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蝉鸣聒噪，阳光炙烤着柏油马路，空气里弥漫着热浪翻腾的气息。

尚尚、夏津生和李仲景约好一起去市中心的补习班。尚尚选的是历史强化班，夏津生报了文科综合冲刺，而李仲景——出乎所有人意料——选择了绘画集训。

"你真的要考艺术学院？"尚尚咬着冰棍，挑眉看他。

李仲景低头整理画具，语气平静："嗯。"

夏津生轻声问："你爸妈……同意了？"

李仲景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淡淡道："还没告诉他们。"

尚尚吹了个口哨："哇哦，叛逆期延迟啊李少爷。"

李仲景瞥了她一眼："我只是想试试。"

夏津生看着他，没再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补习班开课的第三天，尚尚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尚尚：兄弟们，我发烧了，今天去不了。

夏津生：严重吗？要不要我们去看你？

尚尚：不用，我妈已经给我灌了药，我现在像个蒸熟的螃蟹。

李仲景：……好好休息。

于是，那天只有夏津生和李仲景去了补习班。

夏津生的文科综合班上午是数学，下午是地理。数学老师讲得飞快，板书密密麻麻写满黑板，夏津生握着笔，努力跟上节奏，但那些函数图像和公式在她眼里像是天书，越听越晕。

课间休息时，她趴在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闷闷不乐。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津生抬头，看到李仲景站在她桌前，手里拿着一瓶冰镇柠檬茶。

"……数学听不懂。"她小声说。

李仲景在她旁边坐下，把柠檬茶推给她："哪部分？"

夏津生翻开笔记，指了指几个画了问号的地方："这里，还有这里……"

李仲景扫了一眼，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几行公式："这个其实可以简化，你看——"

他的笔尖在纸上滑动，字迹干净利落，解题思路清晰得让夏津生惊讶。

"你……数学这么好？"她眨了眨眼。

李仲景淡淡道："还行，以前竞赛班待过。"

夏津生突然想起，他是加强班的尖子生，哪怕选择了艺术，文化课也依然碾压大多数人。

她低头看着他的解题步骤，忽然有些沮丧："我是不是很笨？"

李仲景笔尖一顿，抬眼看她："为什么这么想？"

"你画画好，学习也好，尚尚虽然整天嘻嘻哈哈，但历史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几……"夏津生声音越来越低，"只有我，什么都普普通通。"

李仲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喜欢历史吗？"

夏津生愣了一下，点头："喜欢。"

"为什么？"

"因为……"她想了想，"历史里的人，明明和我们隔着千百年的时光，可他们的喜怒哀乐，却让人觉得那么熟悉。"

李仲景看着她，忽然笑了："这就是你的天赋。"

"……啊？"

"你能共情，能看到文字背后的温度。"李仲景的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这比解一百道数学题珍贵得多。"

夏津生怔住，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

李仲景低头继续写解题步骤："数学不会，我可以教你；但你拥有的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学不会。"

夏津生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假装整理笔记，怕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中午，两人在补习班附近的便利店买饭团。

夏津生小声问："你下午还要去画室吗？"

李仲景点头："嗯，素描课。"

"我能去看看吗？"她鼓起勇气问。

李仲景看了她一眼，点头："可以。"

画室在补习班隔壁的老楼里，空调老旧，发出嗡嗡的噪音，但比外面凉快不少。夏津生跟着李仲景走进去，看到墙上挂满了学生的作品，有人物肖像，也有静物素描。

李仲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素描本和铅笔。夏津生坐在他旁边，好奇地看着他削铅笔，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你要画什么？"她问。

李仲景抬眼看了看窗外："街景。"

夏津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窗外是补习班楼下的小巷，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李仲景开始画画，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夏津生安静地看着，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笔的姿势优雅而有力，线条在他笔下逐渐成形，粗糙的轮廓慢慢变得生动。

她看得入神，忽然发现——他画的不只是街景，还有巷口那个卖冰粉的老奶奶，和蹲在旁边舔爪子的小花猫。

"你连猫都画进去了？"她小声问。

李仲景"嗯"了一声："细节让画面有生命。"

夏津生托着下巴，忽然笑了："你真的很喜欢画画。"

李仲景笔尖一顿，低声道："嗯。"

"那为什么之前不告诉爸妈？"

"……他们希望我考医学院。"

夏津生抿了抿唇："那现在为什么又决定了？"

李仲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因为你说过，人应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夏津生怔住："我……说过吗？"

李仲景看了她一眼，没回答，继续低头画画。

夏津生却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们三个在操场散步时，尚尚问李仲景将来想做什么，他当时说"还没想好"，而她随口接了一句："人生那么短，总要选一个自己不会后悔的路吧。"

原来……他记得。

傍晚，补习班下课，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夏津生背着书包，忽然说："谢谢你今天教我数学。"

李仲景走在她旁边，淡淡道："不客气。"

"我以后……还能问你题吗？"

"可以。"

夏津生笑了："那……明天见？"

李仲景点头："明天见。"

她转身要走，忽然听到他又叫了她一声："夏津生。"

"嗯？"

李仲景看着她，眼神认真："你不普通。"

夏津生呆住，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李仲景已经转身走了，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挺拔。

夏津生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这个夏天，似乎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