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庙初遇

徐应……不,现在该叫岑应了。

不到中午岑应就到了晋水县,买了火折子、一些防虫、止血的药粉,为后头可能要露宿野外做准备。

路边有人在卖野菜团子,切碎的野菜同玉米面、粗粮面和在一起,上锅蒸熟了。现在的天气,留个两三天不是问题。三个铜板两个,岑应要了四个。

岑应准备好东西,打算继续赶路。除去县城里的茶水要贵些这个因素,也怕遇到相识的人,他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是要去赶路的装扮。

一声轻挑的口哨响起,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挡住了岑应的去路。

“小郎君,上哪去啊,要不要哥哥我护送你一程。”

岑应板起脸,不搭理。

“去去去,官差大人刚从这边寻过去,你是要我老头子将他唤回来吗。”卖野菜团子的老伯挥动汗巾,驱赶这流氓。

男人嘻嘻哈哈并不惧怕,但也未纠缠,嬉笑两声就转身走了。

“小郎君,看你是要赶路,可否有家人陪同?”老伯眼中满是关切。

岑应同老伯道谢,“多谢老伯出手相助,我家中人在前边等我,我这就前去。”

老伯笑应两声,咧开了缺牙的嘴,看着很是和善。

这事倒给岑应提了个醒,在治安好的地方还好,可若在荒郊野外遇见不轨之徒,可就不妙了。

岑应往另一条街走去,趁人不注意闪身进了一条小巷中。再出来时白净俊秀的小哥儿不见了,摇身一变成了灰头土脸的已婚夫郎。

岑应用一根发带将头发全部盘了上去,再将脸抹灰,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整个人一下子变得不起眼起来。

岑应微微躬着腰身,不去直视人的眼睛,来到野菜团子老伯摊前,掐着嗓子。

“老伯,往进宝县是打这边走吗?”

“啊,进宝县……远着咧,从这条路直走出城门,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是。”

见老伯没有认出自己,岑应对自己的装扮更是满意。再次同老伯道谢,转身离去。

出了晋水,岑应选择走官道。虽然小路能少走一些路程,但到底不如官道安全。官道上不仅有其他赶路人,偶尔也有官差送信、运货。

走到下午,岑应喉咙干得冒烟,脚步虚浮,只期盼能早点遇到茶水铺子,好歇歇脚。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能,也低估了独自走远路的难度。不仅要提高着警惕防止有人不怀好意,还得计着自己走到了哪里、还要赶多少路,路上在何处歇息。

也许老天爷疼了他一把,脑子里正想着甘甜的水,眼睛里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茶铺子。岑应心中大喜,连忙上前,要了一碗茶水。那圆脸老板娘看他累成这样,忙招呼他坐下,待岑应将水灌下肚里,才活了过来。

他打量着这间不大的茶水铺子,只有几个人在歇息,都拿着行李,也是赶路的人。老板娘圆润和善,见他水喝完了又主动替他添了一碗。岑应忙掏钱,却被老板娘推了回去。

“不要你钱,来我们这喝水都不收钱。”老板娘声音清亮,脸上笑呵呵。

岑应诧异,居然不要钱。要是在晋水县城里,哪怕可以续茶,也是要两文钱的。续得多了,店小二还会客气请你走。

老板娘看他这般惊讶,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岑应不是第一个觉得惊讶的人。

“这铺子后不远就是我家,水是我男人从山上担来的,柴也是从那上头拾来的。就出点茶叶子和力气,要不了什么钱。大家赶路也不容易,歇个脚喝口水我这小铺子还是供得起的!”

老板娘爽朗的模样感染了岑应,让疲惫也消退了些。另一边有人在喊老板娘,她应了一声又转头招呼岑应。

“夫郎坐着好好歇息,有何需要再唤我。”说完也不等岑应回答,继续招呼客人。

茶铺中有客人在用饭:一碟萝卜咸菜、一碟炒鸡蛋,就这样夹放到粗粮饼上。将饼卷起来,一口下去,咸香又不失韧劲,让人吃得很香。岑应看得肚子咕嘟叫,将路上吃了一半的饼子也拿了出来,就着茶水吃下去。填饱了肚子,解了渴,四肢也渐渐舒缓开来。

岑应见老板娘这有竹筒,便花了三文钱买了一个半臂长、一拳宽的竹筒,让老板娘灌了好些水进去。重是重些,总好过路上没水喝。

只要顺着官道走过远处那座山,再走上几里路,就有一间供来往行人留宿的地方,一晚上八文,还可差店小二送热水来梳洗。

这是岑应同茶铺其他客人打听来的,打算前去看看,今晚能不能停下歇歇。

岑应同茶铺老板娘告过别,继续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终走到了那座山脚下。

此时一声沉闷的雷声炸开,乌云从远处席卷而来,不一会天就全黑了。

岑应暗叫倒霉,这雨看来不小。正思索如何时,突然瞄到前方有一座破庙,被杂草遮住了一半,很不起眼,是以岑应刚才未见。正当岑应还在思索是要继续赶路,还是宿在破庙,雨水哗一下砸了他满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连忙跑向破庙。

看来今夜还是要露宿野外了,岑应自嘲,但转念一想,自己有吃有喝,现下夜里也不算冷,一边就着饼子、菜团子,就当赏雨、赏山景了。

岑应踏进破庙,发现这儿除了灰大也没甚破漏的地方,当即对这庙更满意了。庙里供奉的观音泥像已经褪色了,岑应双手合十,鞠了三个躬。

“观音娘娘在上,小的途径此地,借您老人家的地盘躲躲这雨,叨扰了。”

站直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天躬着身子走了一天,也就趁没人的时候挺直一会,早就酸得不成样子了。岑应走来走去,看看哪块地方干净些好睡下。不曾想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这地上灰多,除去岑应自己的脚印外,还有一道拖拽物体的痕迹。沿着这痕迹看去,竟是直通观音像背后!

岑应转身就想走,可外头正撒欢的暴雨拦住了他。他怂怂地朝观音一拜,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走到观音像一侧,飞快扔了过去。随后一下子窜到门口,可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也许本就没什么东西?他拍拍胸口,给自己顺口气,“胆子这般小怎行。”

“救我……”突然有声音从观音像后传出,惊了岑应一跳。

“谁!”岑应大声质问,怎么真有东西啊。

可好一会,再没有什么声音传出。岑应壮着胆子一步步走过去,伸头一瞧。嚯!这哪是没东西,这东西大着呢。

只见一个身上沾满泥灰的高壮男人躺在那里,腿上有伤,伤口已化脓腐烂了,流出来的污血都有些干了,看着黏黏糊糊的。

男人看见岑应,原本吧嗒着的眼猛然睁开,虽然眼神涣散,但也有些吓人。他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仍用力叫出声。

“救我……”

许是怕岑应见死不救,又开口“求你……”气息虚弱,说完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岑应被吓了一跳,知道这种情况拖不得了,要快快处理伤口才行。岑应以往给医馆送药材时,偶然见过大夫处理伤口,应当都差不多的。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岑应不管他他也会死在这里,倒不如赌一把。

男人旁边放着一把刀和一个布袋子,袋子里只有几件衣衫。岑应拿着刀到雨中冲刷干净,采了一大把草药,山中就是这点好,常见的草药长得哪里都是。回去将刀擦干水,又擦了擦伤口附近的血污脓水。岑应举着刀,神色纠结。

虽然决定要帮这人一把,但要他下刀子挖还是有些艰难。他将衣服团巴团巴塞到男人嘴里,狠了狠心就下刀子。

岑应头次干这事,他是真不会,下刀确实重呐……晕死过去的人瞬间痛醒。男人抽搐挣扎,双腿胡乱瞪着。

“你……你别动啊,伤口不清干净怎么上药。”岑应声音颤抖,不知如何下手。

秦松柳闻言极力克制身体因痛苦而产生的反应,脸色涨红,青筋暴起。虽然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好歹能让岑应下手了。

岑应白着脸,加快手上的动作,将坏死的肉清除。随后今日买的药粉,洒在男人伤口上,再用他自个儿的衣服将伤处缠好。

做完这些岑应出了一身的汗,男人能不能好起来就要看他自己了,毕竟伤口那样严重,岑应用的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你要是好起来了可得记得我这份恩情啊……但说好了你要是熬不过去,可不能怪我,不然就是黑心肝的……”岑应碎碎念。

“嗯。”

岑应抬头一看,这男人居然还醒着。虽然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他说话。

秦松柳觉得自己脑袋像有几千根针在里边遨游,腿上更是火烧般的疼。从他在这破庙醒过来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三天,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要交代在这了。没想到有人来了,还好心帮他处理伤口。听到岑应的话心想自己怎么会怪他,哪怕自己熬不过去了,下地府见到阎王爷也要请他老人家为帮他的好心人记上一笔功德。

岑应看男人还醒着,生火用竹筒将水煮沸,仍了将把草药进去,煮水给秦松柳喝。又将野菜团子掰碎,混着水喂他吃了些。看着买了没多久的竹筒变得灰扑扑的,岑应有些肉疼。

看男人全吃完了,微微放心,能吃得下东西说明情况还是好的,心中也希望这人可以好起来。毕竟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孤零零一个人躺在这还怪可怜的。

做完这些岑应累得慌,随便对付几口也歇息了。确定男人有点力气后就将空竹筒放在他旁边,夜里要是有需要就推倒竹筒,他就会起来。按理说伤得如此重,整夜看顾是最好。可他与那男子非亲非故,又不是大夫。伤口如果恶化,身处在这荒庙中,还下着暴雨,他也没什么办法。

而且赶了那么远的路,岑应早就累了,躺下没一会就睡过去了。夜里迷迷糊糊醒了几次,看人状态还可以才又睡死过去。

秦松柳将一切看再眼里,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悲凉。萍水相逢之人尚能如此,相熟之人却害他至此。但无论如何,只要他秦松柳有命活着,就会报答此人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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