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这，景向雪就想到那黑心肝修士那天拿着玉溪的玉符诓骗他，还扬言要请他看好戏。想到这一茬的景向雪，手上动作都慢了些。

原本方因正在同长乐闲聊，两人聊这凌云仙城又哪些好吃的好玩的，聊得正起劲时，长乐突然提议：“索性这开始的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下去看看？”

方因也是坐不住的性格，他来凌云仙城的次数不多，既然有人带着，那他也愿意跟着逛逛。

景向雪见两人看向自己，半点没有动弹的意思：“你们去就是了。”

长乐知道他懒得动，也不劝他，招呼上方因就出去了。四个人一出去，整个房间里就空荡了不少。

景向雪扫了眼身旁的顾念山：“你不去看看？”

顾念山坐得四方八稳：“不了。”

顾念山这般作态，像是生怕他又趁着机会跑出去一般。景向雪垂眼看着茶杯中舒卷自然的茶叶，出了神。

整个房里安静至极，半晌后，顾念山出声打破了这片平静：“景长老这段时间，在宗门里可要多留意些。”

“哦？”景向雪把目光移到了顾念山面上，像是有些疑惑他会这么说，“司刑台首席都跟着，我还怕什么。”

顾念山不答，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景向雪一眼。这剑修要同他说些什么，但是又藏着掖着，只把话说一半，让景向雪很是烦躁。

“你要是想说些什么，你就直说。”景向雪侧过头，整个身体都向顾念山靠近了几分。

顾念山身量要比景向雪高上些，平日里两人始终都保持着些距离，也让景向雪忽略了这件事。等他向顾念山多靠近了几分，才察觉这个细节，或许是出于某些隐蔽的警惕心理，景向雪身体僵了僵，却还是没撤开。

景向雪的突然靠近似乎对顾念山没有造成什么影响，顾念山只是向后靠了靠，大有给他挪位置的意思。

他正这般想着，身旁顾念山却开了口：“只是提醒景长老两句。”

这跟没说又有什么区别，景向雪自觉没有意思，就要坐正了回去。顾念山却忽然伸手按在了他的背上，微烫的掌心让景向雪不自觉一颤。

“做什么？”景向雪语气中带上了些恼怒，他不喜欢旁的人同自己靠太近，更别说顾念山这举动突然得有些冒犯人的意味。

丹修有些清瘦，撑着手臂俯着身时，微微突出的脊柱架着蝴蝶骨格外显眼，尤其是顾念山手拦在景向雪脊背上，那线条更加的清晰明显。

“护阁长老那天晚上没被救走，也没活下来，你小心门内的人。”顾念山也垂下头，凑在了景向雪的耳边轻声道。

顾念山吐字清晰，低声说话声，声音会不自觉放得柔缓。他凑得这么近，气息都轻轻地扑在自己的耳畔，让景向雪相当不自在。他正要推开顾念山的手坐直身体，才出去没多久的方因不知道为何突然推开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方因见到这场面，愣在了门口。

幽静的房间里，景向雪与顾念山靠得极近，顾念山的凑在景向雪耳畔，原本搭在景向雪脊背上的手因为方因突然开门滑到了景向雪的后颈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维护之意。

景向雪后颈上薄薄的一层皮肉附在颈椎的棘突上，白皙的皮肤泛着微凉，可能因为方因突然折返，景向雪不自觉绷紧身体，让顾念山手上动作也轻了些。

两人耳鬓相磨的亲昵姿态让方因一时间不知道说些时候，好半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长乐要去买灵酒……让我来问问，你们可有要喝的。”

景向雪听到他的话怔了怔，抬手推开顾念山的手坐直了身，故作淡定道：“让他看着买就行了。”

他疑心要不要同方因解释些什么。尤其是今日顾念山跟来，他同方因解释自己同顾念山的关系不至于如此水深火热时，方因那个似懂非懂的眼神着实让他放心不下。可说到底，他同顾念山没做些什么，方因也没问，他去解释不是越描越黑吗。

顾念山目光沉沉注视着方因，别人的桃花眼装的是柔情春水，他这桃花眼看得方因是直冒汗水。

方因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好，也不再问顾念山，转身就离开了。他离开就算了，还忘给景向雪传音一句：“景道友，你果真胆魄过人。”

景向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他这是解不解释，都被方因误会了。只是方因不给他多解释的机会，一溜烟就没了影。

景向雪怒目看向顾念山，凌厉的凤眼刻意挑起来看人时，带着些煞有其事的凶狠，经常能镇住一些。但在顾念山看着他，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笑，但一直瞪着顾念山的景向雪并没有露掉这个笑，不知道为何景向雪觉得这笑眼熟得很。

“你笑什么？”景向雪被顾念山气笑了。说起来，他是没见过顾念山笑，确实稀奇，但他怎么想都有些气恼。

“那景长老要不要去跟方掌门解释两句。”顾念山摊开手做了个请，他常年练剑，修长的手指骨节明显，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茧子，让景向雪当即便回想到这双手搭在自己后颈时的感觉。

不知道为何，景向雪心中的怒火突然就被浇灭了。

“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解释的。”景向雪收敛了怒容嗤笑一声，抬手翻出了自己的手札，又是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景长老。

顾念山似乎心情不错，他微微侧过头，一片深幽的桃花眼中映着垂头看手札的丹修。半晌，他收回目光，阖眸敛息。

景向雪虽说是在看手札，思绪却回到了方因折返前，顾念山说的那句话。护阁长老确实没能活过那天晚上，却不是那群魔修直接下得手……景向雪却不知道这又怎么与他联系上。

因着护阁长老，门内有人想要收拾他？

景向雪有些无辜。

别看丹灵峰那几个拿景向雪没什么办法，说到底，只是丹修在凌云仙门地位算不上高，而大多数丹修又少有能在修仙大道上多有进阶的。

杜居然虽说也有炼虚期的修为，但厉起波有意提醒过他几次，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下些小绊子。

可若是门中其他人想对他下手……景向雪垂着眼，有一瞬间，他怀疑厉起波把顾念山放到他身边，也是考虑到这一层。但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了，那也不可能将自己的首徒派出来当靶子。

景向雪抬眸悄悄看了眼顾念山，不过先前看顾念山的待遇，似乎也不怎么样。

景向雪心中思绪翻涌万千，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走到这一步，景向雪也不是畏首畏尾的人，在修真界，最怕事的，才最容易被欺压。

他说不上处处掣肘，却难逃这些烦心事缠身，说到底还是他实力不够强硬，景向雪越发迫切地想要找到虚火仙草，炼成虚火仙丹。

修炼近百载，景向雪五灵杂灵根却能修炼到金丹大圆满期，期间用了多少手段受了多少罪都不必说。只是他始终逃不脱心底恐慌，这日积月累的恐慌沉沉地压在他心间，不得释缓。

眼见着他离虚火仙丹越来越近，摆脱这一身火毒指日可待，他面上再轻松，心里却不可能不急。

修仙者，没有人能抗拒力量的。再无情无欲的修士，也是要用这一身修为才能立足。

“景长老，你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像是从耳边炸入了识海，景向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因为对虚火仙草的执着生了执念，如果不是顾念山及时打断他的思绪，他可能要被缠上些日子了。

“没什么。”景向雪抬起手中的手札，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也挡住了顾念山的目光。

他顿了顿，又闷闷地道了声：“多谢。”

等长乐一批人拎着从醉仙乡打的灵酒和食盒回来，见到的就是景向雪与顾念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氛围似乎有些尴尬。

方因脑袋也灵光，但是因为这陷入为主的观念，他以为这俩是因为自己先前打扰了亲昵的空间，哪一方生了气。

他放下手中的食盒，目光在景向雪从手札露出的半张脸和顾念山紧绷着的脸上擦过，悄悄地又给景向雪传了道音：“可是我先前耽误事了，要不我回头道个歉？”

景向雪无言看向了方因，又是费劲为自己解释，没有什么事，也没被耽误。方因只说是，看着却是半点都没入心。

长乐同陈瑾浮关系好，没什么事就喜欢去醉仙乡讨点酒回来。醉仙乡最出名的，就是那几种灵酒了，最贵的就叫醉仙，一壶都要几百颗上品灵石。没点底蕴，还真喝不起。

只是顾念山不喝酒，又不重口腹之欲，景向雪没有心思吃东西，就只抿了两口酒。长乐和方因性格投合，很快便喝酒聊开了，两个小辈也喝酒吃着东西，时不时插两句话。

这场面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如果，不将景向雪与顾念山算进来的话。

方因：景长老，好胆魄，这么凶的剑修都敢谈。

顾念山：（正直端庄且无助无辜的凝视）

景向雪：……听我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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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景长老，好胆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