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去曾家又不是秘密，一时揪不出跟踪的那个人，索性也就不管了。他大摇大摆的敲了门，他虽然穿的落魄，但曾家的人都还记得他，没说什么就请他进门了。

“是你啊！你好像瘦了，不过看着更精神了。”

三年前一别，曾太太就再也没见过尹世杭。今天一见，感觉这个小伙子好像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

“你来的正好，明珠买了一些上好的牛肉给我补身子，今晚留下一起吃个饭。”

“吃法就不必了，我今天来打扰就是想来问问曾慕寒这几年有没有跟你们联系。”

咳咳！曾太太轻咳了几声，面色发白，似乎身体不大好。

“要是不方便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没有。”

在尹世杭欲转身之际 ，曾太太轻飘飘的说到。那声音绵软无力，像是病了好久的人。尹世杭顿在哪里，来之前他就知道答案无非就是这样，现在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难过。

“你这几年没有试着找他吗？”

“找过了，一点消息没有，好像……像人间蒸发一样。”

咳咳咳！曾太太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胸腔像是安了个大喇叭似的，空空的响。直到下人给她润肺的汤药喝下后，才又好些。

此时，尹世杭看见窗帘处似乎有个人影。那一刻，他盼着那个人影就是曾慕寒。等他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才发现这人根本不是曾慕寒，而是白澍。

“听说你带着你母亲离开茶陵，我便让他回来。他不知道小寒去了哪里，我试探过明珠，她也不知道小寒的下落。”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这也太离谱了，难不成又是日本人做的手脚。

三年了，曾慕寒一点消息都没有，尹世杭这三年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他暗暗希望曾慕寒只是躲着自己，但暗地里是和其他有来往的。

他一向疼曾明珠，如果他连曾明珠都没有联系的话，那整个茶陵他应该不会再联系其他人了。

白澍：“我将他送到楚河镇，连镇子都没有进去大小姐就让我们回来了。”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这……没有。”曾慕寒交代过，除了曾明珠，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你骗我，李家村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

白澍不动声色，猜想尹世杭是为了套他的话。曾慕寒确实给曾明珠带过话，但是并没有说明李家村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就这么互相较量着。

“小寒三年没消息，估计是出事了，你要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我总不能到死了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白澍一听，心里就如同刀绞了一般，他的大小姐一定要长命百岁才行。曾明珠和曾慕寒婚事都还没有着落，她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的。

“大小姐只是让明珠小姐多关照一下从李家村来找他的人，至于李家村有什么大小姐并没有说。”

李家村的事情尹世杭猜的**不离十，多半就是三七。只是，如果曾家也不知道曾慕寒的消息，那么尹世杭就只剩下回李家村守株待兔这个法子了。

“我三天之后要杀楚不就，你让曾明珠到小红楼帮我望风。”

暗杀是在城外，尹世杭却故意要曾明珠到小红楼去。这明显就是想要给曾明珠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这是不能算在尹家的头上，更不让曾明珠背这个锅。要知道，曾明珠和楚不就明理暗里的争斗这些年可一直没断过。

“多谢，我知道该这么和她说了。”

刺杀楚不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有突袭，并且要一击即中。得亏她好色，要不然她成天一直有那么多人保护，还真找不到机会下手。

她在城外有个庄子，隔三岔五就带着小白脸到那里寻欢作乐。路上会经过一个山坳，非常适合设伏。

道四当天就带着人到山坳踩点，并在出口和入口的山坡上堆满的乱石。届时如果一击不中，那么将乱石推下去就可以堵住楚不就的路。

多一点准备，就可以多一分把我。

这一趟来的很没意思，不能参加行动不说，连曾慕寒的消息也没有了。尹世杭只能灰溜溜的回了李家村，带着被混混嫌弃的五毛钱，还有没吃完的两个馒头。

天色暗下来，尹世杭却迟迟没有回来。老李头熬了一碗米粥，确却地说更像是一碗米汤，整整一大碗，愣是一粒米也没见着。

直到他喝完了，收拾好了碗筷，坐在院子里闲看星空时，尹世杭才披星戴月回来了。

“回来了，电报发出去了吗？”

“没！发电报要钱，我没钱给他。”

呃！怎么说呢，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老李头都解决不了。因为没有钱给尹世杭，他甚至连下次再去这样的话都不敢跟尹世杭说，他觉得那样的话太虚伪太伤人了。

尹世杭将那五毛钱还给他，一同坐在台阶上看星星。

“跟着北极星真的能找回回家的路吗？”

“那也得先知道自己家在哪才行吧。”

哪里才是曾慕寒的家呢，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好像没家。

“爷爷！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晚上睡不着会想念！”

这不就是尹世杭这三年来的真实写照，那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好想去见他。”

“那就去找啊！你还有力气，老了就哪儿都去不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

“那难办了，这世道上哪找人去，你有在梦里见过她吗？”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三年时间里不管尹世杭再怎么想曾慕寒，可他一次也没有梦见过曾慕寒。这是为什么，他也会做梦，为什么就是梦不到他。

尹世杭摇摇头，只是因为没有梦见过曾慕寒罢了，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想念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能看星空，渴望而不可及的感觉能加重心中的思念。

“阿杭回来了。”隔壁的大婶，隔着篱笆向他们喊道。

“嗯！我回来了。”

“电报发了吗？”

尹世杭点点头不说话，因为撒谎心里多少有些故意不去，但他们这样关心自己，继续撒谎实在是不好受。但在老李头的眼里则是因为没有钱发电报，加上没有心上人的消息，他心里很难受。

一想到他们也有事情瞒着自己，尹世杭的心里就感到好受一些。谁还没有个秘密呢，只要这个秘密不会伤害到其他人不就好了。

他们都是一群老弱妇孺，苦心经营那一亩三分地也没能做到自给自足。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事情，他们并不是游手好闲的人，也不是厚着脸皮巴望着人家的施舍的人。只是生活太难，他们也需要活下去。

吃饭都是个问题，大家自然也就没有钱，有钱能解决好多事呢，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们都解决不了。好比者发电报这件事，真是个洋气的玩意，写信不就好了吗。

见字如面，电报里传递出来的情谊肯定没有书信的真切。

生活的穷困，混乱的世道，他们甚至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没事！会好起来的，这样的话谁也不敢说。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这世道却越来越坏，没事，会好起来的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最后的最后，老李头才说了句：“来日方长，再想想别的办法。”

“月光引人相思，早些歇息吧。”

尹世杭将老李头送回了屋，自己才又去洗漱。等到洗去一身汗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时，屋子外响起一声奇怪的猫叫。

这是道四和他联系的暗号，他熄了灯，从墙缝里钻了出去。道四原本应该留在茶陵准备刺杀楚不就的事情，今天却跟着找过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得过尹世杭开口，道四已经率先开口说到：“成了，成了大当家的。”

他激动的像是喜得贵子，尹世杭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成了？”

“是曾明珠，她炸了荷花港，混乱之际我们将楚不就杀了。”

“你亲眼看到的？”

“对啊，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曾明珠的血性一般男人都比不了。”

道四不住的点头，浑身无不透露着对曾明珠的崇拜。

尹世杭却开始担心起来，曾明珠此举太过张扬，太过嚣张。她不该这样做，她已经不是孑然一身的□□头目，她身后还有曾家。

就算曾家大不如前，但啃老本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她现在这样做只会吸引日本人的注意，成为众矢之的，损人一千自损百八，太幼稚了。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难道是因为今天他去曾家的原因，这无异于自杀的行动她为什么要做。

“曾家出什么事了？”

“啊？”除掉了楚不就这个大汉奸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是尹世杭看着似乎不大高兴。

“我略微打听过了，水木槿跟着小白脸走后，曾显荣每日借酒消愁。这两年曾太太身体也不大好，曾明珠做生意虽然没有曾慕寒灵光，但是也得民心，生意虽然越来越差，底拿这世道，除了鸦片和军火，还有什么生意是赚钱的。”

“不好，曾家一定出事了，曾明珠不傻，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才会选择破釜沉舟。”

计划被提前完成，尹世杭却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道四跟着也悬着一颗心，只是他怎么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你派人暗中保护好曾家，必要的时候去找我爸让他派人保护曾家。告诉其他人，以李家村为中心，在不同的位置潜伏下来。”

“大当家你是在李家村发现了什么吗？”尹世杭不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影子沉思。“大当家的？”他又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我不确定，我还没找到，所以无法证实，但应该是三七。我们一定要保护这笔药材不要落入敌人的手里，知道吗。”

李家村盛产三七，但三七经常被人搜刮，这方圆十里只怕没有一棵一年以上的三七吧。尹世杭明白要找出这笔三七，找到曾慕寒是关键，可是该怎么跟道四解释呢，会不会只觉得他在儿女情长不务正业。

直接说不合适，容易让人误会，那不如变着法子告诉他，让道四自己猜去，到底该如何找出那批三七。

“三七是曾慕寒让他们种的，而且藏的极好，这几年一直没有发现。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种，仅是其中一部分人在种，种的那些人不仅防着村外的人，连本村的其他人他们都防着。”

“战事吃紧，得赶紧将这些要送到前线才好啊。”

“我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找到这药的下落。”

言尽于此，尹世杭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引导他猜到曾慕寒才是关键。最好的提示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这话跟直接告诉他曾慕寒就是关键有什么分别。

就道四那个土匪思想，比钢筋还直，转个弯都不会。

“你先回去吧！我想想其他办法。”

“哦！”

尹世杭走了几步，就又钻到墙缝里。道四追了上来，拉着他脚踝说到：“既然是曾慕寒让他们种的，那么他们之间肯定有着什么约定，找打曾慕寒不就可以了。”

“对偶！”尹世杭佯装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