自己，更不要听旁人胡乱揣测你。”

央绘听得似懂非懂。

盈梓让她也上了软榻，盖上暖和的小被子：“咱们今天围炉煮茶。星灿，去拿些茶叶以及水果和糕点，还有那把小水壶也找出来，另外再弄些红薯放在炭盆里烤着。”

红泥小火炉上放着小小的茶壶，里头的水扑棱扑棱的冒着泡。

星灿和星洄一个负责炭盆，一个负责烧水泡茶。

*

吉祥去大厨房取东西，经过武陵春色远远瞧见祥和安宁的一幕，她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快步回了福晋院中。

“大厨房今日准备的火腿不多，王爷下令让留下一块给盈主儿炖火腿老鸭汤，剩下的奴婢都拿回来了。”吉祥把火腿放在小厨房，遂过来正堂禀报。

福晋端坐于上头，手上捧着个玉如意。

那是她嫁给四爷时宫中赏赐，属于嫡福晋独有的东西。

“六七年了。”福晋似是感叹似是嘲弄，“这么多年她一直得王爷宠幸，可偏偏还是只有两个儿子。若换成个能生养的，怎么着都有三个孩子了。可见，瓜尔佳氏在生育上也算不得好生养的。”

“过了年，三月里又到了选秀的日子。主子可要进宫见见德妃娘娘，请娘娘给王爷多留意留意？”

福晋哂笑：“前头额娘赏赐了多少人下来，王爷还不是一根手指都没碰？李氏的事情是我做的太急，惹了王爷不快。再说了，今年皇阿玛身体不好，下旨免了选秀。”

吉祥低声道：“主子，其实德妃娘娘比您还急。王爷膝下子嗣单薄，若要再往上一步，这子嗣问题只怕不能耽误。”

“放肆。”福晋眸色凛冽，“有些话不能乱说。”

吉祥忙认错：“奴婢知错了。”

福晋抚摸着玉如意，步摇轻轻晃过：“富察氏回去后怎么样了？”

“王爷下令禁足春双苑，富察主儿便做些针线活打发打发时间。就这半月，武陵春色那边收了不少富察主儿给二位阿哥做的衣裳了。”

福晋总算有了点心思关注：“她倒是乐意好生对待别人的儿子。”

吉祥又道：“主子，那二位阿哥的事儿……您打算怎么做？”

“王爷摆明了不让我与弘昀多接触，你只按照我的意思，让小厨房每日做了不同的糕点送去前头。至于其他的，暂时都别动。”

吉祥遵命。

福晋看着她：“上次的事情处理干净了？”

“主子放心，圆明园大，要找一个小太监实属不易。”

话音刚落，张起麟进来，站在廊檐下请安：“奴才给福晋请安。”

“张公公？”福晋将玉如意放在一边，“你怎么来了？”

张起麟恭恭敬敬道：“圆明园里头拨给杏花春馆的小安子失踪几日了，王爷下令在整个圆明园搜查一番，活要见尸死要见人。前面王爷已经吩咐奴才们去搜，后头福晋和众位主儿住着，还得请福晋下令搜查。”

福晋疑惑：“小安子？”

张起麟回禀：“是，一直在圆明园做事。可杏花春馆出事后，他竟然也失踪了。”

“确定是失踪了？”

张起麟低头哈腰：“奴才已经去查过了，小安子的确已经好几日没在圆明园出现，也没人瞧见他。”

“我知道了。吉祥，你去处置吧。”福晋看着吉祥。

吉祥和张起麟先后退下。

晚膳时分，四爷回了武陵春色用膳。

弘昀端着老鸭汤喝了一碗，又去拿大勺子：“万嫫嫫，我还要来一碗。”

万嫫嫫给弘昀又盛了一碗老鸭汤，把里面的火腿和鸭肉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方便弘昀咀嚼，也不太会撑着胃。

“小安子的事情爷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四爷说。

盈梓吃的慢，今儿又有特意为她炖的火腿老鸭汤。

虽然就目前来看，弘昀比她更喜欢这道菜。

她拿出帕子给弘昀擦了擦唇角的汤渍：“妾身知道的。今儿下午，福晋身边的吉祥来过武陵春色，传了福晋的话，也顺道来问了一些话。小安子失踪的太蹊跷，若真是富察妹妹做的事，逻辑上总归有些不通。”

盈梓看着四爷的脸色：“当晚一出事，富察妹妹就被王爷禁足在杏花春馆，里头有您身边的人盯着，自然没有旁人出去处置小安子。翌日一早，富察妹妹就带着了回了王府。那这小安子，到底是怎么失踪的？莫不是雪天路滑，脚下一个不注意掉进冰窟窿了？”

闻言，四爷蹙眉：“你说的有道理。”

盈梓吃了一小碗米饭：“不过，依妾身看，不管是谁做的，小安子到最后可能真的是脚下不注意掉进冰窟窿了。这法子在冬日用，能让人死的悄无声息。北方冬天冰冻的日子太长，谁能想到他掉进去了？谁会一直盯着结冰的湖面？”

见四爷神色凝重，盈梓勾了勾他的手指，“爷，先别想这些事了，交给他们去查，等有结果了再说。之前九福晋过来探望妾身，与妾身说了些话。”

四爷面色淡淡的：“与谁有关？”

盈梓拨弄碗筷：“八爷。”

四爷面色一沉，吩咐伺候的人都下去。

小弘昀裹着一大口米饭，拿着勺子吃的津津有味，只好奇的眨了眨眼就没再管，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饭。

盈梓看着心里喜欢的紧，摸了摸他的脑袋。

弘昀抬头，给自家额娘露出个甜滋滋的笑容。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四爷道：“老九媳妇儿还说什么了？”

盈梓道：“九福晋只说八爷这段时日常常去九爷府上，琢磨着是想拉拢九爷。九爷最珍贵的是什么，便是他身后的家当。爷，八爷很缺银子？”

“他在外贤名不错，都说他礼贤下士，这些日子在外头请很多人吃饭，自然花费了不少银子。”四爷冷笑。

盈梓又道：“如今储君之位空悬，八爷名声赫赫，想必朝中有不少大臣拥护八爷为太子了。如今九爷拒绝八爷，那等八爷得势，岂不是会清算了九爷？”

“他成不了事。”四爷神色愈发冷淡，说出口的话毫无波澜却掷地有声。

盈梓若有所思。

有了四爷这话，心里就铁铁放心。

看着盈梓，四爷过了许久才透了些口风：“原本想带着你来圆明园多住些日子散散心，但外头风云变幻，只怕……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咱们就得回王府。”

盈梓眉心重重一跳。

只怕是风雨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