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沉沉睡去,地上的人睁着眼睛,等待身上的“枷锁”再次收紧。
夜色渐深,临近子时,对面还是没有动静,雪千秋睡意渐浓。
月上枝头,雾气氤氲,对面的房门大开,了然收紧食指的音弦,雪千秋全身绷紧,猛地睁开眼。音弦收紧,雪千秋被拽出门,跟着音弦走,不作反抗,了然眼中第一次有了笑意,指上的音弦稍微松动。
雪千秋感觉身上的音弦越来越松,等走到竹林,拽住音弦,绕在了然脖子上,音弦在了然脖子上勒出血痕,了然的双腿被冰封住,“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困住我?”
了然轻蔑嗤笑,化作雾气消失不见,再次出现在雪千秋背后,抬脚将其踹进瀑布之后。瀑布之后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东方即白,雪千秋再次被扔出瀑布,比昨晚更加狼狈,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熟练地上药,换衣服,等到白日,喝完道童熬的药,昏昏沉沉睡去。
夜晚再度降临,雪千秋又被拽去后山,同巫巫双目变幻的人打斗,毫不意外,又输了。路过了然房间,屋内传出称赞的声音,“比昨晚早了半个时辰,有进步。”
雪千秋甩出的雪花穿透了然的房间。雪花在了然房间走了一圈,原路返回,穿透雪千秋的锁骨,钉在墙上,带出的血顺着墙流下。
雪千秋捂着肩膀走到水缸旁坐下,拿出药瓶上药。覆完药的伤口立即愈合,雪千秋望着了然的房门走神。
巫巫赤目能幻万物,每晚和不同的人过招,功力精进不少。雪千秋想不明白,了然这是何用意檐边的花蝴蝶打了个冗长的哈欠,“这就是幽会啊……真无聊。”
第四晚,雪千秋主动去到瀑布之后,昨晚的花蝴蝶早早候在角落里,找了舒服的姿势躺下,“想当年,师兄也是这么打我的……”
连着一个月,昼眠夜出,雪千秋出瀑布的时间逐日提前。原定提前三日到达百色,今晚是留在蜀楚的最后一夜。
难得只受了点皮外伤,雪千秋抹去嘴角的血迹,停在了然门口,“明日,我要去百色……此后,不会再来。”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檐边的花蝴蝶伸长脖子,“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久等不到回应,雪千秋调转发麻的脚掌回到房间,找出破碎的衣服,丢进院中的垃圾桶里。
“吃饭了——”
次日,所有人在道童穿透云霄的喊声中起床。人不多,北院只摆了一张桌子,东方霸王朝多出的木凳多看了几眼,坐回常坐的位置。道童在每个座位上摆好碗筷,刚好六副。
东方霸王看着多出的碗筷,以往只有五个人吃饭,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
道童端出两碗药,一碗放在东方未明面前,一碗放在多出来的位置上,雪千秋牵着雪王缓缓而来,东方霸王哼笑,原来是他。
过去一个月,雪千秋从不和她们一起用餐,道童会额外烧饭送到他的房间,算起来,这还是出赛场后,第一次见面。
雪千秋和雪王坐在东方霸王、东方未明对面。
道童:“这是最后一副汤药,你们喝完后可以不再用药。”
东方未明端起药一股脑儿灌进去。雪千秋像在品茶一样,喝几口便停下,等口中的药味变淡,再喝。
百道夫子姗姗来迟,捂嘴打着哈欠在道童对面坐下,“又吃面!”
道童皮笑肉不笑,抓起手边的筷子掷出去,百道夫子伸手接住筷子,“谢了。”
每日三餐,两人都会动手,在场的人习以为常,东方霸王、东方未明、雪王及时端走面碗。
桌下四只脚横踢不断,雪千秋刚喝完药。桌子往道童倾斜,筷子滑向道童,夫子踢中桌子中间,桌子从中间断裂,面洒了一地,筷子掉在地上。道童端着一盆面,对面的百道夫子翘着二郎腿,端着面,刺溜吸了一口,“盐少了。”
雪王端着面:“舅舅,我们一起吃。”
“师弟面多,让他分一碗出来就行。”百道夫子说,“孝心留着以后用。”
道童斥向夫子,端着面回到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碗面。
面放太久,汤汁早就被吸尽,雪千秋勉为其难地吃完。
饭后,道童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雪千秋,“颜施主的桃枝掉在赛场,找不回来,这是师兄赔给她的,劳烦雪施主转交给她。”
瓷瓶如此眼熟,百道夫子抢过瓷瓶放在鼻子前嗅嗅,残余的醋香萦绕鼻尖,“师弟,这不是你装醋的瓶子吗?”
道童:“观中万物皆法宝,你管我拿它装过什么。”
“一股子醋味。”百道夫子嫌弃地把瓷瓶丢给雪千秋。
雪千秋伸手摘下一枝槐花插进瓷瓶里,“这样闻不见醋味。”
“你们几个,有完没完,走不走!!”原定在巳时两刻出发,这三人硬是把时间拖长半个时辰,等在一旁的东方未明明显不耐烦。
“走…当然走。”百道夫子说,“冰冰这么凶做什么。”
东方未明收紧手腕上的音弦,百道夫子被拖到跟前,“我叫东方未明,你再给我起浑名,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东方未明说一不二,百道夫子下意识地抬手捂嘴。
“好了,未明。”东方霸王适时插话,“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山去。”
东方未明转动手腕,音弦变长,百道夫子身上的束缚感消失不见,走到雪千秋身后侧,“你确定她们要和我们一起去百色。”
东方未明伤势过重,在观中疗养一个月,来不及奔赴百色,只能同坐雪鸢奔赴百色,雪王答应,雪千秋别无选择,只能同意。
雪千秋:“到百色,不过两个时辰,忍忍便过去了。”
沿路下山,来到雪鸢。瞧见天门沪上也在船上,东方家的人明显黑脸。雪银舞跑过来,拉着雪千秋的手,压低声音,“她是知事邀请上来的。”
宋佶像仆人一般,站在天门沪上身侧,挥舞蒲扇给她扇风。百道夫子侧头,“他们两个……”
“我听侯爷说他们两个曾经有段情。”雪银舞两根食指对折点头,“沪上离开京城后,这段情就结束了。”
百道夫子:“侯爷这都跟你说。”
“他不止跟我说这个,还给了我这些东西。”雪银舞快步走到桌子边儿,拖来半人高的包裹,“这些是侯爷让我给那个什么什么客的,我人都没见过,我上哪里去给他送东西。”
百道夫子:“你要找的人叫茸客。”
“对对对,就是茸客。”雪银舞说,“夫子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情。”百道夫子挑眉,“你要不要听?”
“要要要。”雪银舞把耳朵凑过去。
山上耽搁太久,上船了又在说小话,东方未明惜时如金,“何时出发?”
雪银舞易被外表迷惑,观中道士个个生得一副好皮囊,雪千秋不放心,抓开听小话的雪银舞,“掌舵。”
话听到一半,雪银舞意犹未尽,“我听完就去。”
雪千秋板着脸:“你下船找辆马车回雪域。”
雪银舞笑容凝在脸上,“我这就去。”
雪千秋看着雪银舞消失的背影提醒,“是去百色。”
雪银舞:“我知道啦。”
“小鹦鹉,等会我继续跟你说。”百道夫子对着船舱喊道。
雪千秋:“银舞单纯,夫子勿要引诱。”
“!!!”百道夫子大脑停止运转,他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半响后反应过来,故意说,“小鹦鹉和我只是好友,千秋兄的容貌仅次于师兄,我要引诱也引诱你呀。”
雪千秋甩出一手冰封住夫子颈下。
一旁的天门沪上鼓掌,“不愧是雪家人,厉害。”
雪千秋忽视奉承:“各位先坐,我去备茶。”
雪银舞对准地图,把铜钮调到相应的位置,船身两侧的羽翼展开,快速升到半空。
清风山,道童两臂之下各夹着一只腰粗的陶罐,脖子上挂着一串晒干的辣椒,腰上缠满刀,剪,勺,铲,“师兄,再等等,我还有东西没拿。”
师兄出观游玩,做师弟的,自当奉陪。道童放下两只陶罐跑回房间,从床底下找出积蓄多年的铜钱,找了快破布包着,套在腰间,跑出房间,夹起地上的两个陶罐,“师兄,我们走吧。”
了然身上斜挎着布袋,望着飞到半空中的雪鸢,对身后的绿绿说,“照料好道观。”
六只祥瑞围着绿绿,绿绿怯怯地点头。
道童:“师兄,我们先去哪里?”
了然:“百色。”
山后的白色山体缩至半个道观大,飘到道观上空。
了然跳上巫巫,道童紧随其后。道童站稳身体后,放下两只陶罐,对下面渐渐变小的绿绿挥手,“看好家,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巫巫升到高空,蜀楚变得和米粒一样大小。道童解下顺数第三个荷叶包,拆开上面的绳子,露出里面辣椒参半的豆干,“师兄,吃吗?”
“我忘记了,师兄你不用吃东西。”道童收回手,从辣椒堆里捡出几块豆干塞进嘴里。
了然破天荒地坐在道童身边,手指伸进荷叶包里,夹起一块豆干咬了一口。辣椒在舌尖炸开,嘴里所有的神经在狂欢,了然弓起手指轻敲巫巫。巫巫骤然加速,掀起一阵风,道童手中的豆干飘到空中,道童眼疾手快,抓住所有的豆干丢进嘴里,了然微微张嘴,任风灌进嘴里,消去辣意。
风调转桅杆,船上的人头发超同一个方向扬起,巨大的白云团擦着雪鸢飞逝而过,雪王指着白云消失的方向,“舅舅,刚刚飞过的是什么?”
前方是百色,雪千秋隐隐不安,一团云罢了。
百道夫子望着巫巫消失的方向,凝出川字纹,师兄久不出山,这次出山是为何?
围在桌边的几人一言不发,天门沪上言语不休,“百色近海,不比广陵,平原山岭,将军可有信心取胜?”
东方霸王:“茶商云集,取胜倒不敢说,但是能让你落败。”
“能败在将军手上,我自然心服口服。”天门沪上张开手指看自己新染的指甲,“那也得要看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东方未明上次失手,心中正憋着气,“这次你连到终点的机会都没有。”
“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气呢。”天门沪上明显得意,“上次夺魁属实巧合,这次不如我们合作?”
东方霸王出乎意料地说:“魁首只有一个,门主想怎么合作?”
天门沪上:“自然是合力把其他人打出赛场,然后我们再挣个高下。“
东方未明言语见夹杂着怒意:“不用你,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打败。”
“东方家的实力我自然放心。”天门沪上给左手指甲上色,“百色有个杨无休,好战也好胜,刚输了一局,赛事又在百色,他势必拿出家底夺魁,我呢,已经拿到了一次魁首,如果这次拿到魁首更好,拿不到,输在你的手上,我心也服。”
百道夫子: “门主,当着别人的面谋划不好吧。”
天门沪上夹起花屑放在指甲上,“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夫子好本事。”
百道夫子五官僵住。
“门主的想法我知道了。”东方霸王说,“我们不与任何人合作,门主还是找其他人吧。”
天门沪上:“你说的其他人是雪千秋?“
东方霸王:“你愿意和谁合作就找谁。”
“巨鹿来的两人表面上看很厉害,实际上是愣头青。夫子嘛,来凑数还勉强,雪千秋……”天门沪上皱眉,在水幕里没看见他有什么真本事,和他合作没好处,坐人船,嘴上要积德,“他雪域来的,我怕冷。”
百道夫子笑出声,捂嘴咳嗽掩饰。
东方霸王:“这么说,我们是你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将军英武之姿,我心往矣。”天门沪上满意地看看十指,盖上甲油盒,“能和将军合作,是我的福气。”
东方霸王笑意不达眼底。
天门沪上:“将军既然笑了,我就当将军答应了。”
“领主,这个是你买来送我的吗?”雪银舞拿着插着槐花的瓷瓶走出来,凑到瓶口嗅嗅,“这瓶子味道怎么…怪怪的。”
“这瓶子名叫有戏(酉昔)。”百道夫子张口便来,“有戏是不可多得的神器,能海纳百川。颜施主的桃枝毁在赛场,有戏是师兄特意从宝库里找出来赔给颜施主的。”
雪千秋内心:“真能吹。”
“小师父说话算话,果真帮了忙。”雪银舞小跑到颜悦跟前,双手递上有戏,“给你。”
有戏还没到手,颜悦闻到一股子酸味,夹着槐花的香气,香臭混杂,堵满鼻息,颜悦头微微后侧,“我的那枚桃枝只是俗物,无须用如此贵重的东西作赔。”
“俗物也是你的东西。”雪银舞把有戏塞进颜悦手中。
“嗯。”颜悦屏住呼吸,右手捧着有戏,“多亏了你帮我。”
雪银舞轻撞颜悦肩膀:“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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