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鸡飞狗跳的剑宗!

四周粘稠如墨的黑雾,已褪成一片死寂的灰白。时峤的双手皮肉翻卷,边缘焦黑,灼烧的剧痛一阵阵锤打着他的神识。他却浑不在意,只用那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十指,极轻、极缓地捧住了顾延的脸。

顾延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仿佛仍在梦魇中挣扎。时峤一眨不眨地看着,目光近乎贪婪。他用指腹一点点熨平那人眉心的沟壑,沿着挺拔的轮廓细细描摹,像要借此确认他的存在。

最后,那染着血污与焦痕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顾延的鼻尖上。一如十六年前,那个跨越了生死的、顽劣又郑重的盖章。

他扯动嘴角,想笑,喉咙里却先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我告诉你啊,这回加上医药费什么的,没个百八十万的灵石,我可跟你没完!”

话音越来越弱,最终消散在风里,带着挥之不散的倦意。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额发垂落,遮住了所有汹涌的情绪,只余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混着无奈与纵容的轻笑。那语气,依旧是他最熟悉的插科打诨,却因气若游丝,成了句沾着血沫的、委屈的咕哝。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尾音未尽,他身子一软,那始终强撑着的脊梁终于断裂,整个人悄无声息地,向着冰冷的地面倒去。

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一双手臂从旁猛地环来,将他稳稳接住,捞进一个带着凉意却无比坚实的怀抱。那臂膀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有过一刹剧烈的颤抖,旋即猛地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惯性让两人一同滑坐在地,顾延的发冠“哐当”滚落。霎时间,两人的墨发如交织的瀑流,紧紧缠绕,难分彼此。几缕发丝被汗水与血迹黏在时峤苍白的颊边,顾延下意识伸手,想为他拂开,指尖却在失控的颤抖下,试了几次才完成。

顾延低垂着眼,周身魔气已褪,只余一片深沉的、近乎疼痛的平静。他指尖灵力流转,毫不犹豫地逼出一枚金灿灿的境界灵丹——那丹霞流光溢彩,萦绕着他最精纯的本命元气。灵丹离体的刹那,他唇角无法自控地溢出一缕血丝,却浑不在意地随手拭去。他托起时峤无力垂落的头,用一种近乎献祭的虔诚,轻柔却坚定地将灵丹渡入他唇间。

丹华流转,映着时峤苍白的脸。在那温暖光辉的笼罩下,他那只被灼烧得焦黑可怖的手,血肉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蠕动、生长、重塑。

做完这一切,他只是更紧地拥住怀里的人,低下头,将薄唇紧贴在时峤微凉的发丝间。

四周万籁俱寂。

静坐良久,一声极低、极哑的呼唤,终于挣脱了心魔的桎梏,带着失而复得的战栗,递进缠绵地涌出喉咙。

“阿峤……”

他将脸深深埋进对方颈窝,肩膀微微颤动,声音里浸满了十六年寻觅的委屈与如释重负的颤抖。

“我抓到你了……你看,你这次,没有否认。”

他将时峤搂得更紧了些,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少年顾延的委屈。

“你许久…都未唤我一声‘阿延’了。”

————

五日后,剑宗后山,草丛窸窣。

“大师兄,我们真要去仙尊寝室偷看吗?”一个年轻弟子声音发颤,手里攥着的留影石都快捏出水了。

被称作大师兄的谢姓弟子(就是之前被时峤气到跳脚那位)猛地直起身,又迅速蹲下,他摸了摸鼻子,义正辞严:“什么偷看!我们这是‘护道行动’!”

他眼神灼灼,扫视周围一圈紧张又兴奋的师弟们,“那合欢宗的狐狸精,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竟让仙尊五日未出房门!此等行径,简直……简直有伤风化,玷污我剑宗清誉!”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顾延被妖法蛊惑、沉沦欲海的悲惨未来。

“仙尊乃我剑宗支柱,天下剑道第一人!如今却被妖邪所惑,道心危矣!我等身为剑宗弟子,岂能坐视不理?”他压低声音,语气悲壮,“今日,我们便要潜入敌后,搜集证据,揭露那妖人的真面目,救仙尊于水火!此乃我辈职责所在!”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把自己和众师弟都感动了,瞬间使命感爆棚。

“守护均安仙尊小队,出发!”

一行人借着晨雾和假山掩护,如同做贼,又自诩身负使命,鬼鬼祟祟地摸向了剑宗后山。

殿外静悄悄,平日里环绕的剑气都似乎稀薄了几分。大师兄心中更觉不妙:“看!连护体剑气都因他……因他纵欲过度而消散了!”

他示意一个身形最灵活的师弟上前,在窗户纸上捅个窟窿。

那师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了上去——

“你们作为我剑宗弟子,不好好修炼,竟然在这里偷鸡摸狗,虚度光阴!”

一道饱含威严与痛心的声音,如同万赫惊雷,在众人身后炸响。那声音仿佛带着奇特的回响,在他们耳边一遍遍环绕,拷问着他们的道心。

所有弟子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缓缓回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头的金钗步摇,在晨光下晃得人眼花缭乱。视线下移,是一身用无数根完整绿孔雀尾羽精心缝制而成的、堪称视觉灾难的宽大袍子。那羽毛随着微风一阵阵抖动,光泽流转,让他不像是一只孔雀,倒更像是一只活生生的、刚刚打赢了架正在炫耀的绿毛大公鸡。

只见他们那位衣着品味惊世骇俗的宗主大人,正负手而立,眉头紧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沉痛表情。

“宗主大人!”众弟子齐刷刷俯首,脸色煞白,心里咯噔一下,那回声法术还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对啊,我什么时候开始不认真修炼了!我们怎能如此堕落!

“你们都是我剑宗下一辈的栋梁之材!”剑宗宗主痛心疾首,声音沉痛,话语间暗含的迷神心法让弟子们的愧疚感加倍。

“肩负着守护剑宗、光耀门楣的重任!你们这样鬼鬼祟祟,心思不正,怎么能保护好剑宗!怎么能让我放心把基业交给你们!”

他捂着心口,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仿佛气的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垂下的手上神魂阵法灵力顿现:“我这一把老身子骨了,日夜操劳,鞠躬尽瘁,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剑宗的未来!你们……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字字诛心,句句泣血。在三重法术的叠加影响下,效果拔群。

众弟子被说得无地自容,羞愧得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一个个痛哭流涕:

“宗主啊,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我们枉为剑宗弟子!我们这就去挥剑一万次!”

“我们对不起您的栽培!我们这就去面壁思过!”

剑宗宗主脸上这才显出一种慈悲为怀、宽宏大量的笑容,他挨个摸了摸弟子们的脑袋,语气温和了下来:

“唉,罢了,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还只是孩子,宗主不怪你们。”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背过去的手同时悄悄撤去法术:“但是,以后可万万不能这样了!要将心思都放在正道上,快去修炼去吧!”

“是!宗主!”众弟子掷地有声地应道,带着满腔被法术放大后又骤然松懈的悔恨与重新燃起的(被引导的)修炼热情,化作数道剑光,头也不回地冲向演武场,背影充满了洗心革面的决绝。

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剑宗后山重归寂静。

剑宗宗主脸上的慈悲笑容瞬间消失,满头的金钗下掩盖着一种混合着极致兴奋与贼兮兮的表情。他警惕地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

“啧,真是的,这些瓜娃子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他撇撇嘴,小声嘟囔,“小时候一颗糖就能骗走,现在还得‘回声法’、‘真心法’、‘迷神法’三法齐下,才能搞定!费劲!”

“小心点,小心点,我的孔雀毛大袍子可不能挂蹭了!这可是从南边弄来的高级货!”

他小心翼翼的两手抱住那身碍事的孔雀毛袍子,迅速挪到顾延寝殿窗外。

然后——

他做贼似的迅速挪到顾延寝殿窗外,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精准地趴在了那个即将被捅破的窗户纸位置,迫不及待地将眼睛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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