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慕寒喜欢漂亮，平日不管工作不管多忙，她总会抽出时间健身。她每个月的工资大半也是花在美容和护肤上了，她过气的衣服她妈都捐了好几次了。得亏上班必须穿制服，要不然这小妖精的钱哪够她挥霍。

她就是这样一个一边喊穷，一边又控制不住花钱大手大脚。但为了美，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今日一早曾慕寒就收到了母亲发来的夺命连环语音，她神色哀怨的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别说给母亲回消息了，甚至都没时间看一下手机。就在刚刚，她只是低下头捡起落到地上的签字笔的瞬间，面前的大妈就不耐烦的催着她快点，那架势如同急着去投胎。去晚了就投不到好人家那样的急切。

本着服务至上的原则，曾慕寒心里纵使一肚子委屈，但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职业假笑。她吸了一口凉气，冰冷的凉气一直进入她的的胸口，空调运转的声音在身后嗡嗡作响，那一刻人际关系的冷漠冷却了她奔腾的血，她长吸一口气，才用右手指着左上角的摄像头。

“女士，请看镜头。”

“Wwait，wait，我先补个妆思密达。”

曾慕寒依旧挂着和蔼可亲的职业假笑。

对面的中年女人是来自韩国的游客，正在落地办理签证，曾慕寒看着这个爆炸头，打扮精致但一点也不好看的大妈心中万分煎熬。

“请看镜头！”

“No,我再补个口红呦。”

已经是下午五点半点了，大厅里排满了人，曾慕寒又累又饿，终于在最后一刻崩溃道：“后面的队伍很长了思密达。”她不理睬那位韩国大妈对她投来的眼光，而是机械的拍照，核对信息，盖章。

谁还没个脾气不是，早上她就遇到了一个极品的印度大妈，为了签证的价格和她掰扯了半天，国家签证价格是统一的，这个大妈却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样跟她讨价还价。再好的脾气长时间和各种各样的奇葩打交道，也是会有崩溃的一天的。

曾慕寒在家那是出了名的乖宝宝，好脾气，但自从到海关工作以后，这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若不是吃着国家的公粮，有好几次曾慕寒都想直接掀桌子走人算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曾慕寒的心里总是窝着一股无名火。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了，还了被领导训诫，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今年剩下的年假全部休了。回程的路上，她翻开手机，屏幕显示43条未读消息，她有气无力的打开微信，除了两个公众号推送的消息，其他的全是她母亲的连环语音。

曾慕寒把手机的音量开到最大，倚着车窗听着。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关掉手机说到：“对不起阿姨！我累糊涂了，实在是抱歉。”

有个同事刚休产假回来，她的婆婆每天都会开车给她送营养餐，她们两家是邻村，所以曾慕寒就是跟着这个阿姨一同回去的。蹭了别人的车，还大声听语音信息，这是对曾慕寒来说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便及时的关了手机。

“如果不涉及国家机密，我不介意的。”阿姨半开玩笑的说到。

“我妈那个碎嘴子，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后面的基本上都是重复的，不听也罢。”

曾慕寒这个评价算是很中肯的了，对于她的外公来说，这个女儿何止是嘴碎，这嘴巴就像是装了电动马达似的，总是没完没了的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她母亲发夺命连环语音就是因为她嘴碎，惹了自己父亲不高兴。曾慕寒的外公原本是到城里来看外孙女的，可曾慕寒一直上班，一天也见不了多久。

他喜欢炼丹，非法偷偷炼的那一种，老头无聊便和女儿谈起自己的爱好，哪曾想女儿非但没兴趣，反过来还数落他一番。

老头一生气，便大包行礼回了家，老头的女儿怎么劝都不好使，只得又跟自己的女儿求助。

人家都说隔辈亲，这个老头还真只有曾慕寒一个人能搞定。

“阿姨真是个好婆婆。”

“我也是生过孩子的，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九死一生，是女人一生中经历的最大的磨难了，生完孩子可不得好好补补。你突然要回家，明天是周末？还是轮休了？”

“请了年休。”

“哦！虽说赶上了好时代，但是你们年轻人的压力别我们年轻时候承受的压力还要大的。”

呃！一时间曾慕寒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她发了一会呆，地铁站就到了，在快一点肯能还能赶上最近的一班车，万一赶不上可就没车回去，想了一下，反正阿姨就住在隔壁村，一起回去好了。

曾慕寒不善言辞，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好在阿姨是个不怕气氛尴尬的，于是又找了个话题说到：“你外公还在捣腾他那些仙丹？”

“是啊，”曾慕寒有些无奈的继续说到：“他练的丹药他倒是不吃，就因为这一点我还算放心，但是他把丹药喂鸡、喂鸭、喂猪……家里甭管是吃素的还是吃荤的，除了人都吃过他炼的丹。我们人虽然没有吃他的丹，但是吃了吃丹的鸡，实在是有些不安全。”

“老小孩嘛，你们多劝劝，再多陪陪他就好了。”

“他炼丹是真爱，可不是为了打发时间，劝不住了。我妈还报警让警察教育过他呢，他倒好，把炼丹的地方从家里搬到了鸡圈，离家远了，越发不安全，要是有什么万一，也没人看见。我妈没辙，只得又同意他把炼丹炉搬回家里。”

曾慕寒每天重复着机械式的生活，才两年时光，曾慕寒就已经厌倦了，如果要等到五十五岁才能退休，那么剩下的几十年光阴，她该如何度过呢。朝九晚五，还有数不胜数的奇葩。

炼丹虽然危险，但也是做着喜欢的事情，说到底，曾慕寒活的还不如这一百多岁的老头潇洒呢。可炼丹多危险啊，总不能为了炼丹就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吧，自己一命呜呼和算他倒霉，万一连累无辜，这罪过就大了。

回到老家的时候，村里的路灯已经全亮了，路灯下几个小孩骑着小推车在追逐打闹。还有晚归的农人才从地里回来，路灯下，新铺的水泥路面亮堂堂的，被村民们打扫的一尘不染。

路口的田坝里还有人披星戴月的劳作，曾慕寒喊了一声：“阿婆，时间不早了早些吃饭歇息吧。”

“白日里热，现在才好做活哩。”

阿婆头也不抬，继续埋头苦干，白天是比夜里热了许多，但这也不是她一直埋头苦干的唯一原因。阿婆无儿无女，家里只有一个瘫痪在床的丈夫。她年纪大了，动作不比年轻人灵活，仅管之前村里有人自发来帮她插秧，但各家有各家要忙的活。生活在农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切都得跟着节令走，节令过了，种什么都种不好了。

为了来年的生计，阿婆天不亮就出来插秧，等别人都吃好晚饭时才会回家吃一点早晨剩下的冷饭。

众生有众生的苦，曾慕寒没有能力去怜悯谁，因为自己还不是一样为生计奔波，路口有人跟她打招呼道：“婻少回来了。”

婻少是老家的长辈对小辈的女孩子的爱称，她从小听到大，听到这两个字时都感觉倍感亲切。

曾慕寒还没来记得回话，却见一个黑瘦的小孩蹿到了她的面前：“你穿着制服，今天是去上班了吗？工作的时候没有遇到泰国的人妖？”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路灯下对着曾慕寒说到，他巴望着曾慕寒，翘首以盼的等待着她的回答，小孩子的眼里熠熠生辉，给人一种这人很精神的感觉。

小男孩光着脚，饶有兴味的等着曾慕寒的答话。

一旁的年轻妇人急忙捂住他的嘴，这妇人是他的母亲，妇人说道：“好的不学，竟学这些没用的，以后都不许看电视了，张口闭口就是人妖，你也不害臊。”

“桂花好奇我才打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