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不难侍奉,只是规矩多,除了亲信,不喜任何人踏入他的院子,擅入者轻则发卖,重则杖毙。
可今日这位殿下不知抽了什么风,突然召集府中所有婢女到院子里去。
婢女们战战兢兢赶到,全停在院门前不敢进去,一个个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往里面看一眼。
“进来。”
冷不防听那位爷说了一句,最前边一个婢女被吓得肩膀一颤,连忙迈着小碎步进去了。
她们在院子里整整齐齐站好,按管家的吩咐抬起头,就见檐下站着一名头戴幂篱的女子。
轻纱笼罩下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出身形很是婀娜,即便着着冬衣也不显臃肿。
傅瑶隔着轻纱将她们打量了一遍,而后指了萧靖钰院里一个样貌姣好的婢女:“你,以后不必在院子里侍奉了。”
说完她又随手指了一个脸上带疤的女子:“她的差事你顶上。”
婢女唯唯诺诺地看向萧靖钰,萧靖钰道:“去吧。”
傅瑶见他没意见,就一口气把院子里的婢女换掉了一半。
萧靖钰就在一旁看着,任由她瞎折腾,等折腾完了,对殷安使了个眼色,殷安立刻去审查那些婢女的家世。
萧靖钰揽住她进屋:“这下可满意了?”
傅瑶进了他的房间,只见里面收拾得整齐简约,几乎没放什么多余的东西,只墙上一把重剑格外显眼,冷冰冰的剑鞘平添了几分森然之气。
傅瑶走向那把重剑,抬手轻抚冰冷坚硬的剑鞘,想起围场那夜,萧靖钰一手牵着她,一手提剑带她杀出重围。
当时萧靖钰的侧脸浸在夜色里,脸上神色看不真切,可掌心的温度实实在在包裹着她,让她觉得很踏实。
而如今……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再有五日,傅瑶就必须给萧靖钰一个答复。
清晨,早起时格外寒冷,一张口就呵出一团白气。
傅瑶披着氅衣,冻得鼻尖通红,她若有所思地走下台阶。
衣子橖已经成功潜入秦王府,傅琦的一举一动也在她的掌握中,可她的胜算还是不大。
太后一直对萧靖钰不满,只要她能撕开一个口子,太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时机。可这谈何容易,以她一己之力对抗萧靖钰简直如蚍蜉撼树。
绿蕊跟在她身旁,边走边低声道:“小姐,皇后娘娘身子刚好些,天还没亮傅承徽就跑去未央宫了。”
傅瑶往傅琦的宫殿看了一眼,她今日果真不在殿前探头探脑。
绿蕊扶住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苕华还在。”
傅瑶脸上不露端倪,似平常一样出了东宫,往万贵妃的长乐宫而去。
这些日子她常去长乐宫,名义上是找万贵妃商议后宫事宜,实则借密道出宫,去和萧靖钰私会。
这一切被傅琦看在眼里,越看越不对劲,就多次让人偷偷跟着。
不过这点小动作当然逃不过衣子橖的法眼。虽然衣子橖现在不在,但绿蕊也得了一点反追踪的精髓,倒是把傅琦盯得死死的。
苕华躲在墙角后面,看到傅瑶去了长乐宫,就对身后勾了勾手,小宫女立刻往未央宫跑去。
与此同时,东宫外的矮墙后,素秋身影一晃,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两侧是高耸的宫墙,一条长巷毫无遮拦,苕华担心被发现,只能远远躲着。
越靠近长乐宫,绿蕊心中就越惴惴不安,她斟酌良久,还是忍不住道:“小姐,要不算了罢,我们回去,再另想别的办法。”
绿蕊不理解,小姐为何谈起秦王就色变,为何宁可只身犯险,也不肯向太子殿下求助?
太子殿下明明那么温柔,一定能保护好小姐的。
傅瑶坚定地摇摇头:“这是我与萧靖钰的事,我不能再拖累太子殿下了。”
她给萧楷留了一封书信,该说的都说了,其余的,是生是死她都认了。
她只愿,这一世不再辜负萧楷。
·
未央宫,皇后病气未消,正裹着厚厚的狐裘,勉强歪坐在凤椅上。凤椅周围放了三个炭盆,烧的都是上好的红箩炭,将整个未央宫烤得暖融融的。
傅琦跪在地上,凉意透过膝盖钻入骨髓,不多时双腿就冻麻了,可她依旧低头跪着,一动不敢动。
宫殿里静得落针可闻,气氛紧绷着,傅琦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缓,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生怕自己赌错了。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一名春菲殿的婢女迈着小碎步跑进来,跪下颤声道:“太子妃去长乐宫了。”
傅琦的心扑通一声落下来,呼吸也放松了些,但依旧一言不发——这是她上次用血泪学会的教训。
皇后眸色沉了沉,道:“流若,你带着侍卫去,若是太子妃真在与人暗通款曲,无论是谁,一律抓回来!”
“长乐宫一并封了,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流若躬身:“是。”
她接了皇后的玉牌,去调了未央宫的侍卫,往长乐宫而去。
皇后手里捻着佛珠,盯着傅琦的发顶,眸里透露着精光。
傅琦来告发傅瑶和万迦柔勾结,与宫外之人私通、秽乱后宫时她原是不信的,可思来想去傅琦也没这个胆子来骗她,这事无论怎么说,都透着一股怪异。
流若来到长乐宫时,果真见到万贵妃宫里的婢女在外面张望。
那婢女见着来人,立刻就要跑回去通风报信。
流若一挥手,就有侍卫快步上前,把婢女按住了堵上嘴,而后猛地推开门。院子里的宫女太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高马大的侍卫直接制住。
流若径直踏入宫殿,左右侍卫推开殿门,就见太子妃和万贵妃正坐着说话。
她扫视殿内,只见屏风后还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模样,但能看出那是男人的身形。
后妃宫里私藏男子,这下是真的人赃并获了。
万贵妃放下茶盏,冷声斥责:“大胆,这里是长乐宫,你们做什么?”
流若出示皇后的玉牌:“贵妃娘娘,太子妃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说话间,就有侍卫去抓屏风后的男子。
“哟,皇嫂这闹得是哪一出?”
还不待侍卫靠近,男子就从屏风后走出来,却是一身常服的秦王!
饶是流若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示意侍卫围住长乐宫,不卑不亢地对萧靖钰道:“既然秦王也在,那便一并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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