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合作

如陈听禾所愿,婚期照常进行。

通德坊王松住的宅子外张灯结彩,红绸如波,随风轻扬。鼓乐响过,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喜服,向路边的亲朋好友街坊领居含笑抱拳。

八抬大轿稳稳地跟在后面。

陈家陪嫁了三十二抬嫁妆,虽不多,但也说得过去,毕竟陛下崇尚节俭,且陈听禾也不过是庶女,亲娘早已不在,这嫁妆还得陈家中公来出。

数额是这个数,但苏瑾棠见人抬得轻松,想来里面并没有多少殷实的货。

不管是多是少,今日后应当就会变卖了,毕竟家中大件可没法带着一路去朔州。

苏瑾棠合上了窗,喧闹的鼓乐声被关在外,变成喑哑的嘈杂。

不管内里如何,这场婚礼在面上是圆满地完成了。

书晴担忧道:“小姐,您别难过……”

苏瑾棠按住了她的手,叫她别忧心,“我不是难过,只是感慨。”

“坐在轿子里的不是我,该是幸事。”

“但是想到有一位从小接受礼仪教导,熟读诗书的大家闺秀,要借助跳这个火坑来逃脱家族的逼迫。”

“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回天香楼吧,就当庆祝如今我还自由,咱们回去喝一杯。”

书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都咽了下去,以往都是姜姑娘陪着小姐胡吃海喝谈天说地,如今若是姜姑娘陪在小姐身边,肯定能想着法子让小姐展颜……就她嘴笨,不知该说什么。

*

自萧宇承带着她来过天香楼三楼后,苏瑾棠就经常一个人来这眺望远处的风景。

视野开阔,带动了心境也开阔不少。

今日就是很想喝酒,便提了两壶让书晴陪着她喝。

这酒不辣,回味甘甜,喝着确实让人心情不错。

可书晴絮絮叨叨地一个劲叮嘱她少喝点,见她油盐不进,便作罢开始给她倒酒,只是让后厨给她备着醒酒汤。

年纪轻轻的,却像个老妈子。

苏瑾棠腹诽道。

“书晴,倒酒。”

“什么天大的事?让你喝成这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拎着酒壶的已经换了人,现下正臭着脸对她冷嘲热讽。

比书晴高了不少,苏瑾棠撑着下巴仰首,不满道:“你谁啊,书晴呢?”

“真有你的,喝得都不认识我了?就这酒量还学人醉酒消愁。”

“你吵死了!”苏瑾棠怒吼道,“嗡嗡嗡,嗡嗡嗡的,你属苍蝇的吗?滚出去!叫书晴来。”

可这人根本不听她的,不仅不听她的,甚至动手拽着她胳膊将人提了起来,苏瑾棠被迫去直视他的脸。

“你看清楚了,叫谁滚出去?”

苏瑾棠努力眨眼,可眼前一直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她应当是喝醉了,猛地站起来,天地都在旋转。

眼前的人开始摇晃,晃得她头晕,但是好歹听清楚了,是个男人的声音。

在家里,只有祖父会关心她。

原来是喝醉梦到祖父了。

苏瑾棠任由自己头晕眼花地跌进他怀里,仰头用下巴去蹭他的肩,就如儿时那般亲昵地撒娇,“阿翁,我好像喝醉了。”

祖父会呵斥她,但是骂她也好啊,祖父骂她也是带着关切。苏瑾棠等着被祖父呵斥,再摸摸她的头无奈地叹气。

萧宇承一时气结,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醉鬼扶着他慢慢往地上滑,只得伸出手去扶。

可这人跟个泥鳅似的,萧宇承只能将人拦腰禁锢住。

霎时抱了个满怀。

酒气混着女子独有的馨香……熏得他鼻尖发痒。

低头看去,醉意已深的她,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长长的发丝松散而落,往常灵动的眼睛此时迷离缥缈,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

有泉水滴落。

“阿翁……”

罢了,他跟个醉鬼计较什么。

苏瑾棠顺势双手紧紧回抱住他,将泪水往他衣襟上蹭,瓮声瓮气道:“阿翁,你好久都没来我的梦里了,怪我,我平日里不敢太去想你,所以都梦不到你了。”

“你知道吗?你给我选的夫婿不行,他对我不好,你再给我选一个好不好?”

“你怎么能放心,不看着我结婚生子就走呢。”

“你看,出事了吧。”

“不过还好,你也别担心……负我的人,我也没让他好过,我找人搜光了他的钱,还打了他一顿,其实还不解恨,但是算了……”

“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

“可是我将您留给我的念想搞丢了……”苏瑾棠没忍住一下子哭出声。

“他说……他带着你的信件来,就是来代替你照顾我的,他说从没见过如我这般好看的人,想一直守在我身边。他说的话明明跟你一样,你也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姑娘。”

“我好想你啊。”

“我又是一个人了。”

萧宇承本不作声,心想任由她嘀嘀咕咕宣泄一番就罢了,可这小姑娘跟水做的似的,一边说一边哭,将泪水全部蹭在他衣襟上,前襟湿了一片。

萧宇承笨拙地抬手轻抚她的肩,干巴巴地道:“莫哭了。”

苏瑾棠却有些哭岔气了,支起额头慢慢深呼吸以压下止不住的抽泣,恍惚间却是看清了眼前的人。

轻声道:“殿下?”

萧宇承顿感头疼,早不看清晚不看清,现在整的他像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似的!

苏瑾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下意识地去推他,把自己推得一踉跄,砰地一声撞在桌上,震得酒壶酒杯乒乓一片。

“嘶。”

痛归痛,倒是把自己撞醒了几分。

苏瑾棠扶着后腰紧皱着眉,“殿下……有什么事吗?”

萧宇承一撩袍坐下了,怀抱骤然空下来有些不适,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后又怒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问完却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跟个醉鬼置气。

可她喝醉了把自己当成已故的祖父,转头见是他又一把推开是什么意思?

这能让人不生气吗?

苏瑾棠扶着腰在另一侧椅子坐下,揉着额头想:这个酒不好,喝了头疼,下回换一个喝喝。

等会……“你刚刚说什么?”

萧宇承被气乐了,“我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哦,我去看陈家嫁女,王家娶妇。说起这个,我也确实想找你。”

苏瑾棠扶着额,拧眉去敲自己额头以缓解头痛,“这婚事是齐王促成的,你当心些,不过我也为你布了局……”

“……我布了什么局来着?”

萧宇承没好气地起身,一手托着她脑后,一手以掌心抚上她的额,轻轻按揉道:“别想了,明早再与我说吧。”

苏瑾棠微微仰头以配合他的按摩,不得不说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温热且有力道,额头松快不少。

可人一旦松泛了,就开始口不择言。

苏瑾棠喟叹道:“殿下你若是身在平康坊,我定花重金点你。”

先皇时期在平康坊内有永宁城内首屈一指的男风馆,后直接以平康坊指代男风馆,现在据说还有,只是没有之前那么繁盛。

萧宇承掌下一顿,真恨不得直接捏死她。

“苏老板真潇洒,还去过平康坊呢?”

苏瑾棠拍了拍他的手示意继续,很老实地答道:“还没去过呢。”

“都来永宁了,怎么不去瞧瞧?不比为了个王松要死要活的好?”

苏瑾棠撇嘴反驳:“我哪里为他要死要活了。”

不自觉的,这话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萧宇承的视角看过去,他的手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张一合每吐出一句话都能气得他七窍生烟的嘴。

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唇色比往常更深些,红唇微启……色泽很是诱人。

若是哑巴就好了。

“怎么样?手法如何?下回还点我吗?”

明明是嘲讽的话,却引得苏瑾棠轻笑出声。

萧宇承便见那红唇微扬,勾勒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笑,明媚又肆意。

她阿翁没说错,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

看得久了,萧宇承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扫视一圈,却只有桌上的酒壶。萧宇承放开她的脑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灌进口中。

“诶,这是我的……酒杯。”

苏瑾棠想说,这个她喝过了。

但是没拦住。

萧宇承:……

什么破酒,越喝越渴。

萧宇承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道:“头疼就别喝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明早再来回我。”

苏瑾棠懒懒地往后靠,“你叫书晴来扶我,头晕得很,走不动。”

萧宇承实在不想再跟这醉鬼废话,转身就走,但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冷哼道:“书晴能扛得动你?”

突然被人拦腰抱起时,苏瑾棠还有些懵,伸手去抓他的衣襟,却抓到潮湿的一片,“你衣服湿了?”

可是萧宇承根本不回她,冷着脸一步一步稳稳地往楼下走去。

可苏瑾棠仿佛有讲不完的话,“殿下你几岁开始练武?力气可真大,王松就抱不动我,更别说抱我下楼梯。”

“怪不得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之前怎么就那么喜欢文弱书生呢……”

“因为你瞎。”

“殿下您还是闭嘴吧,没一句我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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