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昨天还好好的。”许大河回头道。
桑园管事急得直拍大腿:“我唬你们有肉吃?”
这倒是,他没必要拿桑树开玩笑。
孙木青问:“树怎么了?”
管事的愁的眉毛眼睛缩成一团:“树叶子打卷,打蔫,早上去园里看掉了好大一片,这可怎么是好哇,桑叶掉光了蚕都要饿死,没想到我越治越糟,回去怎么交差。”说完连连叹了几口气:“孙木青,听说你这阵子经常帮人给桑树瞧病,你来帮我看看。”
站在一旁的许大河先插话:“那咋成,我们急着回去收庄稼呢,晚了庄稼全坏在地里咋办?那可是一年的收成。”
许大河家里人多,收庄稼有他没他都一样,他只是不想继续在桑园待,有点闷有些累,他懒劲发作想耍几天。
而孙木青实实在在要回家抢收地里的粮食,他没吭声,想了想:“我回去收完庄稼再帮你看。”
“不行,那就不赶趟了,这样吧,我出钱请人帮你家收粮,只要你能把树给治好了,我额外付你三个月工钱,若主家有赏钱,我分你一半,黄天在上,我说到做到。”管事的生怕孙木青不信他,举起手要发誓。
话说到这份上,孙木青还有什么不信,管事的这人靠谱,共事的三个月里他就瞧了出来。
“成,按你说的办,不过我得回家一趟,和我娘安排一下。”孙木青说。
管事的点点头,接着取下钱袋把里面的几吊钱拿出来塞孙木青手里:“这些预付给你。”
他存了些小心思,若孙木青收了他的钱,后面想后悔也不好办了。
孙木青笑了笑,看破不说破将钱收了。
……
另外一边,李桂花已经到了桑园门口要接人,管事的媳妇儿同她说人已经回家,李桂花不信,非说要进去看看。
同是女人,管事的媳妇儿对秦小喜很同情,对李桂花天然就带三分厌恶,加上桑园出事她心情不好,那李桂花说话又不讨喜,便一个非要进一个非不给进,三两句不合吵嚷起来。
管事的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吵闹声,一时火大,问清楚缘由后粗声粗气的对李桂花说:“秦小喜早走了,你不要在这里耍无赖。”
李桂花一听,还真就耍起无赖来。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非要他们把人给交出来,管事的没功夫搭理她,把大门一关,拉上自家媳妇儿进屋去了,叫李桂花一个人在外头闹腾。
后来是瞧热闹的人对李桂花道:“今早你家姑娘跟她姨妈回家了。”
好你个冯玉梅,我跟你没完。
李桂花拍拍屁股一骨碌爬起来,憋着一股气直冲文家村冯玉梅家。一来一回的折腾,到文家村的时候已是晌午,文老五家的院里飘出了阵阵好闻的饭菜香。
李桂花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在院子门口碰上了要出门摘青菜的冯玉梅。
冯玉梅皮笑肉不笑的挖苦李桂花:“怎么掐着饭点来?不早说,锅里可没煮你的饭。”
李桂花狠狠的剜了冯玉梅一眼:“秦小喜呢?”
“当然是把她送回家了,人是我领走的,我自然会好好的把她送回去。”冯玉梅挺直胸脯说。
听得这话,李桂花一噎,她还以为冯玉梅会跟她大吵一架,这轻飘飘的姿态倒叫她不好发作,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很不得劲,不过惦记着银子,她还是转身就往小河村去。秦小喜已经到回家了,还带回了姨妈冯玉梅给准备的被褥、衣裳。
李桂花匆匆忙忙的进门,张口就问三两银子的事。秦小喜摇了摇头,说不懂是什么意思。
“工钱呀,不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吗?”
秦小喜嗯一声,说已经把铜钱换成了银锭,并托银匠打成了一对镯子,反正□□的意思是钱不会交给家里了。
“小妮子定亲了,翅膀硬了是吧?管不动你了!”李桂花勃然大怒。以往秦小喜对她处处忍让,只要李桂花发火,回回她都会依她,但是这一次秦小喜没有理会,抱上姨妈给准备的东西,一一叠整齐放进那大樟木箱子里,到时一对箱子里塞得全是衣服被褥,她有姨妈帮衬,嫁妆也不算难看了。
李桂花气得直翻白眼,秦小喜是真的翅膀硬了她。
傍晚秦庄回来,李桂花赶紧找到男人告状诉苦。秦庄叹了一口气,叫李桂花忍了算了,李桂花气得吐血,直骂秦庄就是个二百五。
秦庄懒得和媳妇多说,马上就秋收了,地里的庄稼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要时时刻刻的盯着,实在没有功夫搭理李桂花,听她发牢骚。
……
知道儿子今日要回家,想儿子想了三个月的王红英下了血本,花钱去肉铺割了整整一斤的五花肉,那油头很足,又新鲜。
把肉提回家之后,王红英打了盆水将肉清洗干净,然后切成片,加了酱油、盐巴、姜片腌制了一会儿,然后和豆角做了一大碗豆角烩五花肉,五花肉片煸炒过,略带焦黄,肉皮脆脆的,豆角被焖煮的很烂,充分吸收了肉的香味,一口菜一口饭,饭锅都能刮烂。
只是饭菜都煮好了,孙木青还没回,于是王红英拿了副绣到一半的鞋垫,站在村口一边扎一边等。
村口有一大块可以晒谷子的坪地,也是村里老人、孩子、妇女们聊天扯闲玩耍的地方。平日里王红英也爱到此处和她们扯闲,但是她今日心里头藏着事儿,就离人群远了一些。
可还是有话题扯到她身上。
有人说好多天没有瞧见孙木清了,就问王红英:“这些日子,你家木青上哪儿去了?”
“出去打短工,今天就回家。”王红英答。
旁边的人还问,王红英却不乐意说了。
庄稼人靠种地吃饭,地里种出来的粮自己留一部分,一部分卖了换银子,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对于不种地却种桑的人,很多人不理解,全种了桑,以后吃什么喝什么,桑叶和蚕又不能当饭吃,这样下去迟早要饿死人的。
王红英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担忧,因此孙木青去桑园帮忙,她只含糊的说了一嘴,没有说详细,免得大家议论不休问个不停,至于徐大河他娘马淑慧,只晓得许大河是跟着孙木青出去做活儿了,只要她家大河不鬼混不赌钱喝酒,干啥都好。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来安镇方圆百里就这么宽,三个月过去,孙木青去了哪里早就有有人知道,并在桑园见过他,一传十,十传百,免不了有人和王红英求证,王红英又不愿多说,于是一件本没什么隐情的事情竟然扑朔迷离起来。
“红英,你家木青究竟上哪儿去了,你咋一声不吭呢?”有人问。
王红英是个脾气倔的,越问她越不想搭理:“你怎么这么多话,好奇心多得很,你恨不得日日钻人床底下偷听吧?”
周围的老太太大媳妇都哄笑起来,把抛问题的人,村里有名的快嘴高凤莲羞得红了脸,王红英站乏了,寻了一截枯木坐下。
刚才那句话叫高凤莲落个没脸,她斜眼看看王红英:“木青别不是被衙门的人逮了吧。”
王红英翻了个白眼:“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哼。”高凤莲有些心虚,没吭声了,因为真吵起来她绝不是王红英的对手。
但是有她起头,有关孙木青究竟是被官府逮了还是去打短工的议论高涨起来,有人说之前常看孙木青去隔壁村的赌坊,三个月前赌坊被衙差给捣了,抓了不少赌客,莫非孙木青背时赶上了?
另有人说:“难怪这三月也没见许大河,他俩不是好的穿一条裤子嘛。”
王红英坐得远,没听见,远远的见两个人从路的尽头走来,她一下就蹦起来迎了过去:“木青,木青……”
本来嘛,孙木青和许大河一露面谣言就不攻自破,巧的是两个人三个月里太阳晒多了,黑了几分,加上急着和王红英交代好事情就赶回桑园,孙木青带着娘亲疾步匆匆,而许大河走得快纯粹是听说有豆角焖肉馋的。
看着他们三个走的那么快,进一步证明了孙木青是被衙差抓走,坐了三个月牢的“事实”。
“娘,你也多吃些。”
王红英一直叫孙木青和许大河多吃,自己没怎么夹菜,孙木青干脆往她碗里铲了两铲菜,多的都冒尖了,王红英赶紧往后躲:“够了够了,你们吃。”
家里饭菜的滋味儿是别处赶不上的,吃到一半王红英还去挖了一捆酸豆角出来,孙木青菜拌饭,大口大口的吃着,时不时再来一口酸豆角解腻,吃得相当满足,蹭饭的许大河就不用说了,锅里剩下的一层锅巴全叫他给包圆了。
吃饱喝足,孙木青才空出嘴来说还要回桑园,一听那话王红英就不乐意了,刚回家凳子还没有坐热,怎么又要走:“你成一匹野马了。”
孙木青说:“娘,这不为了挣钱过好日子嘛,地里的庄稼咱雇人收。”
“这个时候哪那么好找人。”王红英有些气:“随便找的人也不放心呐。”
孙木青把脸凑过去:“这事儿不用担心,文老五家年年都雇人,他有熟人,娘,你去找他帮忙,顺便看看家具打好了没有。”
“娘,你别生我气。”
王红英收拾着碗筷:“生啥气,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都是为家里好,娘都懂,你去吧。”
许大河愣愣的也看得出王红英是舍不得孙木青,笑说:“红英婶,等木青挣了钱给你买大肘子吃。”
“好,婶子等着,大河,这些日子你娘老念叨你,快回家看看她吧。”王红英说。
许大河应了一声奔回了家,孙木青在家睡了半个时辰,接着带上草帽又走了,走到半路正好遇见来寻他的桑园管事,管事的生怕孙木青不来了,一时半刻也等不下去,准备到孙家村去找人的。
“快快快,我这吃不下也喝不下。”管事的急的嘴里都长泡了。
到了桑园,孙木青开始看那些桑树,他日日都在桑园帮忙,这些树如何施肥、除草的他很清楚,正因为清楚,桑树出问题便越发奇怪。
管事的自己也是照顾桑树的老手,按道理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错才对。
孙木青走来走去,突然天空响起了几道雷,今年的雨水特别充沛,比往年多很多。
“又要下雨了。”管事的嘟囔一句。
下雨,又要下雨了,孙木青摸了摸下巴突然灵光一闪,这毛病就出在雨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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