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河边有几个人在浆洗衣服。
其中一个浆洗衣服的哥儿抬手戳了戳一旁的同伴。
“你知道最近来的那个外乡人吗,那个就是买了兰花阿婆房子的那个寡夫郎。”
齐小河声音闷闷,“知道。”
“诶,听说他还自己做生意,你说他一个人怎么能一下子干那么多事呢。”那哥儿自顾自说。
“我觉得挺好的。”齐小河拎起洗好的衣服一拧,水如珠一般往下落。
“这有甚好,还不如找个郎君再嫁,我看他也不丑……”
“我洗好了先走了。”齐小河最怕别人提起成亲之类的话题。
“诶,怎那么快,齐小河你等等我啊!”
齐小河拿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他是真的觉得岑应如今这样很好,也真的很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嫁人的事。
齐小河生得高大不够白皙,又从小打理田地,故身板壮实。他从快十六岁的时候说亲,说到如今十七了,还未说成,大多人觉得他长得像个汉子似的。
家中父母倒还愿意帮衬着这个小哥儿,毕竟之前伺候田地,齐小河没少出力。可自从前两年他嫂子进门后,就没少挤兑齐小河,觉得他是个吃白饭。于是齐小河话越来越少,活越干越多。
齐小河越走越慢,不是很想回去面对家里人目光,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
要是他也能像岑夫郎一样就好了。
岑应在大宁的带领下来到山脚下,上山的小径左边种着一排棕榈树。岑应摘了两片大叶子给孩子玩,就慢慢挑选起那些叶子比较适合做草编。
挑选好目标,岑应小心翼翼地将叶子带着叶柄剥离开后,平整放在地上。
剥了五张叶子后岑应就带着大宁小莲回去了,他还得去县里卖青团。
岑应像往常一样游走在县城中,没想到才走一会就遇到了另一家卖青团的人。
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不算高大,整个人很干瘪。那人没想与遇到岑应,尴尬地冲岑应笑了笑。
岑应冲他点点头,尽量表现得和善。两人擦身而过,岑应往前走,后边几乎不来这了。
回到齐家村,叮嘱了梁阿婆再减十个青团的量,岑应才回到家中。
青团生意一跌就跌得那么厉害,岑应在到天都快黑了才全部卖光,他自己还吃了两个呢。好在有些客人认得他,买也会专门找他买。
岑应没时间感叹,拿起今天去摘回来的棕榈叶打理起来,将能药用部分割下来,摊在布上晾晒在院子中,才开始做草编。
岑应坐在院子中,依着月光、听着蝉鸣,手指灵活翻飞,依着自己脑海里的模样,编制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草编。
有蝴蝶、蜻蜓、小鸟这些造型松快的,巴掌那么大。也有果子形状、垫子这些厚实的。岑应还编了几朵花,不过是什么花不太能看出来,为了能编得结实些岑应舍去了些造型,但好在也足够生动、漂亮。
鸟笼子岑应编了一小半,天色已经不算早了,岑应洗簌了一番,沾了床就睡。
草编要赶人多的地方卖,岑应起了个早到梁阿婆家去吃了早饭,拿着青团照例跟刘婶子去县中。临走前岑应将一个草编蝴蝶、一个草编蜻蜓给了大宁小莲,两个孩子一大早就开心坏了。
到了车上,岑应又拿出一个草编垫子给刘婶子。垫子昨夜岑应编了六个,只比一个碗大些。
刘婶子将垫子拿到手,捏了捏。“这啥垫子,恁小。”
“昨夜我有些赶时间,编得有些小了。”岑应拿起了另一个在手里折了折。“虽然小但很结实的,婶子可以拿来垫碗或者是盖东西。”
“呀,你编的呀,手真巧!”刘婶子没想到岑应还有这样的手艺。
“是咧,以前自己瞎琢磨的,这不昨日编了些打算拿到县城中去卖。”岑应将装着草编的筐子打开给刘婶子看。
刘婶子一看,觉得好看得不得了,“真好啊这些东西,岑夫郎手真是巧。”虽然那些蝴蝶什么的很精巧,但刘婶子还是更喜欢这个垫子,实用。
岑应看刘婶子这样子,对自己做的草编更有信心了,一路上和刘婶子说说笑笑往县城中去。
到了县城,岑应照例往西街市去,正走在路上呢,突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
“哼。”是之前同岑应争执的高颧骨妇人,妇人斜了岑应一眼,从他身边走去。
岑应懒得同她纠缠,浪费时间。
付好摊位费,岑应将东西摆放好。“看看咧!看看咧!精巧的草编,两文钱一个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买到人还没有看的人多,倒是青团陆陆续续卖出去好几个。
岑应纳闷,难道草编生意行不通?好在他编得不算多,要是行不通就得找别的法子赚钱了。
正招揽着客人呢,岑应感觉脚下一沉,低头一看小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脚上。
岑应将小乐抱起来掂了掂,又重了“出来玩呀,小乐喜不喜欢小蝴蝶。”岑应拿了一个草编蝴蝶给小乐,小乐不去看,指着下边的蜻蜓。
看小乐喜欢蜻蜓,岑应将蝴蝶换成了蜻蜓,拿在手上逗小乐。小乐双手抓呀抓,就是抓不到蜻蜓,于是身子一扭,抱住了岑应的脑袋。
岑应哭笑不得,将小乐放下来把蜻蜓给他,让他去找伙伴玩,小乐不动,站在岑应摊子里玩蜻蜓。岑应见他不乱跑,就由着他去了。
小乐将蜻蜓拿在手上,一会挥动小手让蜻蜓飞,一会又将蜻蜓放在地上同它说话,自己玩得不亦说乎,小伙伴来找他,他就带着小伙伴一起玩,于是街上就能看到四个孩子聚在一起,好似在玩什么。
只是蜻蜓只有一个,人却有四个,每一个人都想玩,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眼看这群小伙伴就要吵起来,岑应拿了一个草编小鸟给他们。“换着玩,一人玩一会。”
孩子们被小鸟吸引到了,很快你一会我一会地玩起来,只有小乐专心地玩他的蜻蜓。
孩子娇憨,玩乐中脸上笑容洋溢。没轮到他玩的孩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看着,让人看了心里软软的。
有路过的夫郎、娘子想到自己家里的孩子,就也想来买个带回家去。
岑应编的不算多,就每样各五个,他又送出去几个,没一会就卖完了,只剩下草编果子、花和垫子。没买到的娘子问明天还有吗,岑应忙应下,说明天还会有的。
又过一会,果子也卖出去了一个,买的阿婆说她家小孙子调皮,玩东西不爱惜,这草编果子结实,还能多玩一阵子。家里孩子调皮的人家听他这么说,一想好像也是,就不去要什么蝴蝶蜻蜓了,转而要这果子。
草编小花则被一个哥儿全买了去,说是拿回去放到卧房里作装饰。
多亏这些孩子在这玩闹,草编生意才起了个好头,岑应打算明日给他们一人一个草编。
等岑应卖完所有青团时,巳时已过,除垫子只卖掉一个外,所有草编都卖完了。
蝴蝶草编这些两文钱一个,果子三文、花四文、垫子五文,除去岑应自己送出去的,净赚了六十五文钱,再加上卖青团的三十文,就有九十五文钱了。
岑应欢喜,岑应满足,岑应打算明天多编些来卖。
事不宜迟,岑应收拾好东西往齐家村赶,争取下午能多编些,晚上就能好好休息。
回到齐家村将钱结给梁阿婆,岑应又要摘了好些棕榈叶,照例将叶柄下延部分割出来晾晒。将棕榈叶打理好后,分成编制的大小拿竹篮装好,拿着往山上去了。
岑应没有一点点摸索山况的时间,就打算每天走一段路,走到哪就在哪里做竹编,直到将一整座山跑完。
岑应一直走到一条小河边,发现这段路上多是树木,没有什么特别的。
岑应看了看天色,觉得今天走那么远差不多了,就找了块石头,坐在上面开始做草编。
蝴蝶、小鸟这些小孩子比较喜欢草编岑应打算每样编十个,而小花草编多少未出阁的哥儿、女子喜欢,编十五个应当差不多,至于果子草编岑应打算编六个,垫子的话岑应暂时还不打算编。
心里确定好数量后,岑应动起手来,整个人的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草编上,连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个人都不知道。
齐小河站在离岑应两米远的地方,看岑应的样子那么专注,不好意思打扰他,就一直在旁边站着。齐小河其实从岑应上山开始就看见岑应了,想上前搭话却不知怎么开口,就一直跟着岑应到河边,见岑应停下来正打着腹稿呢,就见岑应坐下来又开始忙活别的事情了。
岑应编啊编,编好一个就往篮子里扔,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毕竟脑子里全是对钱的渴望。
齐小河看岑应编这样快,不由得惊叹岑应的手巧,不像他除了种地做家务什么也不会。可种地做家务这些事,只要是农户人家都不陌生,要是让他去掰扯那么些个草,只怕没一会他就扯断了。
岑应编得起劲,断断续续哼着歌,余光好像瞄到点什么,转头过去一看,吓得他马上从石头上下来。
“请问这位郎君何事?”岑应汗,什么时候连身边站了个汉子都不知道,还在那哼歌,丢死人了。
齐小河沉默了……
“郎君?”见人不搭话,岑应又问了一声,心想难道这块石头是他的,刚刚自己坐在上面他不高兴了?
齐小河这才开口,“我不是汉子。”
……
有些冷场了。
齐小河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岑应则是被自己尴尬到了。
“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了,不知哥儿是找我有什么事吗?”岑应很久没有那么尴尬了,责怪自己观察一点也不仔细,就这样错认了别人的身份。
“没关系的,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找岑夫郎说说话。”齐小河对岑应认错他身份的事情倒没有多介意,反正自己早就习惯了。
岑应有些惊讶,没想到才来这个村子的第二天,就有不相识的人找自己说话了。“这样,一起坐会吧,这块石头还挺大的。”说完岑应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齐小河坐在了岑应到旁边却又不说话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找话题。
岑应看他这样子,从篮子里扯了些棕榈叶给他,“我在编草编,你要一起吗?”
齐小河接过草,“可我不会……”
岑应将两只手摊开给齐小河看,里面放着一只蝴蝶。“很简单的,我教你!我们编这个。”
“嗯。”齐小河应了一声,岑应就开始编蝴蝶,做一步就停下来,让齐小河跟着他。
许是齐小河真的没有做草编的天赋,花费了许多时间,最后编出来一只松松垮垮的蝴蝶,只要轻轻一扯就会散架。
齐小河有些不好意思,把东西往身后藏。岑应见状也没有非要去看,只夸赞他,“编得很好呀,比我第一次编的时候好多了。”
齐小河觉得岑应是在安慰他,将他自己编的那种丑蝴蝶和岑应的放到一起,“可不好看。”
“什么事都得慢慢来,慢慢学,你第一次编成这样真的很好了。”岑应是真的觉得齐小河做得不错,当初他娘教他草编时,那些树叶子都被他搓成了一团。
齐小河被岑应这么一说,心情都明朗了些,看着这只丑蝴蝶,觉得也不是那么丑了。
岑应继续编下一个草编,齐小河则把手里的丑蝴蝶拉结实些,二人安静坐了好一会。
突然,齐小河开口到,“岑夫郎,你是在自己做生意吗?”
岑应一下有点转不过来,但还是点头,“是的,梁阿婆家做青团,我就拿到县上卖,像这些草编,我也是编好了拿去县里卖。
齐小河有些慌乱,“我不知道你编这个要拿去卖钱,打扰你了。”
岑应摆摆手,示意没事,“你来同我说话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毕竟在齐家村我也没认识几个人。”
“岑夫郎不介意就好……我这次来主要是……”齐小河有点难以开口,“是……”
岑应没有催促齐小河,而是等他说完。
“我想问岑夫郎能不能教我做生意!”齐小河说完,将他低了下去,不好意思看岑应。
岑应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问他,“你怎么会想做生意呢。”岑应看齐小河的样子也不像是困难到要一个未婚哥儿去做生意的样子。
齐小河见岑应没有一口拒绝他,将缘由清清楚楚说了。
“原是这样,可我做的也是小本生意,只怕教不了你什么……”齐小河听岑应这么说,眼神暗淡下去,正想说没关系时,岑应话锋一转,“不过你有什么东西要卖的,可以拿来给我,我替你拿到县里去卖,如果你想自己去也行。”
齐小河一听这话,很是开心,“真的吗?”
岑应点头,“真的,不过你要是我代为售卖,我是要收些钱的,你要是自己去卖,钱就是你自己的。”
齐小河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直冲岑应笑,“那多谢岑夫郎了。”
岑应表示没什么,齐小河就有有些晕乎乎地走了,走的时候没忘记带走那只丑蝴蝶。
回去齐小河很开心,没想到岑夫郎那么简单就答应他了。
等齐小河走后,岑应继续编织着草编,等全部编完已是黄昏,岑应收拾东西就往家去了,回去简单吃了些买的饼子,洗漱洗漱就歇息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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