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香得很

在地下城,除了监管所这座赫然挺立的地标,就是千篇一律挤挤挨挨的灰色筒子楼,不知道当初负责建造的虫子怎么想的,这些建筑一个个歪歪扭扭得像泡了水的薯条,每根薯条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窟窿,这些就是没个格子间的窗户。

兰彻站在某一座扭曲得很古怪的筒子楼下,仰头看着上方突然突出一块的楼体,半晌咋然一句:“这楼建得真有个性。”

沃斯站在他身后,清凌凌的眼眸赫然越过雌虫的头顶,颇为复杂地看着金属门上黑褐色的血迹,那都是雌虫互殴溅在上面的,沃斯记得还有自己的,或许几滴,或许更多。

他神色复杂不过是一瞬间,转而就变得平静甚至带着笑意。

“觉得丑就直说。”

兰彻没回头,军服远没有救他的那天规整,衬衣扣子解开两颗,裤腰倒是扎得紧实平整,勾勒出流畅瘦削的腰身。

暮蓝色的军服外套被拎在手里,雌虫似乎有点热,又扯了扯领口。

沃斯个高许多,在他后面清晰地看见雌虫后脖颈被勒出一道白色的浅痕。

他抿了抿唇,视线骤然抬高,几步走到前面率先进了筒子楼大门,带起的一阵风把兰彻吹得愣了愣。

雄虫在那种情况下被救出来,理所当然没有衣服穿,兰彻友情资助了几件自己的便服。

兰彻身为军雌常年在外作战,买的衣服称不上多讲究,平时他自己穿着也就那样,但这会儿换作沃斯穿在身上,兰彻莫名觉得这衣服精致了几分。

衣服很修身,衬得对方走路的姿势更加潇洒,或许是因为腿长而显得相当利落帅气,然而他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兰彻。”

沃斯用手撑着沉重的金属门,明显是在等他过来,他在这住惯了不觉得门上那些痕迹脏。

兰彻一边过去一边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沃斯看见他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怎么在意道:“没事,等会儿回去洗洗就行。”但还是接过纸巾擦了擦手心。

兰彻喜欢沃斯的这份自然随性。

朋友的那种。

“你住几楼?这儿怎么连个灯都没有。”

就算有各自的房间,查佩里浮毕竟是个流放罪犯的废星,理所当然没有主星居民楼必备的机械楼梯。

两只虫摸黑爬着楼梯,楼梯狭窄,胳膊腿儿时不时撞在一起。

经过了好几个转角,沃斯还在继续向上走,闻言他扭头,大概是带着笑意道:“怎么,爬不动了?”

兰彻不屑地轻哼一声:“你爬不动了我都不会爬不动。”

沃斯轻笑,也不反驳他。

沃斯住得实在是有点高,兰彻和他爬到第三十层时身上也难得出了一点汗,微微有点气喘。

“你这每次回来得多麻烦。”

他还挺好奇雄虫的住所的,兰彻走进三十层左手边的小铁门,沃斯已经率先进去打开了门边的开关。

狭小的格子间从门口看过去一览无余,兰彻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小的房子了。

久远的熟悉感甚至让他一阵愣神,呆呆地看着雄虫在小水池旁边洗手。

这房子实在是太小了,不仅小而且矮,沃斯现在的身高在雌虫里都称得上拔尖,他站在房间里头顶几乎挨着天花板,兰彻看到他下意识地微佝偻着脊背,心里不禁有点难受。

雄虫倒不觉得有多委屈,他几乎完全挡住了小水池,兰彻进来后屋子里更显得逼仄难言。

这样的房间住着堪称是精神折磨,一日一日地消磨罪犯的锐气,兰彻终于理解了街上游荡的那些雌虫的靡顿。

但这反倒衬托出眼前虫子的特殊,对方也是自以为是个雌虫,怎么......那么不一样呢。

兰彻盯着雄虫的背,探究的**从未如此强烈。

雄虫洗完手转过身,他立马移开视线,按捺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身为一只高等军雌,沃斯猜测对方应该从没见过自己这么狭小破旧的住处,他难得有些窘迫。

军雌虽然懒散地提着外套,仿佛不甚在意所处地方的破落,但沃斯还是打算尽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雌虫军服干净利落,一头灰色短发收束在脑后,额前垂下两缕碎发,站在灰扑扑的小房子里也干净地像一阵风。

他不该待在这里,沃斯一边收拾一边想着。

其实他本来打算在这里再住几天,如果到时候真的能离开再收拾包袱,但兰彻非要跟着来看看他的生活情况,美其名曰保护他的安全。

这样的话,沃斯虽然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是雄虫,但还是决定依兰彻的意搬到星舰上住。

雄虫收拾他自己的东西兰彻帮不上什么忙,他走到唯一的小窗户边向外望去,视线向下时瞳孔骤然一缩。

“沃斯,收拾快点。”

“怎么了?”

沃斯闻言拉上手底下小包的拉链,那里面就是他全部的行李。

见兰彻紧紧地盯着窗外,他申请也凝重起来。

“已经收拾好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沃斯走到他身后,看清下面的情况后立刻心里也是一惊。

“下面那是......”

“你这窗户能出去吗?”兰彻打断他的话,神色凝重,他们俩刚才带着扰乱光线的视觉屏蔽器,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沃斯从底下某处一摁,小小的窗户立马打开,但是窗檐上却被连带伸出的金属围栏堵住,他们两个的大高个显然钻不出去。

沃斯还没说话,兰彻倒是浑不在意地一挥手:“退后一点。”

见沃斯拉出一段距离,雌虫神色平静地盯着小小的窗沿,肩膀不着痕迹地下压些许。

沃斯看着他的动作,眉心一跳,猜到了雌虫接下来的行动。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可还是只觉得眼前金色的影子一晃,雌虫背后已经生出狭长的一双骨翼。

小小的屋子骤然被金色的柔辉填满,那日他没看清,今天细细地盯着雌虫背后,才发现这双骨翼生得及其优雅轻盈,收缩在雌虫背后,顶部高过头顶,修长锋利的金色尾端搭在脚踝上。

美而危险。

雌虫低声提醒着让他别靠近,然后控制着骨翼闪电般划过窗户,沃斯再看去,那几根金属管已经不见踪影。

“......”

他愣神的功夫,关着的小门突然发出巨大的响动,沃斯猛然回头,看到门栓摇摇欲坠。

纷杂的响动,显然外面不止一只虫子。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兰彻站在窗边厉声道。

他不等沃斯反应,一把将呆呆的雄虫搂住:“抱紧!”

金色的骨翼迅猛地煽动,裹挟着两只虫从窗口一跃而出,有力的拍打使得他们迅速升空,冲进来的一群雌虫只来得及抓到骨翼尾端留下来的一阵风。

“艹!”

一群雌虫挤在破窗边骂骂咧咧。

高楼之上,沃斯正老老实实地抱着雌虫的腰挨训。

他表情老实,眼神却停滞在雌虫阖动的骨翼上,显然没在听。

“你怎么回事!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怎么能走神?”

兰彻看不见雄虫的脸,听他一直不做声,心里渐渐地软下来。

刚觉醒的小雄虫,又能懂什么呢?他恐怕还当自己是雌虫,没意识到刚才的危险吧。

他拍了拍雄虫的肩膀,低沉下声音,有安慰的意思:“下次一定记着赶紧跑,知道吗?”

雄虫不出声。

兰彻那暴脾气又上来了,伸手就呼了一巴掌雄虫的后脑勺:“说话!”

沃斯骤然被打醒,低声应道:“好,我记住了。”只是声音有点虚。

一只比自己还高的雄虫扒在身上,兰彻也不觉得累,只是有点不自在,虽然自己比对方大了二十岁,但这毕竟是一只雄虫。

小雄虫还不会控制信息素,淡淡的花香从雄虫脖颈散发出来,萦绕这鼻尖湍动,兰彻被撩的实在难受,鬼迷心窍地吸了一口。

舒服是舒服,但是......兰彻清醒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龌龊事儿,顿时撤离搭在雄虫肩头的下巴,脸上烧得慌。

你也太饥渴了兰彻,对着刚觉醒的小雄虫干嘛呢?老流氓!

雌虫突然离得这么远,沃斯一愣,迟钝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放出了一点点信息素。

雌虫脑袋离得那么远,沃斯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太好受,雄虫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他有点茫然。

“有那么难闻吗......”他悄悄地自言自语。

兰彻听到了几个字:“怎么了?冷吗?”

“......我味道很难闻吗?”雄虫低声道。

兰彻顿时笑了,沃斯的味道要是难闻,那这世界上大概就没有好闻的信息素了。

“放心,香得很。”

他还以为沃斯是担心信息素味道奇怪无法安抚雌虫,殊不知沃斯只是怕熏到他。

“那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沃斯直白道。

兰彻一噎,这雄虫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说话的艺术?委婉一点能怎么样?

“......意外,意外,我是想抬头看看飞行舰扔哪去了......”兰彻干笑道。

“......”信你个鬼哦。

沃斯垂下头,只觉兰彻是在安慰自己,顿时决定以后一定要控制住信息素,不能熏到兰彻。

兰彻则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在雄虫这儿变成怪叔叔。

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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