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西移,锅里的肉咕嘟嘟冒着香气。
掀开锅一看,猪腿肉炖煮出了油汁,酱色同油汁裹着肉,让人一看就肚子直叫。
梁阿婆用筷子夹了几块肉吹了吹,塞到孩子嘴里。三个孩子顾不得烫,一边往外呼气,一边嚼肉。
“呼郎,好次……”小莲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话都不太清楚了。
“好吃咱就多吃点,把我们小莲吃得白白胖胖的。”岑应用平时包青团的叶子包肉递给俩孩子,这样吃起来方便也不脏手。
两个孩子吧唧吧唧吃着,岑应回了趟家拿了两个碗来装肉,打算给秦松柳送去。将竹篮底下垫了块草编垫子,岑应提着东西稳当当往秦家去了。
一路上,遇到三三俩俩结伴回家的村民,岑应同他们打了招呼,算是认认人。被岑应打招呼这些人也都回应了,只是有些人热络,有些人冷淡。
到秦松柳家,秦芳和柯姐儿正在门口翻花绳,她们玩得起劲,柯姐嘴里还嘟囔着,“不对、不对,要这样。”
岑应开口唤她们,“芳姐儿,柯姐儿”
“岑夫郎——”柯姐儿声音拉长,注意力全在手里的花绳上。“大柳哥哥在家,你叫他,你叫他。”
“好,你们玩。”秦家大门未关,岑应敲了敲,又唤了两句秦郎君,屋内并没有应。
岑应有些不知道该继续喊人,还是把东西给秦芳。柯姐儿一幅见怪不怪的模样。“你直接进去,直接进去,大柳哥哥应该是在厨房没听着,爹叫他不应,都是直接进去的。”
岑应摇摇头,到底是孩子,还不知道哥儿和汉子的区别。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厨房在前边院子里,露天而建。而秦家是在后院专门起了房屋做厨房,是秦父当初要求建的。
秦家进门就是一个小院子,秦父在世时就爱在这打拳。穿过前院就是两面通的堂屋,过了堂屋才是秦家人住着的地方。
一个比前院大些的空地,打了一口水井,还栽了棵杏子树,总共五间房,全是青砖房。当初秦家建这房子花了许多钱,为了往后的日子做准备,以至于后边秦父发生意外,并没有给秦松柳兄妹留下什么钱来。
岑应又叫两声,听到里头深深传来一句就来。
秦松柳正在后院劈柴,咣咣两声是木头裂成两半掉落在地的声音。秦松柳劈了大半,停下来用布巾擦擦汗,隐隐听到有人喊他,凝神再听是岑应。
秦松柳赶忙应声,到水缸旁把布巾打湿了,将脸上的汗全擦了去,这才往前院去。
岑应听到回应后在门口站了一会,一个汉子从里边快步走出来,衣服上还带了几滴水渍。
看来刚刚是在忙。
岑应这样想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脸上挂了笑。岑应双手握着提把,站得直直的,双脚并在一起,好不乖巧。
秦松柳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画面,心脏高高提起来又重重坠下去。“岑夫郎怎的来了,我刚刚在劈柴未能及时出来,岑夫郎见谅。”
“也没什么事,你拿来的猪腿我炖了,许是肉质很好,炖出来很香,我就想着给你送些来。”岑应双手将篮子递去,“是用梁阿婆家的豆子酱炖的,味道很好的。”
“好……多谢岑夫郎了。”秦松柳将篮子接过,“那等晚些我将东西同岑夫郎送回去。”
将东西送到,岑应便没有多待,让秦松柳得了空再把东西送回来就是,不用着急。秦松柳应是应了,但听不听就不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岑应没想到会碰到齐小河,只见齐小河眼睛通红,眼睛些许湿润,看方向是要往山上去。
“河哥儿。”岑应快步上前,“这是要去哪儿。”
齐小河见着岑应,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到山上摘果子去。”
岑应看他这样就知道有事,可这不是能说话的地方,便拉着齐小河往他家去。“没什么事的话到我家去吧,晚饭我多做了些。”
齐小河想拒绝,岑应不给他机会,硬是拉着他回了家。将人带到家里,岑应让齐小河等他会,他去梁阿婆家拿晚饭。
岑应出去后,齐小河也不敢乱走,就一直站在院子里。院子里有些空,只一角有些东西,是岑应用来放棕榈叶,做草编的。齐小河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岑应回来了。
岑应拿着东西进门,见齐小河还在原地站着,有些哭笑不得。岑应将饭菜拿到堂屋放下,招呼齐小河进来。
总共三个菜,分别是炖猪脚肉、炒韭菜和猪骨汤。猪骨汤里梁阿婆放了些滋补的草药,喝起来味道特别。将两个饼子热了,二人就这么吃起来,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吃饱喝足后,岑应将东西收了,拿着两个大号的草编垫子就在院子里坐下了。齐小河望着那垫子好一会,才坐过去。
“说吧,我们河哥儿这是怎么了。”岑应扯过棕榈叶编起来,今日还没开始做草编呢。
齐小河习惯了岑应一边做草编,一边同他说话,自己也扯过棕榈叶慢慢编起来,好一会才开口说起来。
今日齐小河刚回到家,陈春会便让他把钱拿出来交公,说他是拿着家里的菜去买。
“扯呢,地是你开的,菜也是你打理的,家里平日拿去吃没什么,怎的就要交公。”岑应对这事也差不多知道些,觉得地虽是齐小河家里买的,但家里平日拿菜吃已经抵了这部分了。
齐小河知道原因,无非就是他嫂子看他亲事一直黄,觉得他一直吃家里喝家里的,占了她这个大儿媳的份。但这事岑应说的对,而且当初他爹也开口说了,这地种什么出来最后都算他的。
陈春会怎么纠缠,齐小河就是不依,最后闹到了齐小河他爹面前去。齐小河说出他爹当初答应他的事,想让他爹为他主持公道,没想到他爹只是沉默抽着土烟,并不言语。
“爹?”齐小河又叫了一声,希望这个做阿爹的为他说句话。
齐老汉依旧沉默,土烟头磕了磕地,不去看齐小河。陈春会则一脸得意看着齐小河,让他不要再抵抗,老实交钱。
他娘则拉着他,让他不要顶撞长嫂,免得冲撞了孩子。
原来是这样。
齐小河委屈涌上心头,难道这些年他为家里做的还不够吗。大哥基本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家里少了个壮劳力,他就顶上被当成个汉子用。因着嫁不出去的事,他吃得少做得多,想去赚些钱也是想以后有什么他就花自己的钱,不花家里的。
种地收地、洗衣做饭,就没有他不做、做不好的。
想到这,齐小河将今日卖菜钱掏了出来,塞进他娘手里。“都拿去吧,往后那块地我也不去管了。”说完人就从家里出来了。
岑应听到这里,手里停下了动作。岑应隐去自己未婚逃跑这一段,只说了在徐家的遭遇,半真半假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看我还死了郎君呢,现下还不是好好的。卖不了菜咱就不卖了,咱进山去看哪些东西能卖,就把东西带出去拿去换钱。”
齐小河点头,“其实我也不是伤心不能卖菜……”齐小河静了静,像是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
“我知道,我以前也伤心过,后来我就想通了。再伤心别人也不会改变,有伤心的功夫不如自个把日子过好。”以前小徐应会偷偷哭,不知道为什么徐家人不喜欢自己,现在齐家村的岑应已经不在乎了。
“知道了……”齐小河低着头,手里抠着棕榈叶。
岑应知道他不会那么快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手里加快做草编的速度。编编编……岑应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对齐小河开口。
“要说种地,我好像有块空地,我都给忘了。”
齐小河,“?”地,还能忘了吗?农户人家里谁不是指望着田地头吃饭。
岑应是真忘记了,他对种地一事向来没什么天赋,加上他就一个人,实在没有多的精力去种地了。
“是有,田契上写在村子西南边,近山脚下,你能带我去看看不。”岑应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地还要别人带着去看。
“好,我带你去看看,但应该要找一会。”齐小河不知道说啥,他觉得岑应有时候呆呆的。
俩人正准备出发,门被敲响了。岑应反应了好一会,觉得应该是秦松柳,蹦蹦哒哒去开了门。
“秦郎君。”岑应将门打开,人都还没看清就先打了招呼。
“岑夫郎怎如此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秦松柳将竹篮递给岑应,笑呵呵的。
“没有没有,我同河哥儿正准备去田里看看。”岑应接过竹篮,抱在怀里。
秦松柳思索了一番,“可是原先兰花阿婆家的田?”
“是呢,说来不好意思,我到齐家村几天了,才想起来去看看。”
“那我带你去吧,正好我知道在哪。”秦松柳主动提出。
“秦郎君怎知道的。”岑应觉得还挺巧的,这样他和齐小河就不用去找了。
“有次他们收麦子,车子不小心翻了,我帮了他们一把。”那时秦松柳正好下山,看见了就顺手帮了个忙。
“原来是这样,秦郎君心地真好。”岑应正想抬脚准备出发,突然想到什么,又将脚收了回来,进屋将竹篮放好,又拽上了齐小河,这才出门同秦松柳前去田里。
秦松柳本以为只有他和岑应,没想到还有齐小河在,没想到岑应同齐小河的关系还挺好的。
三人走在乡里小径上,秦松柳在前,岑应两个哥儿在后。
秦松柳微微有些遗憾,还以为能和岑夫郎单独说上话呢。
走到原兰花阿婆田里,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秦松柳给他们指了地方,就远远走开了,停在远处等他们。
其实这田还是很好认的,因为别的田里都长着茂密的作物,只有这片田是光秃秃的。兰花阿婆老俩口从儿子不在家后,便不怎么种地了,将其他的田陆陆续续卖了后,就只剩下这一块。又种了几年,老俩口实在是种不动了,这田就扔在这了。
齐小河捏了把土在手里,搓了搓又扬了回去。“虽然荒了一阵子,但土还是可以的。”又想了会,“现下已经三月,再过个十天就入夏了,玉米、麦子已经来不及种了,只能种些菜和花生。”
岑应想了想,开口。“河哥儿,我想将地交由你种菜,不知你可愿意。”
“给我?”齐小河还以为岑应是被自己的事提醒了,才想起来这块地。
岑应点头,他种不好地,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地种下了是要花时间打理的,还要等里头的东西慢慢长成,他还要赚钱给家里添置很多东西呢。
“是,给你种,我也会来给你帮帮忙,到时候收成你七我三。”
齐小河想了想,同意了。除了春耕秋收,他不会再管家里的地,其余时间不如给自己进些收成。“好,到时田税我出了。”
按年算,当朝若种植玉米、麦子等庄稼田税为二十税一;若种植果树,则照本年某月最高收成十五税一;若只是种种菜,则需要交三十文田租。
决定好事情,岑应就打算回家去了,今日的草编数额还远远没有达标。岑应同秦松柳、齐小河告别,就着月色往家走去。他不知道的是秦松柳一直远远跟在他身后,等他进了家门才离开。
回到家,岑应仍是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将草编编够数了,才揉揉干涩的眼睛停下。
等赚够钱了还是得买盏油灯。
岑应将东西规整好,才回房歇息。这边齐小河躺在床上,脑子里也打算好了怎么种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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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合伙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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